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研究生的科学研究

谈谈研究生的科学研究

编者按：这是王中同志和本系研究生的几次谈话，由李良荣同志记录整理。

做新闻工作，不论是研究理论，还是从事实践，都必须有正义感，要有不惜牺牲，为追求真理而奋斗的勇气。对待这个问题，有4种态度：一种是像布鲁诺那样，为了捍卫真理，宁可杀头，也不屈服，决不改变信仰。一种像伽利略，迫于某种压力，签了字，但不改变信仰，还说，签字有什么用，地球照样转。还有一种像陶潜那样，看不惯当时的黑暗社会，“归去来兮”，沉默下去，敢怒不敢言。再有一种是像林彪、“四人帮”手下做“御用文人”，随风转，看眼色行事。新闻系要培养布鲁诺那样的人，即使出那么一个，也是无上光荣。如果培养出像姚文痞之类的货色，真是莫大耻辱。写那种投机取巧、看风使舵的马屁文章，一篇也是耻辱。文笔好，人品坏，有什么用？

马克思有句名言：“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资本论”法文版序言》）这句话大学生们都看到过，但是只有经过多年的磨炼，我们才真正体会到它的意义。科学是衡量政治的一把尺子，一切进步的代表人民利益的政治，必须尊重科学，按客观规律办事；而反动的、倒行逆施的政治，必然扼杀科学，反对客观规律。林彪、“四人帮”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反动派，他们害怕真理，践踏科学，把人民引向封建迷信和愚昧的死路。

坚持科学真理，往往会遇到许多艰难险阻。第一是外力的压迫，反动势力甚至直接加害于我们，这就需要有不畏艰难险阻、为真理献身的精神。张志新同志不就是不怕坐牢、不怕杀头、为真理而牺牲的英雄！探索真理，需要付出心血，捍卫真理，往往需要付出鲜血。但是我们必须记住：任何暴力只能消灭认识客观规律的人，而永远不能改变客观规律一丝一毫。第二是群众的非难。当一种规律尚不为人们所理解的时候，可能遭到种种责难，说你是异端邪说，甚至会骂你是疯子、神经病。像中世纪，那些受宗教蒙蔽的人，视布鲁诺的新发现为大逆不道。当布鲁诺被活活烧死的时候，不是还有人拍手叫好吗？既然是科学，是真理，总有一天会被人认识，为人们所认识的。

第三，失败的可能。任何科学研究经常会遇到挫折，以至多次的失败。“六○六”药物，没有六○五次的失败，就没有第六○六次的成功。居里夫人发现镭的经过，大家都知道的。世界上这种情况很多，科学发明，真理探讨，总要经过多次试验，不断的摸索才能成功的。

搞科学研究，自然要有科学精神。新闻学的研究就是用马列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探索新闻事业的客观规律。新闻事业不是一种孤立的社会现象，离开了新闻事业产生、存在的社会条件和它所产生的社会效果，孤立地研究新闻事业，那能研究出什么呢？因此，研究新闻学，必须从当时的社会存在出发，在和人民群众的联系中、在社会关系的总和中加以研究。在新闻理论方面，还有很多需要探讨、研究的东西，这就要求我们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运用大量的新闻史实来论证新闻事业发展的规律，此乃所谓“论从史出”。当然新闻理论不是完全从史来，还有重要的一面——从实践中来。新闻写作有它的自身规律，它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取得宣传效果，从效果中来探讨它的规律性。写作体裁、题材的变化及其具体要求等等，也必须从社会历史条件的变化中去探求，才能找到规律性的东西。外国新闻学，我们通常称为资产阶级新闻学，我们既不能盲目地崇拜，也不能一概加以排斥。新闻事业有其共同的规律，我们不能限制资产阶级去发现某种规律，不能先进行阶级成分的鉴定再去发给人家的“发明证”。对资产阶级新闻学，全盘否定，盲目否定是有害的；闭关自守、夜郎自大对我们的研究工作没有好处。在他们的新闻学里头，确实有些有用的东西，例如，为了在大量的稿件中选取有用的，提出了“新闻价值”一说。当然，他们的新闻价值的标准适合于他们的社会现实，我们不能照抄照搬，但可以借鉴。有些问题我们要作具体分析，例如“快”，他们强调快，追求时间性，分秒必争地争夺读者，诱取读者；另外是出于竞争的需要。这是由于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关系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的原因所决定的。在我们，应当从我们的社会实际出发，要讲究时效性，不是一味地追求快，而是真正考虑读者的需要、给读者以教益。总之，要具体分析，既不能把外国东西当“圣经”，也不能把它当作一堆垃圾。

