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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参加高考了

时间:2022-01-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77年是个不平静的年头。恢复高考的消息早已正式见报。[1]而我仍在为参加高考的资格纠结不已。为此,我几次给已调到县教育局工作的乐老师打电话,向她询问上级文件对像我这类知青能否参加高考的规定。幸好我终于跟乐老师联系上了。我告诉她,我的目的就是要参加高考。印象中,这位乐老师为人善良,对我渴望参加高考的心情也比较了解。次年1月上旬,我收到了浙师院宁波分校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1977年高考已过去四十年了。

张晓至

想起当年我参加高考的经历,说来真是刻骨铭心。

我是1968届高中生,属于所谓的“老三届”。1969年春,我离开北京,到原籍浙江省镇海县峙头公社插队。小时候,上大学一直是我的美好愿望。但自从1966年6月1日学校因“文革”停课以后,这愿望就成了越来越遥远的奢望了。务农两年后,上大学的希望也曾如流星般闪亮过。那就是1971年大学又招生了,但招的是所谓的“工农兵学员”。整个峙头公社只来过一个名额,是杭州大学中文系的。我听说后曾向当时公社教革会的负责人乐老师询问报考方法,但回答是根本没有报考之说,而是由基层领导推荐、公社党委决定。结果可想而知,某支部书记的儿子被推荐上去了。失望之余,只能寄希望于以后或许还有这样的机会,只是这种机会再未出现过。

那年秋季,公社教革会招我去一所小学任语文代课教师。第二年转正式编制,调到公社中学。这样,就算是国家为我这个插队知青安排工作了。在其后的五年中,我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就像个备用的万能螺丝,什么课没老师我就教什么课。我教过语文、化学、物理、英语及体育课,就是没教过数学课,因为教员中唯一有本科学历的老师是师大数学系出来的。其实对教不同课程我毫无怨言,因为教书本身就是极好的学习方式。我甚至因此总结出一条经验,要想掌握一门知识,那就去教它一次。这时我已算有了稳定的工作,每月三十八元工资,收入比起务农时一天劳动十几个小时只挣七八个工分要强多了。然而,我仍未放弃心中那最后一丝上大学的梦想。只是随着年龄增长,那个梦想越来越渺茫了。当时招收“工农兵大学生”的法定年龄上限是二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对镜苦笑着自嘲道:认命吧,谁让我生在这个史无前例的伟大时代呢!

1977年是个不平静的年头。从春季开始就不断有恢复高考的小道消息。我心中也重燃起希望,但这希望也如峙头海涂上的潮汐数起数落,因为伴随着好消息的同时也听到种种限制,如二十五岁以上者不能考,知青中已安排工作的不能考,等等。如果能用我的工作换取高考资格,我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但说到年龄,我已经快到二十八岁,这可是无法改变的。我除了感叹自己生不逢时之外,对命运实在无可奈何。不过,我也想到,知青中跟我情况相似的绝非少数,所以我绝不轻言放弃。

那年9月,秋季学期已开始。恢复高考的消息早已正式见报。很多学校已经举办了高考复习班。[1]而我仍在为参加高考的资格纠结不已。“文革”十年,各种土政策层出不穷的情形我早已见怪不怪。关于高考资格问题我向当地干部询问过,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的态度只能是尽力争取,但也做好了最坏打算。为此,我几次给已调到县教育局工作的乐老师打电话,向她询问上级文件对像我这类知青能否参加高考的规定。那时通信落后,整个中学没有一部电话机,只能到公社用总机打长途。打一次要好几元,还不一定能打通。幸好我终于跟乐老师联系上了。我告诉她,我的目的就是要参加高考。印象中,这位乐老师为人善良,对我渴望参加高考的心情也比较了解。她答应一看到有关文件就马上通知我。经过大约一个星期的焦急等待,月中的一天,乐老师来电话说已看到中央教育部新下达的有关文件,像我这样已经工作的超龄知青也允许参加高考。我听了真是欣喜万分,这十一年来从没有这么高兴过。这时距下旬的考试已不到两星期时间了。

那年的考试共举行了两次。第一次是11月下旬的初考,只考语文和数学两场,记得是宁波地区统一出题。我并没有刻意复习备考。客观上说既无时间,又无资料。主观上则自认语文知识全在于平素积累,没什么可复习的;至于数学,在“文革”时也曾自学完高中课程,虽搁置已久,总不至于比应届生差。总之,我当时踌躇满志,全无赴考的紧张心情,反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对久违的考场充满期盼。

初考就在我工作的峙头中学举行,县教育局专门派人来监考。坐在考场中,我感慨万分。在座的多数是十七八岁的应届生和近年的高中毕业生,但也有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老知青。我有时觉得我们这些人就像一堆碍事的顽石,任凭“文革”大潮把我们冲到被社会遗忘的角落里。还好,总算在万念俱灰后又得到参加高考的机会,令人颇有柳暗花明之感。

语文考试进行得比较顺利。似乎没见到对付不了的难题。记得有一题是用“激浊扬清”造句。我从未见过这个词,但略加思索后,感觉理解了这个词的意义。于是写下了“时代洪流滚滚向前,激浊扬清,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后来觉得这个造句应该得了满分。数学考试的多数题目较容易,但有两道平面几何证明题难度很高,我直到终了也没解出来,所以感觉不佳。想起我中学时最喜欢解平面几何题,而且很少被难倒。如今事过境迁,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12月上旬的一个星期一,有个同事从县城回来,见了我就连声道喜。我诧异地问他为什么事。他说县城里都传开了,这次语文考试峙头张晓至得了102,为全县最高分。我听了当然高兴,只是一直没弄明白满分是100分,怎么会多出两分来。我也听说数学考试最高分是80多,但不知道我得了多少。不过,我总算得到参加下一轮考试的资格了。

12月中旬举行了浙江省的统一考试,地点在离峙头二十多里的白峰中学。那次除了考语文和数学外,我还参加了英语笔试。其后又到镇海县城参加了英语口试。

次年1月上旬,我收到了浙师院宁波分校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刚看到通知书我吃了一惊,因为我填志愿时并没有填此校。但细想之后也就释然了。我对自己说,知足吧,好歹能进大学了。

2月14日,我离开生活了九年的峙头,去地处宁波三官堂的师院报到。离别前晚,峙头发生了一件大事——山乡终于通电了。电力来自新安江水电站。我在上海出生,在北京长大,对电灯并不陌生。然而这次竟激动得彻夜未熄灯,私下把此事算作为我壮行之举吧。

1977年高考已过去四十年了。不少师院的老同学都已经退休。但每当回忆起那段生活,当年同学们如饥似渴学习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因为那时我们都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我现在虽然远离故土,但不仅仍和不少老同学经常通信,而且也与当年师院的几位恩师如马香筠教授、张先昂教授等保持着联系。这场迟来的高考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也使我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同学之谊、师生之情。

张晓至 曾就读于浙江师范学院宁波分校中文系。后获美国波士顿麻州大学英文学士、英语教学硕士、英美文学硕士和波士顿大学应用语言学博士学位。现任波士顿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高级讲师,主要教授“中华古代文明”“中华饮食文化”“中华传统建筑艺术”“书法入门”“古代散文选读”“古代小说选读”等课程。著有《中级汉语试用读本》上下册、《寻宝奇谋》 (The Story of the Treasure Seekers by E. Nesbit中文译本)、李耀滋博士自传英文译本(与朱虹合译)、《汉英字源小字典》 (待出版)等。

【注释】

[1]此处作者记忆有误,详见第123页编者注。——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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