死因不明留疑案

李宗仁的回国，对于身处蒋介石严密控制下的白崇禧来说，却是致命的一击。李宗仁一回大陆，蒋介石利用白崇禧牵制李宗仁的作用就消失了，白崇禧也就自身难保了。据说，白崇禧本人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曾很痛苦地对身旁的人说：“德邻投匪，我今后在台湾，更没有脸见人了。”［112］

果真如此，李宗仁回大陆后，蒋介石迁怒于白崇禧，命令毛人凤对白氏直接采取制裁行动。毛人凤仍将这一任务交给谷正文办理。

谷正文奉命后，即积极策划暗杀行动，并确定行动的最高原则是：绝不留下半点痕迹，以免外界怀疑是一起政治谋杀案。谷正文用钱收买了一位姓杨的副官。不久，这位杨副官报告：“先生（白崇禧）要去花莲县寿丰半山腰去打猎。”这样，谷正文即决定在白崇禧这次出外打猎时，于山野深处杀死他。

谷正文密令“侦防组”：暗杀不准用枪，用枪用刀最笨，“要把一切制造意外死亡的条件搜集起来”。经过勘查，发现狩猎区有小型山间铁轨，可使用人力轨道台车登山。白崇禧当时已年逾70，不会徒步上山，一定会乘轨道车。

这样，“侦防组”派人到现场实地勘查后，决定等白崇禧上山时，把握时间破坏途中一木制小桥，等白下山行经桥面时，便会连同轨道车一起坠入50米深的峡谷中。经过实地演练，他们还找到了螺丝松脱法，能丝毫不留痕迹地使轨道台车“发生意外”。

事发当天，白崇禧等一行人兴致很高地去打猎。上午10点37分，白崇禧一行人通过预定的谋杀地点后，“侦防组”的行动人员迅速爬到桥下，将支撑桥面木墩的螺丝钉一一松开，然后躲入不远处的树从里，静候白崇禧等人下山。下午3时许，寂静的山中传来轨道台车的呼声，两辆车从高山北面滑出，相距约30米。前面一辆车上坐着林意双乡长父子与一名助理；白崇禧与两名副官坐在后面一辆车上。当第一辆车滑到已经去掉螺丝钉的桥面时，突然连人带车一起坠入深谷中，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白崇禧一名副官用力将白崇禧推出车外，自己则随车坠入深谷。

白崇禧从地上爬起，拍去尘土，他望着谷底下的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再望望四周的山野，似乎明白了什么。

事后，谷正文和毛人凤前往蒋介石官邸汇报行动结果，蒋并未苛责，只是不无遗憾地对他们说：“再从长计议吧！”［113］

白崇禧经历这次险情后，行动更加谨慎，这使谷正文的暗杀行动很难下手。

白崇禧晚年异常苦闷。在白夫人去世后，为解除烦闷，居然与身边的护士张小姐热恋起来。“侦防组”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决定买通医生下重药，致白崇禧于死地。

一天，谷正文打电话给台北中医协会理事长赖少魂：“听说白将军经常来你这里开药？”

“是的！正文兄。不过，白将军不是病，他想补……”

“不管他是买什么，你要发挥自己的专长，蒋‘总统’要你多‘照顾’将军，须以猛药起沉疴，重病得下猛药。”谷正文暗示赖少魂在药的剂量上动手脚，使衰老的白崇禧不胜药力，让他一“补”不起。

赖少魂奉命后，即给白崇禧开了一帖药力极强的药方。

白崇禧拿着药方到天生堂中药店买了两大包药回家泡酒喝。往后数月，白崇禧似乎从药酒中得力，与热恋的张小姐频繁往来。

1966年12月1日晚，白崇禧在其寓所突然去世。按照谷正文的说法，白氏之死与天生堂中药店老板做了手脚的补药有关。［114］

但是，白崇禧之子白先勇认为，谷正文的说法是无根据的谣言。白先勇向外界透露，医生曾告诉他，他父亲的心脏一直不大好，他的去世不排除是心脏病突然发作的可能。［115］

以上两说，孰是孰非？笔者无力考证，也无从判断其真伪。

白崇禧死后，蒋介石没有忘记做表面文章。白氏死讯一传出，“副总统”兼“行政院长”严家淦与“国防部部长”蒋经国立即派遣“国防部副部长”马纪壮前往白府吊唁，并宣布由“国防部”负责操办，用回教仪式治丧。

