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户口灰白道

文_谢　鹏

在中国，最难获得户口的城市就是北京。过去10年里，北京的常住外来人口数已经从2003年的300万攀升到了800万，但平均每年只有18万左右外地人口能够获得北京户口，其中接近两成指标还要留给当年的应届毕业生。

但事情正在起变化。2014年7月30日，国务院全文发布了《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紧接着，公安部副部长黄明表示，北京将根据中央精神，及时出台积分落户制度。对于800万名“北漂”来说，积分落户制很可能为他们打开一个新的通道。

从两万元到70万元

“只要你是大学本科或以上学历，没有犯罪记录，我都能给你办下北京户口。”这是一位在社交网站上出售北京户口的户口中介向记者夸下的“海口”。花多少钱，要看你读的是不是正规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北京的地下户口交易市场，已存在多年。一位出版行业的编辑证实，1999年，她通过关系，将户口从出生地重庆迁到工作地北京，上下打点的好处费总共花了两万元。不过，庞大的市场需求，令北京户口的价格水涨船高。等到2006年，价格就翻了至少5倍。

北京户口甚至开始影响北京的婚恋市场。“前几年相亲，房子不是必须有，现在是必须有。户口，以前一般不会提，现在是最好有，但不是必须。不知几年后，会不会是必须有。”在婚恋网站“世纪佳缘”已工作8年的情感专家李楠说。尤其是在2010年，北京先后限房限车，使得现在明确要求对方必须具备北京户口的客户占了40%。

户口市价如此疯涨，自然引来了“专业炒家”。一家名为“金吉列”的出国留学咨询服务公司就曾因买卖户口被媒体曝光。因为具有接收应届高校毕业生资质，“金吉列”每年都可以从全国人才交流中心申请到几个应届高校毕业生的进京户口指标。一开始，“金吉列”想以8万元一个卖出，经过多个中介倒手后，最高的一个户口价竟给炒到了72万元。

艰难的正道

根据北京市政务门户网站“首都之窗”上的户籍办理指南得知，目前有机会落户北京的主要有这么几类人：军人、应届毕业生、工作调动或者安置到北京的公务员、来京创业的留学回国人员、来京投资企业的高级管理人员、外地来京投资开办私营企业的创业者以及随亲属入京群体（配偶、子女和父母）。

此外，通过“海外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即“千人计划”）和“北京市荣誉市民”途径获得北京市户口的人数量极少，只是点缀。具有落户希望的“北漂”，需要排队过独木桥。能成功过桥者，寥寥无几。

陈剑1998年来北京做生意，一开始在北京通州的一个偏远小镇开了一个模具厂。当时他儿子刚出生没多久，未雨绸缪的陈剑开始打听如何落户北京的事。很快，他得知，1997年的《北京市郊区小城镇建设试点城镇户籍管理试行办法的通知》及其实施细则规定，外地人员在北京郊区指定的小城镇投资25万元~50万元不等，再在当地购买一套房子，就能拿到这个城镇的户口。

当时陈剑的投资额在几十万元，符合这个投资落户的条件。但当他去申请时发现，比他投资额更大的申请人太多了，工作人员直接告知他：每年镇上只有两三百个指标，有上千人排队，“可能要排好几年”。

排队过程中，尽管陈剑的生意越做越大，投资额越来越高，但北京的落户门槛也越来越高。2001年，在朝阳等中心城区投资落户的要求，是企业连续3年每年纳税在80万元以上，或者近3年总纳税额在300万元以上。2012年，北京市投资促进局的企业高管投资落户条件已经是在京固定投资3000万元以上，或连续两年销售收入超过3亿元。如今，投资落户的通道已经十分拥堵，一些北京市属机构的落户数一年也就几十个。2013年，北京市投资促进局为14名在京投资企业高管及家属共45人办理了北京市常住户口。而陈剑，依旧无望。

目前，相对于投资落户，其他能拿到北京户口的通道更为狭窄，毕业落户即是其中之一。按规定，外地户口的大学应届毕业生进京落户，除了接收单位要有进京指标外，学校也要有指标。这类指标在大学也是稀缺商品。

除了毕业落户，亲属投靠本来也是出路。一度，找一个北京女孩或者男孩结婚，以家属身份落户北京，是合情合理的途径。“一结婚就能落户”的旧规，曾使“刷户口”成为一种社会现象。据了解，北京市政府如今对“异地恋”的结婚年限已经有了具体的规定。假如夫妻一方在北京国企就职，配偶随迁北京的条件是：就职一方需拥有硕士学历，或者拥有本科学历且在京工作3年以上。如果夫妻双方可以证明对方因患病等原因生活不能自理，或者分居10年以上，亦可随迁。规定中，对另外两个直辖市户口“网开一面”：夫妻一方是北京户口，另一方在天津或者上海工作，夫妻分居5年后，一方可以随迁北京。

地下户口产业链

当正规途径僧多粥少之时，地下户口市场的发展，就难以阻挡了。买一个北京户口，总共分几步？

一位匿名的户口中介对记者表示：第一步，买家先交钱，过去是先付一部分，后来有买家赖账，所以现在是一次性交清，无论是应届生还是往届生，目前一律收费45万元；第二步，卖家负责找一家担保公司，担保买家能拿到货真价实的北京户口；第三步，买家耐心等两三个月后，将得知自己能进入北京的某个国企、央企或者国际组织驻京机构上班，并且拿到一张北京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一度，很多户口中介会直接在搜索引擎和社交网站上发布户口出售信息，并建立专门的QQ群，组织有意购买户口的人交流讨论。

一些教育和就业类服务机构甚至开辟了“户口速成通道”，花12万元，到菲律宾某个大学学习12天，就能拿到海归身份。然后，户口中介和部分违规教育就业类机构、违规户籍管理人员一道，将“速成海归人员”推入北京的地下户口市场。

积分落户，新通道

2014年7月30日，国务院全文发布了《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对特大城市的人口规模，《意见》做出了“严格控制”的表述，并宣称要“建立完善积分落户制度”。

对此，公安部副部长黄明表示，北京将根据中央精神，及时出台积分落户制度。积分落户的前提，是《意见》中所言的居住证制度。在这一上海已经实施而北京尚在准备的制度中，居住证持有者能享受到跟常住户口一样的教育和医疗等服务，比如子女就地高考。但要结合随迁子女在当地连续就学年限等情况，逐步享有随迁子女在当地参加中考和高考的资格。持有上海居住证的外来人口，达到120分标准分值，其同住子女可以在沪参加中高考。持证满7年、缴社保满7年的外来人口，加上相关的条件可以申请转办上海户口。

“北漂”们看到了落户的新通道，但心下也在忧虑，究竟能开多宽？从目前已经实行积分制落户的几个城市的情况来看，有的城市新增户籍人口几乎全部来自积分制，比如深圳；有的城市一年里只用积分制吸纳了3000个户口，不过这些城市的落户也相对更宽松一些，积分制主要是用来解决农民工等人口的落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