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主义害死人

坐在阳光画室给谷城县委和五山镇党委写了一封信:

五山现在不再是两年前的五山，五山已成为全国的文明镇，也成为湖北省的新农村试点，相信很快会成为全国的新农村典型标本之一。

然而现在的五山新农村建设渐渐有点变味了。五山新农村新在哪儿?能让人们学到什么?

在全国新农村建设中，五山像一幅美丽的画在静悄悄地变化。绿十字从2003年开始与政府、农民合作。到今天才有专家学者和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五山模式》。它从三个方面体现了意义所在:

村民参与是新农村建设最重要的动力，这叫“财力有限，民力无限”。

新农村建设不等于大拆大建，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上级检查和领导的面子工程而做，都是农民自己想做的事。

少花钱，从小事做起，改变传统陋习和生活方式，让文明走进农民的心灵,融入农民的生活。

然而现在所做的很多事违背了新农村建设的精神。这些天从镇政府到县委、县政府，每天很多人来督办，先是“穿衣戴帽”，后是全部刷白，好在五山没有。可是不论老房还是新房，大到猪圈，小到菜园都要刷白，我看村庄快要成为美国白宫了。

来人检查督办，整理一下环境，无可非议;但什么事做过头了就假了。我原以为你们应该和我一样，在现场会之前能给村庄进行一些实质性的扶持，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比如:文化活动室的建设，小学教室的维修，生态植被保护措施的落实，农民技能的培训，民俗和传统文化的保护，旧村和老房的保护，干部素质的提高，新农村建设的观念转变等。

你们自己反对形象工程，但是你们天天都在干。你们为什么不能多听听村干部和村民的意见?你们知道农民想什么吗?农民需要什么吗?你们这样做对农民有好处吗?

你们左一个尊重群众意愿，右一个说新农村建设要实事求是，新农村建设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是现在你们谁又来问问群众呢?余宝军说不执行就撤职，这是建新农村吗?余说领导已多次批评他，说他督办不得力，现在督办的人恨不得把黑猪也要刷白。他是党员，不听能行吗?他叫我别管了，因为他实在顶不住啊!

堰河村闵黑子说:“搞球!又做假家伙!”

农民家门前放一些草，堆一些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搞整齐，搞干净就可以了，建设厅也是这么要求的。如果这草和柴没有就不正常了，那还是乡村吗?可是督办的领导要求必须把这些全部搬走，竟然说等领导参观完了你们再搬回来都行，这是在骗人，骗领导。这是劳民伤财，村民觉得非常不好。新农村不是做给领导看的，而是做给农民过日子用的。

全省新农村建设现场会能在五山开，是对我们两年合作的肯定。我们希望通过这个现场会，把五山模式的精神和理念传递给更多人，现在为什么就变了呢?

你们这样做又怎么能在人民群众中赢得信任呢?现在的基层干部和群众已非常反感你们的做法，同时也对新农村建设产生疑问!好端端的新农村建设却因你们走偏、变味了!

现在我才知道领导干部如果不能理解新农村，那将是对农村灾难性的破坏。五山刚刚起步，千万不要把真山真水的五山变成假的。周书记，你的工作很努力、很用心，可是你们还不理解新农村建设的内涵。我天天在镇政府和乡村听取大家意见，倡导公众参与，我也特别希望你们能静下心来听听农民说，听听基层干部说，听听专家说的吧!

今天下雨，我听到很多人在说雨。从下雨的小事就能看到我们每个层面的人想的是什么，做的又是什么!

督办领导说:“千万别下了，不然就刷不了白了，影响现场会就完了。”

余书记说:“太好了，茶叶可以卖上好价了，树叶上也没有灰了，领导天天说树叶上灰太多。”

村干部说:“下雨好呀，领导不会来了吧，能歇一天了。他们真烦人，像一个个老奶奶。”

村民笑了说:“雨晴后就可以采到好茶了!”

这话可能说过了，可都是真话，你们是听不到的，也只有我说，因为我真实，因为我在维持一个做人、做事最基本的原则和心态。我真心祝福五山，祝福谷城，希望我们的未来不是梦!

我是性情中人，言语过激请大家原谅!

绿十字孙君

省里决定4月6日下午参观堰河和田河的新农村建设。

现在的道路、卫生是第一位工作，这很可怕。会议后，市、县、镇都会来学习，全省各地来得会更多。以后来大家不可能看到这些光鲜的情景。昨天《湖北日报》登了《一个值得借鉴的样本》、《正在复制的“五山模式”》、《投入机制“四两拨千斤”》三篇关于五山的文章。

绿十字做堰河村用了两年多的时间，现在谷城县动用组织的力量只需要几天时间,卫生情况就很好了。城里的群众说，要是能坚持下来谷城就漂亮啦!只可惜老党员、干部都知道这是形象工程，是为了全省的新农村现场会，就连参与者也这么说。

我不愿这样做，也不参与，事已做到这样，不是坏事，大家一起努力，干净一天是一天，做总比不做好啊!