科学态度的对立面，是封建迷信和愚昧。教条主义实际上是封建主义的东西。为了进行科学实验，必须冲破林彪、“四人帮”设施的种种禁区和封建的治学路线的羁绊。“四人帮”横行时期流行一句口号：“事实要为政治路线服务。”这是“四人帮”法西斯新闻学的基石。如果我们的科学研究也从这个认识出发，不是从事实出发抽象出正确的结论，而是用事实来印证某一种理论，那还有什么科学可言？如果无产阶级的科学研究都照抄照搬马克思的话，那还有列宁主义吗？还有俄国革命的胜利吗？

这里特别要批判的是古代封建社会中董仲舒提出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和历代老夫子们“述而不作”专事诠释、考据的坏风气。过去，我们新闻学的研究，是以我国存在着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你死我活的斗争，“阶级敌人人还在，心不死”这样的认识基础上，即以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农民和地主的阶级斗争为“纲”的指导思想下来研究的。事实证明，这种估计是错误的，这种认识是不符合实际的。由此而产生的新闻学理论不就是像皇帝新衣吗？它能有多少科学价值呢？“四人帮”还把社会主义描绘成禁欲主义的宗教社会，人们不准有感情，新闻界不准谈论人们的兴趣和需要，人们像生活在庙堂里的和尚、尼姑。这种“庙堂新闻学”有多少现实性呢？因此，研究新闻学，必须从活生生的现实出发，不要去重复人们讲述千百遍的老生常谈和“人不吃饭就会饿死”人人皆知的道理，必须敢于创新、敢于独立地探索真理。

作为研究生，要继往开来，既要继承前人的知识，又要为人类的知识宝库增加财富。搞研究工作需要资料，也要运用经典著作，但这不是最终的目标。在新闻学方面，我们的前人已经写出过不少论著，积累了大量的资料，如果搞研究就是东抄西搬，七拼八凑，不能根据新的历史条件作出新的结论，这种论文有什么价值？一篇论文尽是用引号组织起来的，那不是科学论文，最多是资料汇编。资料工作十分重要，是研究工作的起点。它包括过去的材料和现实的情况。但资料工作并不等于研究成果。近几年来，各个单位出了不少马列论报刊的小册子，把马列语录汇编在一起。这种工作是需要做的，对研究工作有帮助。但仅仅停留在这种编纂上，那不叫研究工作，只能叫资料的整理工作。我们应该运用马列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研究新闻事业的历史和现状，得出新的结论，建立新闻学的理论。记得老校长陈望道说到过有3种人，一种人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像鲁迅那样，对人类作出了贡献；一种人吃的是草，挤出来的还是草，那对人类没有用；一种人吃的是草，拉出来的是屎，那是糟蹋人类财富。我们要做哪一种人，这是要用行动来回答的。

