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个有修养的好人

我年轻的时候，曾在市教育学院当老师。那时“文革”刚结束，恢复高考不久，学院除了培训在职的初、高中教师之外，还面对社会招生办“学历班”，开展成人教育。这些学员的求知欲很强，年龄参差不齐，小的比我小不多，20岁出头，大的比我大不少，50岁开外，阅历自然相差较大。

有一天，我给“学历班”的中文专业的同学上课，几个同学给我提了个问题：怎样理解做人与为文的关系？

解答这个问题，我感到力不从心，很难让大家感到解渴和满意。为了用课堂讨论的形式来解答这个问题，我讲了下面这个故事，算是抛“玉”引玉。

二战期间，美国海军炮艇“塔图伊拉”号停泊在英国大不列颠岛西南部的威尔士，莱德勒少尉就在这个炮艇上服役。星期天，他兴致勃勃地参加了当地举办的一种碰运气的拍卖会，即“不看样品的拍卖会”。

那位拍卖商因善于搞恶作剧而闻名遐迩，所以当拍卖一个密封的大木箱时，在场的许多人都猜测箱里很可能装满了大石头。然而，莱德勒却慷慨地开价30美元，拍卖商随即喊道：“卖了！”

打开木箱，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里面竟是两箱威士忌——战时极珍贵的酒。

于是，众人大哗，那些犯酒瘾的人情愿出价30美元买1瓶，但都被莱德勒婉言谢绝了。他解释说，他不久将被调走，这些威士忌正好可用来开一个告别酒会。

当时，正在威尔士的著名作家海明威也犯了酒瘾。他来到“塔图伊拉”号炮艇找到莱德勒说：“听说你有两箱醉人的美酒，我买6瓶，要什么价？”

莱德勒又一次说明了不想卖的原因。

海明威掏出一大卷美钞，坚持地说：“卖我6瓶，你要多少钱都行！”

海明威毕竟是口碑很好的大名人，莱德勒想了想说：“好吧，我用6瓶酒换你6堂课，教我怎样成为一个作家，如何？”

海明威做了个鬼脸，笑道：“老兄，我可是花了好多年功夫才学会干这行，你这要价可真是够高的了。好吧，成交了！”

如愿以偿的莱德勒连忙递上6瓶威士忌。

接下来的5天，海明威一丝不苟地给莱德勒上了5堂课。莱德勒以6瓶酒的代价得到美国最著名的作家的指点，深感心满意足，荣幸无比，说是洋洋得意也毫不过分。

上完5堂课后，海明威眨眨眼说：“你简直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我想知道，其余的酒你已经偷偷地灌下去了多少瓶？”

莱德勒诚恳地说：“我连1瓶也没舍得动，全都留着开告别酒会用呢。”

天有不测风云。海明威突然有事，要提前离开威尔士。莱德勒陪他去机场，海明威微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绝不会失言，现在就给你上第6堂课。”

在机场飞机的轰鸣声中，海明威说：“在描写别人前，首先自己要成为一个有修养的好人……”

接着又说：“第一要有同情心；第二能以柔克刚，千万别讥笑不幸的人。”

莱德勒疑惑不解地问：“做好人与写小说有什么相干？”

海明威一字一顿地说：“这对你的整个生活都是至关重要的。”

正在接近飞机的海明威突然转过身来，对与自己已经拉开一段距离的莱德勒大声喊道：“朋友，你在为你的告别酒会发请柬前，务必把你的酒抽样品尝一下！再见！我的朋友！”

回到炮艇后，莱德勒打开了一瓶又一瓶，发现瓶里装的根本不是酒，而是茶。他顿时明白了，海明威早已知道了实情，然而只字未提，也未讥笑他，依然遵诺践约。

此时，莱德勒仔细玩味着海明威的教导，仔细玩味着“要成为一个有修养的好人”的涵义……

一石激起千层浪。学员围绕“做人与为文的关系”展开了热烈的讨论，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高论迭出。

“写作是作者的立场观点、思想方法、生活环境、知识储备和词章水平等多种因素的较综合的体现，是一个人素质的较全面的体现。”

“好人未必都能写出好文章，但好文章的作者都是好人。人品决定文品，文如其人。”

“推而广之，做好人其实是做好任何工作的根本。《资治通鉴》中说得对：‘才者，德之资；德者，才之帅。’‘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