第二天我走在谷城的大道上，余书记爱人说:“好干净啊”。余说:“全县动起来,真的搞干净了，谷城还是很漂亮啊。孙老师你的影响很大啊!”

我给周霁发了一个信息:我爱人来谷城了，说谷城真干净。余宝军爱人也说，这是谷城历史上最漂亮的日子。

周霁回信:谢谢，我们尽力保持。

是的，如何保持，能否坚持?现在是因为要开现场会才这样匆匆忙忙地打扮一番。这已是一种习惯。可是这样忙活一阵，过几天除堰河村以外，还是垃圾遍地，有意义吗?

为了推动堰河村的经济，绿十字与五山政府又制定了五个村一起推广垃圾分类的计划。三个月过去了，收效并不大。主要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分钱项目资金来推动。我只能不停地和村干部、村民交流，慢慢说服大家。好在有堰河这个榜样，大家心里认可，可工作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这时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能保持这样的热情和动力。经济发展是最重要的，这时我对农家乐、茶叶经济、茶叶文化等有了一些想法。

为了让参观的代表能够以平静的心态了解“五山模式”，我主动写了“摄影展”的前言，以低调、客观的语言告诉大家一个真实的“五山模式”和这个村的发展情况。

五山只有一个堰河村是真的在做，沿途、沿线都是为了检查和现场会在做些临时工作。

我特别给周霁写了一封信，希望能转给四大班子领导，希望大家保持冷静心态做事，实事求是，那才是新农村建设的本意。

这次的工作因为工程催得太急，何家湾出了人命。政府要拆路边的旧房，为了让沿途一路有好的风光，结果出人命了。这可是大事啊，于是政府与村干部商议，把这件事低调处理，一定要把家属安置好。余书记和梁镇长说，五山农民真好，这么复杂的事就这么简单处理了。

这印证了一句话:形式主义害死人。

镇政府帮助何家湾支付了2万元。取钱时，很多人说这么大的一个五山镇政府现在只剩几千元了。

余书记、梁镇长直抓头，这怎么办啊?

我想起了在曾说到的一句话:钱变成了大家的“亲娘”。

4月6日现场会终于召开了，老天帮忙，这些日子天天都是大晴天，参观之处一尘不染，比城市的卫生还要好，让我觉得人民的力量和党的号召力是巨大的。我也积极做我该做的工作，把十块展板图圆满完成。薛斌组织五山摄影展，他带领绿林大队的帅哥和美女用7台相机在两天时间中拍了600多张高质量的照片，从中挑出120张。“山乡茶韵——五山新村摄影展”终于顺利开展。这次展览能做得如此完美，是因为在关键时候出现了“谷城风格创意公司”的龙自立先生。他听完梁河桥对我的介绍后,把原先每块板150元的费用也免了。他两天没睡觉，还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于现场会前半小时完成所有的制作。

姜伶俐、李惠如、王兴娥，三位也不闲着，一直在现场粘贴。闵书记对我说你看看，这就是一种精神，她们在全力帮助丈夫的事业，别人家能做到吗?

姜伶俐是余宝军的爱人，李惠如是闵书记的爱人，王兴娥是我的爱人，哈哈!看到她们三人就想到男人成功背后一定有一个贤惠的女人。

来宾还没来之前，大家都躲在没有太阳的地方，跟文化活动室的陈真聊天。她是大学生，过几天就要去新疆支援。她签了三年的合同，学的是园艺专业。她说:“孙老师,前些天就想找你，想问问我家门口的环境怎么做，找不到你，只好自己整理，把乱糟糟猪圈拆了重建，这几年的专业全部用上了。”我笑着说:“你也参与了新农村建设啊，太好了，你这可是专业人士啊。”她说:“我在学校就经常上网，经常给同学们讲我的家乡，大家都不相信。后来大家都想来看看，我对我们村有信心，是我父母的变化告诉了我”。

我问她父母有什么变化?她说:“就说电脑吧，原来我父母对电脑没一点感觉，现在却常说要添一台电脑，想通过电脑了解外面发生的事。我的家是文化活动室，经常要给来的人讲一点外面的事。家里这么多书，有一年多没更新了，所以想通过电脑更快接受新知识。组织部的领导也说要尽快帮我们配一台，快大半年了，也没有消息。唉!我想我参加工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助父母在活动室添一台电脑。

“现在每天来人都到我家参观，我父母很高兴。特别是我们原来很脏的门前，一下变得干净了，漂亮了，还有人拍照，真是变化太大了。我们一心想请您来看看我家的变化，可惜您没来。”

我说:“你是村里的大学生，你把你所学的知识都用上了。我们二人都把专业用到生活中了，很幸福吧?”

