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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道理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古代的政治家、思想家留下很多格言,说明这个道理。把有没有人批评国君的错误,批评的严厉或缓和,作为国家兴亡盛衰的直接的决定性因素,或许有些过甚其辞,但所说的道理是很对的,不能因其夸大而加以忽视。国家最高领导人掌握极大的权力,喜怒爱憎可以决定他人的荣辱祸福。“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为篡夺党和国家的最高权力,疯狂宣扬个人迷信在党内和社会上造成严重恶果。

——略谈个人崇拜

凡是把国家最高领导人(不论他的称号是皇帝、国王、元首、总统、主席、总理、首相、总书记第一书记)神化的(不论说他是“天纵圣明”,是“救世主——大救星”或是“几千年才出现一次的天才”),必定有奸人弄权,篡夺权力。这是古今中外绝无例外的普遍规律。只有极端糊涂的人,才会相信自己是天生的圣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不会犯错误,不会受人蒙蔽、愚弄,因此长期受奸人的愚弄,至死不悟。

世界上的各种事物都是不断发展的,互相联系(互相影响、促进、制约、互为因果)的,其间的轻重,缓急,主次等又不断在转化。任何一个有才能有经验的人,都不可能对任何事物的各个方面都认识得很透彻,因此他提出的办法,总带有或多或少的局限性。国际国内的政治经济等问题又不能拿到实验室解剖,或作定性、定量分析,也不能放进培养剂里或试管里观察其变化,等试验成功了然后实施。而只能在实践中不断取得正反两方面的经验,不断提高和加深认识,不断改正错误,克服困难,而取得进展。其次,一个人的智力和精力总是有限的,不可能精通各方面的事事物物;就是在他的专业范围内,也不可能都是最正确的,最符合客观情势的。有时外行人的意见,会比内行人的高明得多。古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里从几千年实践中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所以聪明的领导人不是专信自己,而是善于倾听大家的意见,善于集中大家的意见。“开四门,达四聪”,这就是真正的英明领导。

列宁说过:要求政治领导人不犯错误,是不可能的。聪明的领导人不是不犯错误,而是能及时发觉错误,及时改正,不让错误发展。中国古代的政治家、思想家留下很多格言,说明这个道理。三千六百年以前,仲虺告诫成汤,不勉其无过,而勉其改过。二千六百年以前,诗人歌颂周宣王中兴君臣,不称赞他无阙,而赞美他能补阙(“衮职有阙,唯仲山甫补之。”说穿龙袍的——国王做错事,靠仲山甫改正它。直译是龙袍上有了破洞,靠仲山甫补好它)。最大的善是能改,“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没有过错,不是更好吗?但那是不可能的。周人宣布商纣的罪状,说他“予知自圣”,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是圣人,就是招致亡国杀身的大罪恶。国君如“言莫予违”(说的话,没有人违拗,人人都服从),就会是亡国之道(“一言丧邦”)。《荀子》上有一段话:“诸侯得师者王(言行稍不当,就有人指责),得友者霸(有人规过责善,常听到批评),得疑者存(不盲从,再求再加考虑),莫己若者亡(听不到批评,只听到‘正确’、‘英明’、‘伟大’的颂声)。”把有没有人批评国君的错误,批评的严厉或缓和,作为国家兴亡盛衰的直接的决定性因素,或许有些过甚其辞,但所说的道理是很对的,不能因其夸大而加以忽视。

人之常情,总是喜欢听表扬而不喜欢听批评的。否则表扬和批评就失去作用了。国家最高领导人掌握极大的权力,喜怒爱憎可以决定他人的荣辱祸福。因此,他每天听到阿谀奉承的话一定很多,听到批评他的错误、缺点的话一定很少,而直率、严肃的批评则终年难得听到一、二次,甚至几年也听不到一次。只要国家还没有消亡,这种情形是不可能改变的。一个领导人如果没有勇气真诚地接受批评,认真而果敢地改正错误,则阿谀奉承者必日益多,而敢于进逆耳忠言的更少,甚至绝迹,从而闭塞耳目,一任奸佞摆布,从悬崖直滚下去。汉高祖刘邦,唐太宗李世民,能容忍其臣下比之为桀纣,是历史上少见的英主。唐德宗猜疑忌刻,对进忠言的人,虽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却认为他想猎取忠直之名,故意张扬君过,动机不良,可恶可鄙;而对卢杞这个善于揣测窥探意向,工于迎合,工于为他文过饰非的大奸臣,则十分信任,甚至卢杞以百口担保其不反的朱泚举兵反叛,德宗逃出长安,流亡凤翔、奉天,对卢杞还是言听计从。明世宗在严嵩一伙愚弄下,相信自己是圣人,一切都办得很好,一心想做神仙,一听到杨继盛、沈 NFDB7 等说“严嵩蒙蔽圣上”,就勃然大怒,处以死刑。因为严嵩教会他的逻辑“做皇帝的是圣人,圣人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如要会受人蒙蔽,就不是圣人”。杨继盛等说“严嵩蒙蔽圣上”就等于说他不配做皇帝,当然非杀不可。

欺骗一个人总比较容易,欺骗多数人就极困难;长期欺骗一个人,虽困难而有可能,要长期欺骗多数人就绝无可能。这个道理是不言自明的。因此,蓄意篡夺权力的奸人,就千方百计地提倡个人崇拜,把最高领导人宣扬为几乎全知全能的超人,大树特树其绝对权威。一方面用无数面凸镜包围最高领导人,让他终日陶醉于欣赏自己的高大形象,逐渐脱离群众;一方面就利用最高领导人的信任,以封住群众(从人民到领导机构的成员)的嘴(因为“一句抵一万句”,非权威的人说上一摊船管什么用)。领袖成了偶像,群众成了崇拜偶像的愚民,天下大事就不难任凭他为所欲为了。

谁能事事时时都一贯正确,不犯错误呢?只能从宗教徒的迷信中找到上帝、佛或什么神仙。中世纪的宗教会议曾通过决议“教皇对圣经的解释,绝对正确,不得怀疑。因为教皇是神的化身。”提倡个人崇拜,也就是提倡迷信,也就是把革命导师、人民领袖降低到天主教教皇的地位!

五十年见闻中,有这么几个人物:一个据说是“从未犯过错误的”,叫饶漱石;一个据说“一贯正确”,叫林彪;一个是“天才的领袖”,叫陈绍禹(见1938年在汉口出版的《新华日报》);一个发明创造了两句口号(在担任国民党中央训练部长时):“信仰主义,要达到迷信程度;服从领袖,要达到盲从程度。”叫做周佛海。为什么要提这些臭货?因为二郎神杨戬手中的照妖镜,是无价之宝哩!

1973年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为篡夺党和国家的最高权力,疯狂宣扬个人迷信在党内和社会上造成严重恶果。当时作者被贬斥海隅,政治权利早已剥夺,但他怀着对党和国家命运的深刻忧虑,置生死于度外,仍奋笔写下了本文及《论新八股》、《也谈儒家和法家》等杂文。

冯至(1905—1993),

河北涿县人。1921年考入北京大学,开始发表新诗。后参加创建文学团体浅草社和沉钟社。北大毕业后,去德国留学。回国后执教于西南联大和北京大学。曾任北大西语系主任、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他是中国新诗开创时期的重要诗人。诗集有《昨日之歌》、《十四行集》、《西郊集》、《十年诗抄》等,学术著作有《论歌德》、《杜甫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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