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智慧的逻辑

生存智慧的逻辑

现实生活条件作为人的存在情境,时时都在指导和规约着人们的思想与行为,因此,对人的存在情境把握得越是透彻准确,人们应付生活的本领也就越强。

1922年,明尼苏达州圣保罗的年轻人德威特·华莱士夫妇共同创办了日后使其饮誉全球的袖珍杂志《读者文摘》,目的是在日常生活中向读者通报信息,给读者以娱乐、鼓励和指导,其创刊号上的第一篇文章虽然篇幅仅一页半,但其标题制作得却是扣人心弦:“如何在精神上保持年轻?”

这种设置问题的方式,实际上代表了“实用的智慧”烛照下的美国人的典型思考方式。以“怎么办”的提问方式设置问题,实即设置了一种生活情境,从而使人们首先在思想观念中实现了对现实生活条件的把握。在实用主义代表人物约翰·杜威那里,设置问题或情境的思路得到最清晰的勾勒。

杜威设置了如下情境来具体说明实用智慧的运思全过程:

譬如你在一个没有固定道路的地方散步。如一切顺利,你就用不着思想;你的已有的习惯够应用的了。你忽然发现一条水沟挡住去路。你想要跳过去(假设、计划);但为摸清情况,你仔细看一看(观察),发现水沟相当宽,而对岸又是泥泞的(事实、材料)。于是你想,有没有较窄的地方呢(观念)?你沿水沟来回一看(观察),了解情况(以观察检验观念)。你没有找到任何好地方,只得另作新计划。正在徘徊的时候,你发现一根木头(又是事实)。你想可不可以把它拖到水沟边,架在沟上,用作桥梁(又是观念)。你判断这个观念值得一试,你取来木头,架在沟上,走过水沟(以外表的行动检验和证实)。^[4]

显而易见,现实生活情境就是一个问题不断出现而又不断得以解决的过程,“实用的智慧”也就是在现实生活情境中解决具体问题的智慧。

“怎么办”的运思方式对于美国社会生活的影响是巨大的,这只要从美国畅销书目上随便看上一眼,便能够发现。美国的畅销书商们每年都在连续不断地推出一系列用作日常生活行为指南的“怎么办”书籍,作者们在书中设定了无奇不有的虚构问题和虚假情境,贩卖着他们所设想的种种希望,从而强化了一般的美国人对书本,尤其是对抽象思辨色彩浓厚的书本不感兴趣的普遍心理。

我们不妨将这些书籍分门别类地列举如下:

在怎样待人处世方面,戴尔·卡内基的力作《怎样赢得朋友,影响别人》一书曾经使成千上万的美国人着了自我完善之魔。

在怎样抚育和护理孩子方面,本杰明·斯波克的《婴儿护理常识》一书则抚育了整整一代美国人,美国生育高峰期间出生的一代人就是由他们的父母严格遵照这本书所提出的行动纲领抚养长大的,这一代人在没有经常受到训斥的情况下成长发育,从而培养起与父辈们平起平坐的独立观念。

在怎样教育和训导青少年方面,威廉·门宁格撰写的《怎样做一个成功的青少年》一书专门列出“怎样同父母一起生活”一章,详细叙述了对付企图发号施令的父母的种种策略或技巧,比如:“维持家庭和睦和保证合作的最好的办法之一,就是定期举行家庭会议讨论重大事情”。

在企业管理方面,托马斯·彼得和罗伯特·沃特曼合著的《寻求优势》一书由于是对美国最成功企业的经验概括,因而表现出把这些具体经验普遍泛化到各个企业中去的强烈愿望。

在怎样制作食物方面,范尼·法姆尔的《波士顿食谱》则引起了美国人的一场广泛而深刻的生活革命。

…………

美国人关心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富有性感、工作有实绩、受人尊敬、得到升迁、发财致富,可以说,美国人关心什么,“怎么办”的作者们便会及时提供对症下药的诸种良方。

显然,“怎么办”的运思方式的基本程序就是:首先遭遇并进而确定有待探讨和解决的特定问题,然后排列出围绕这一问题的解决所展示的各种现实性和可能性条件,以便最终证得解决问题的具体手段或方法。

这种“怎么办”的探究思路,曾经被约翰·杜威明确地概括为“思想五步法”。杜威认为,整个思想行为过程具有两个端点和五个形态,两个端点即作为迷惑、困难和纷乱的境遇而出现的开端,以及作为一个澄清、统一和解决的境遇而出现的结尾,在这两个端点之间,思维过程存在着以下五个形态:

(1)暗示,在这里,思维跃进于一种可能的解决。

(2)感觉的(直接经验的)困难或迷惑的理智化,成为一个待解决的问题,一个必须找到答案的疑问。

(3)用一个又一个的暗示,作为领导观念或假设,以发起和引导观察和其他心智活动,搜集事实材料。

(4)推演观念或假设的涵义(推理,指推论的一部分,不是推论的全部)。

(5)在外表的或想象的行动中检验假设。^[5]

因此,“思想五步法”也就是确立问题并解决问题的科学探究方法。

事实上,人的智慧很大程度上是在运用特定的方法或手段去解决特定问题的具体进程中得以体现的,不存在具有普遍意义的方法或手段,就如同必须在水中才能学会游泳一样,任何方法或手段都只有在解决具体问题的过程中才能获得意义。“怎么办”的作者们通过设置虚构的情境,使人们在这些情境中训练出特定的技能,从而相应地增强了应付实际生活的生存能力,从这种意义上讲,“实用的智慧”就是一种生存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