研究生还要敢于独立思考，多想想，多分析，敢于创新，敢于提出不同的见解。例如，关于真实性问题，曾经有过一种说法，叫做“本质的真实”，我认为，这种提法本身就是错误的，是认识论的本末颠倒。因为本质是事物内部的规律，是抽象的东西，不存在什么真假问题，而是是非问题。人们必须通过大量的现象（事实）来认识事物的本质。对现象了解得愈全面，对本质的认识也愈准确。根据少数现象不能准确地概括出本质。“本质真实”论的错误，就是按照既定的所谓“本质”去寻找事例以印证其“正确性”，这与从大量现象（事实）中选择最能说明问题的事实进行报道，完全是两回事。真实性问题，应该是指所报道的现象（事实）与事物的客观状况是不是相符的问题。报纸的基本任务是引导人们认识运动着的客观世界，从而改造世界；通过报道许多新出现的现象，使人们认识在运动和发展的事物的本质。宣传不能先有一个“本质”的概念再去找例子。如果说，实际不符合我们的主观的概念，也就是违反本质，所以不能宣传，那么伪造事实，岂不是也可以说是“本质的真实”吗？关于真实性问题，牵涉一些理论问题，还可以进一步加以研究。

搞新闻工作，实际上是搞宣传工作，那就要懂得党的宣传原则，讲究宣传效果，要懂得用什么办法才能争取人心。党的宣传工作，身负重担，应当取信于民，特别强调讲真话。过去我们搞报纸工作，说八路军向敌人打了3发炮弹，只能说3发，如果说成4发，那就是大错误，公开登报检讨，还派专人向有关部门去检查、说明错误的原因。这样，老百姓才相信共产党，认为共产党说话信得过，不会骗人。我们才争取了人心。可惜党在几十年流血流汗建立的信用被林彪、“四人帮”糟蹋了。不敢把社会上的真实情况向人民讲清楚，欺骗老百姓，国民经济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还天天说年年大丰收，人民生活很苦，还说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市场繁荣。人民能相信这种屁话吗？现在我们要重建党的信用，那要付出更加艰苦的努力。也包括我们研究生共同努力。同时，我们还要懂得党的宣传艺术。记得季米特洛夫讲过一个故事。那是在二次大战前的德国。一次失业工人集会上，有人听说共产党很会作宣传，就请共产党代表来讲讲。当人们静下来听他演讲的时候，这位党员把共产国际的决议在会上背诵一遍，对失业工人切身有关问题提也不提，说了一大堆“政治斗争”、“提高工人觉悟”等等空话，听众们哗然大笑，都摇摇头，把他哄下去。相反，希特勒的一个党徒在会上进行欺骗宣传，他大讲失业工人的痛苦，痛斥当局不关心失业工人，博得了在场失业工人的喝彩。可见，不会搞宣传工作，再有真理也不行，甚至会破坏共产党的声誉。因此，对新闻事业的研究，必须懂得党的宣传工作的原则和宣传艺术。

在当研究生期间，要抓紧大好学习机会，多学点东西。新闻系研究生特别要有广阔的知识面。马克思并不是从读马克思主义的书里培养出来的，他的材料来源，甚至不少观点是从资产阶级那里来的。科学是反映事物客观规律的，并没有规定只能由“我”去发现，而别的人不能去发现。真理怎么能垄断呢？因此，我们读书，不要去看是谁写的，谁说的，要学会分析，看看是否说得有道理。我们只服从真理，不服从某一个人。列宁说得好：“马克思就是共产主义从全部人类知识中产生出来的典范。”“只有用全人类创造的全部知识财富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成为共产主义者。”^[1]

从正常的情况来说，一名大学生就应当有相当的独立研究能力，写毕业论文没有创见怎么通得过呢？但由于“四人帮”干扰，研究生的基础不扎实，要补一补必要的基础课。所谓读书，无非是读两类书，一类是提供科学研究方法的，例如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一类是了解本学科的成果。但把过多的精力花到埋头读书上去也不行，妨碍思考和研究。目前在研究生中有两种倾向值得注意：一种是天天读书，不研究问题。读书是必要的，但要恰当。还有一种是急于写东西。文章是要写的，但必须是在研究的基础上，有新的创见。过多地写些不属于研究范围的东西，影响了专业，那不值得。总之，要把学习和研究结合起来。希望研究生成为继往开来的一代。

（原载《新闻学研究》总第11期，1980年1月）

【注释】

[1]《列宁选集》第4卷，第366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