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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浅的缘分

时间:2022-01-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重庆时遭日本飞机轰炸,所谓秋季开学,已经不是在正常情况下的九月份,而是雾季将到的十月了。我做叶先生的学生,只有三个多月的短时间。那时大学的英语系,叫法各异,有的称外语系,有的叫外文系,表示在语言和文学之间,各有不同的侧重。叶先生身修长,常着长衫,风度翩翩,可谓飘然若仙。讲课中,尤重作家介绍和作品的文学分析,足见知识丰富,文学素养高。所谓译作,其实是根据叶先生的讲解。

我和叶君健先生有一段短浅的缘分。

时在一九四一年,我做了叶先生的学生。一九四一年秋季开学,我入重庆中央大学,为一年级新生。重庆时遭日本飞机轰炸,所谓秋季开学,已经不是在正常情况下的九月份,而是雾季将到的十月了。暑假开始的日期在“七七”以后,结束在“九一八”以后,中国真和日本侵略结了不解之缘。及至一九四二年初,我就离开了中央大学。我做叶先生的学生,只有三个多月的短时间。

中央大学校本部在沙坪坝,一年级在离沙坪坝十余里的小镇柏溪。一年级的课程,几乎都是必修,没有选修的余地。一年级英语有好些班,那是以入学后按重新考试的英语成绩分组的。英语系主任范存忠先生也教“大一英语”,叶先生教了“大一英语”两班。他那时大约是英语系的讲师,兼在沙坪坝的重庆大学教英语。叶先生自然奔波于沙坪坝和柏溪之间。我不知道他在中央大学英语系是否还教其他课程。那时大学的英语系,叫法各异,有的称外语系,有的叫外文系,表示在语言和文学之间,各有不同的侧重。大一英语多只重语言,叶先生则不同。

叶先生身修长,常着长衫,风度翩翩,可谓飘然若仙。他的讲课,深受学生欢迎,我在重庆大学读书的朋友,所感亦如我们班上的同学。他讲话带湖北口音,轻言细语,不紧不慢。读英语则纯正漂亮。讲课中,尤重作家介绍和作品的文学分析,足见知识丰富,文学素养高。这是我当时这个迷恋英国文学而误入了农艺系的学生心折的。

三个多月中,叶先生讲了些什么篇章,今日自不复能忆。一篇高斯华绥的《进化》(Evolution),则令我终身不忘,感叹无穷。《进化》写伦敦Piccadilly广场一个年迈的马车夫,终日缓驾马车在广场兜揽生意,面对日渐多起来、风驰而过的汽车,无人愿乘这个老牛破车,马车夫和他的马车已濒临绝境,最后不胜感慨地对乘客(作者高斯华绥)叹息说,以后不会有马车了。叶先生朗读这篇文章,铿锵抑扬,感情外露;讲解之际,有声有色,多有发挥。他缓慢而低沉地诵读马蹄踏地的“的踏”之音,不绝于我耳。我这个年轻人,不禁如高斯华绥之身临其境,而与叶先生同感叹。这也似乎寄托了我对当时社会的不满,慨然而起了一种朦胧的进化观。几个月之后,我进入成都燕京大学读书,还常常想到这篇散文《进化》,想到叶先生,于是,我把这篇文章译为中文,发表在我和几个中学同学办的文学杂志《文心》月刊第一期上。所谓译作,其实是根据叶先生的讲解。

翻译这篇文章时我已经知道了叶先生笔名马耳,而我在此时和后来读了马耳不少作品。三十年后,周煦良先生赠我以周先生翻译的高斯华绥的长篇小说,我向周先生谈起《进化》,周先生告我曰:“这是高斯华绥一篇名文。”

承教三月,我和叶君健先生的缘分止于此。为此短记,以哀叶先生之丧。《文学报》向多报道叶先生,乃贻之。

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三日

(原载一九九九年二月十一日《文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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