是的，她开心地笑了，说前些天亲戚来，看到她家的变化这么大，都不信。在她家住了好几天，回家后不习惯，感叹家里这不干净，那不卫生，门前屋后很脏，后院很乱……

她又说:“我现在不喜欢人家说我是大学生”。

我问:“为什么?”

她说:“我们村来了一批大学生，搞露天野餐，把垃圾丢得到处都是，村里人说这是什么大学生啊?弄得我心里很不舒服，这些大学生丢人。”说完她低下头很长时间没说话。

3点多，参观的人来了，这时太阳正大。第一个节目是表演茶艺，在阳光下，代表搬着凳子跑到没有太阳的地方，广场上只剩下万副厅长、周霁和几位陪同的县市领导,不好意思离开。万副厅长用喇叭喊了几句要大家到前面看表演，没有一个人动，就这样表演一个多小时，这些领导痛苦无奈地被晒了一个多小时，有时领导也不好当啊。

余书记用无线话筒在介绍，很洒脱;陈部长和万副厅长像导游一样拿着个大喇叭,只是这些“游客”不听话。

来参观的人分为两批，一批是各厅局的领导，一批是各县、市的主要领导，只是走马观花，是看不到什么的。这个现场会只是转转，是不可能了解五山的理念和精神的。

说来也可笑，来学“五山模式”，前后共5天，竟然没有请村、镇或我们来介绍五山新农村建设是怎么建的，当事人和项目人都在现场听这5个厅长介绍新农村。这5个厅长的报告很专业，可是他们需要到谷城来开这个报告会吗?

可惜建设厅没有很好地抓住这次“学习五山精神”的机遇，来学习的人也缺少新农村建设的敏感甚至是应有的热情;相反中国各地的新农村建设者却表现出迫切的心情,来到村里，户访、交流、询问这个过程……

说到这些，县委书记周霁就非常生气。

这样一次大规模的现场会，现场在哪?现场在农民家中，在山间田野，在茶园茶坛，在与当事人和项目人的交流中，在现场的提问和解答中。

代表们离开了，我心里也不高兴，更多的是遗憾。建设部在这开了一个走形式的现场会。我敢肯定这些人回去，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这样的会议北京一天有几百场，有本质的推动吗?

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五山模式》终于运到五山谷城了。余书记眼很尖，一看就说,错了，把北京绿十字印成了中国绿十字;再翻一页，又错了，“绿十字生态文化传播中心”写成了“文明传播中心”。再看第二本又错了，日记只能“著”，怎么能“编”呢?完了，完了，这可是人民出版社啊，他们是怎么做三审三核的啊?

又过了一会儿，余书记说:“孙老师啊，我的一篇文章在这套书中出现了三次，怎么回事啊?”

拿到书我就去谷城宾馆，先是找张厅长，后找周霁书记。周霁翻了翻指出一处问题。我对余说:“算了，现场会就不要卖这本书了。”

我发现这本书中的专家和顾问名单也没有了，李兵弟(原建设部村镇建设司司长)也没有，问题是我们对人家说过有啊!襄樊市李市长、谷城县委书记周霁和李传寨县长都没有，怎么和人家说啊!

余宝军说:“孙老师你看看连中央政治局委员名字也搞错了，把俞正声写成了余正声，我的妈啊!”

纸也太差了，都能看到背面的文字。

余说《五山日记》上怎么还有一篇五山政府的文件，这个文件我怎么不知道啊?农经办、计生办早就没有了，全省都没有了，文件中怎么还有啊?

茶叶管理费收缴，怎么能写呢?全国都免农业税，就这里还当文件和考评办法以文件形式发下去了，这是严重的政治问题啊。

这本书必须重做，不能发!

出版社的董老师刚下火车，见面第一句话就说要书钱。我与余没有理她，如果是男人，早就骂他个祖宗八代了!董与田总是合伙者，这次来也是要了钱就与田总散伙。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渐渐平静了，最后决定《五山日记·上篇》重印，其余做一个勘误表，封套、书袋做技术处理，然后送领导，书也少印一点。

很快又结束了五山的二十一次之行。上午把黑子山庄的厕所图纸交给施工队郁师傅。明天拍电影的摄制组要来人了，是四个美工先来。

余书记发现自己做的事太多了，这些事已经超越了镇政府的能力，觉得很累了。

我这时也开始感到累了，5000套书，30多万，书的质量有问题，用什么还钱?想想从此日子不好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