接着，由何应钦、孙科、陈立夫、顾祝同等200余人组成了高规格的治丧委员会，协助办理丧事。

12月9日上午，在台北市殡仪馆景行厅举行公祭，蒋介石亲自颁发了“轸念勋猷”挽额以及“旌忠状”。上午7时50分，蒋介石还亲临景行厅向昔日的部下兼政敌——白崇禧遗体三鞠躬，并献花致祭。

8时50分，公祭仪式开始，由何应钦主持，前往致祭的台湾党政军高级官员和各界人士有严家淦、张群、孙科、陈立夫、蒋经国、黄国书、李嗣璁、莫德惠、顾祝同、张知本、谷正纲、陶希圣、谢东闵、李石曾、叶公超、黄杰、俞大维、于斌、郑彦棻、石觉、李国鼎、罗列、刘安祺、高魁元、徐焕升、赖名汤、陈大庆、梁寒操、余汉谋、蔡培火、李品仙等，共2000余人。公祭团体有“国民大会”，“立法”、“司法”、“行政”、“监察”、“考试”五院以及“国防部”与“陆海空军联勤总部”，广西和广东同乡会等159个单位。

公祭仪式于11时结束，接着由现役“一级上将”顾祝同、余汉谋、黄镇球、周至柔将大幅“青天白日旗”覆盖在灵柩上。随后由遗属将灵柩扶上灵车。出殡行列由宪兵摩托车队开道，后面依次是：军乐队、仪仗队、“轸念勋猷”挽额专车、“旌忠状”专车、陆军一级上将旗车、所获各种勋章专车、灵柩车及家属车队。12时20分抵达台北市近郊的六张犁回教公墓，按照回教仪式与夫人马佩璋同穴安葬。并由回教长率领教友300余人为白崇禧灵魂祈祷。

白崇禧夫妇的墓在整个回教公墓的最高处，墓园上刻有白崇禧生前题写的“白榕荫堂慕园”，白氏七子三女为父亲立的墓碑上刻有“先考陆军一级上将白公讳崇禧府君之墓”。也许是因为白崇禧地位特殊，在回教公墓中还为白氏夫妇分别建造了牌坊，白崇禧的牌坊正面刻有蒋介石题的“轸念勋猷”及“健生同志千古”。白夫人的牌坊正面刻有蒋介石题的“淑行留馨”，背面刻有于右任题写的“母德扬芬”。

在墓地右下方，还建有一座伊斯兰教礼拜的邦克楼模型，里面有白崇禧为夫人立的一块碑，碑文记述了对夫人的款款深情。石基上刻有白氏1947年吊唁台南“延平郡王”郑成功祠的题联：“孤臣秉孤忠，五马奔江，留取汗青垂宇宙；正人扶正义，七鲲拓土，莫将成败论英雄。”［116］

这副对联被一些人认为是白崇禧的夫子自道，或者说是自我评价。

当然，自我评价并不等同于历史的公论。笔者以为，“延平郡王”郑成功从荷兰殖民者手中收复祖国宝岛台湾，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其角色比较单纯，人无争议。而白崇禧则要复杂得多。作为一代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他一生有相当长的时间曾经站在时代的潮头，统一广西、参加北伐以及抗日战争，无疑是有功于中华民族的。然而，作为地方军阀势力的首脑人物，受其集团与阶级利益的局限，他最终必然站在人民民主革命潮流的对立面上，成为历史的绊脚石，最终被历史的潮流无情地抛到后头，这也是他人生的必然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