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龙门，凿吕梁

话说万余民工都聚集在山的周围，他们早有开山泄水心愿，听得动工令下，欢呼之后，各举尖棒撬棍，在指定地段敲石、松石、移石，全山人头攒动, 吼声、脚步声、滚石声，地动山摇，场面极为壮观。

再说水下开洞之事，水珠带了石克和师父三奇潜至洞中，水珠于洞顶奋力剔缝凿石。石克乃稀世之宝，神功无比，不多时，巨石连片而下。三奇也用利刃剔石，并随时关注水珠安全，以防落石伤人。几次连坠之石，都幸三奇察觉提醒水珠及时避让，未碰身体。洞中自下向上开石有个好处，石有自身重量，一旦缝隙松动，块石自然落下，所以一日之间水珠开石许多。直至坠落大石堵了洞身，方始罢手。二人只能将堵洞之石移出洞外，才能再开始。连日水下作业，进展甚快。

开山之役开始后，伯禹、伯益和府中有空人员也都到山上劳作。伯益将工地分为三段,北段由冯迟督率,中段由禺强督率,南段由江妃督率,各有民卒四千人。这日，伯禹等人到中段开山,刚到山上,见东边沿开山线下有一大堆民卒围在一块突起的大岩石旁,议论纷纷。伯禹、伯益上前观看，原来是岩块太重，剔缝后挖不出、移不动，正在犯愁。禺强闻讯赶来，沉思片刻后叫人用绳子缚住，几百人一起用力，把这岩石拉翻拉出。虽然拉出了，但这数千斤的大石块身上无缝，分裂不开，又移不动。禺强是一名力扛千斤的战将，这时来了牛脾气，叫来庚辰，再挑数十名壮汉，想一齐用力，随伯禹上山的朱虎和熊罴也上前使力，四员大将、数十名壮汉，硬把这大岩石抬到东边开挖线边。

但经这两天开凿，东边凿线已垂直挖下五尺多。要将这大石翻出线外，滚下山去，禺强众人也没了办法。伯益想了想对禺强悄悄说了几句，禺强连连点头，笑了，随即命乌木由带领五十名士卒在中段下限西面，从上向下开一条直通山脚的斜坡，待斜面坡成形后，就可将挖出、堆放的大小块石推到斜坡处滑至山脚。伯禹问伯益出了什么好主意，让禺强乐了。伯益对伯禹说了斜坡滚石之法。伯禹道：“此法应告知冯、江两将，他们也会有此难处的。”伯益点头即召两将告知用斜坡滑石之法，可以加快清除开挖出的石块。两将都笑了，道：“我们也为这事烦心哩！”

光阴荏苒，凿龙门山三月有余，自南至北而进，到了次年二月，桃花水未来之时，北口离水面只剩下丈把距离，南口尚留四五尺，其余山体已劈出一条南北向的宽大通道，底部已经见水，并可听见水下水珠凿石声，水下水上只隔着一层石块了，只等以后总攻。

却说这日天气严寒，滴水成冰，天空飘着鹅毛大雪，伯禹、伯益披蓑衣带着几名随从到工地察看。从北口一路步行，边走边看，中间已成沟底，两边都成高崖，高至百丈，东西两崖距约百步。凿痕斑斑可见，沿途断木、残棍大小石块无数，有的上有紫黑色污迹，都是血迹所染。伯禹道：“严寒施工，皮肤干裂，坚石锐利，冰雪如刀，民工士卒苦啊！”伯益道：“黎民苦于洪水多年，苦无治方，今伯禹治水有术，民心有了盼头，都不怕艰辛，但求早日解除洪灾，过安定日子！”

到了施工现场，崖上沟底都是民工士卒，两面崖壁，都是长绳悬垂，绳缚开山人，开山人蚁附崖壁而凿。伯禹道：“今沟底已薄，要防坍塌伤人。”伯益道：“已令今日收工为止，撤出沟底崖壁民工。”伯禹道：“南北两口何口先开？”伯益道：“打算先从南口凿通沟底，使其泄水成河道，以后逐步由南往北凿进，直到全开沟底。”伯禹道：“这打算好，逐步泄出少伤人，但积水巨大，一旦有出口，冲力恐也会极大，需要预防。”伯益道：“好在已有江飞率部作了防范，但围观之人，需要小心。”当日，伯禹告知众将：“两日后率全体民卒齐集南口观看出水。”并命江妃小心安排。

这日一早，伯禹、伯益及诸将所率众民工士卒齐集龙门山南口，站在西崖山上观看。二百士卒分列东西两崖沟面，都手持开凿工具待命。这二百士卒都在腰际缚有粗大绳子，一头系在山上大树干上，绳旁有两人拉着绳，都是为救助沟底落水凿者之用。

江妃见各岗位都已到位，将手中令旗用力向下一挥，发出动手信号，两边凿手立即行动，众人静等了半个时辰，虽见有大石块剔起，但不见出水。伯禹问江妃：“莫非凿点下方不是深洞？”江妃道：“与水珠、章亥多次核实，不会有误。”站在伯禹身边的朱、熊两将道：“想是凿力不足，还没凿通。不如让我俩上去试一下。”伯益大笑道：“若得两将出手，定能一斧成功。”伯禹不解，侧头看伯益。

伯益知伯禹不解，就微笑对道：“伯禹有所不知，这两人可是大有来历之人，其祖先都是黄帝战蚩尤征炎帝时战将，立有大功。蚩尤铜头铁骨，其骨之硬，世所罕见，战死后其骨被众将分得。朱虎、熊罴两人是将门之后，自幼习武，有祖留秘方，练成坚韧筋骨，力气超群，持千斤之斧运转如飞。两人各有两斧，朱虎两斧即蚩尤两片肩胛骨，熊罴两斧是蚩尤两片髋骨，四斧看上去不大，但重逾千斤，锋口不利而开岩如利刃剖竹，神功非凡。祖上有训：若无大事要事不可轻用。今为开此龙门，故愿出手。”

伯禹大喜，即命出手。两将领命到沟底东西两边各替换出二人，二人绳子缚到一人身上，防斧重绳力不够。结束定当，江妃再次发令动手。众人只见四斧在沟面一闪，“砰砰”两声，接着又听得“嚓嚓噼噼啪啪”几次石板断裂巨声，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眼前东西两边各有一大股水柱从沟底朝天冲出，高达三丈以上，然后四散落下，淋得众人一片衣湿。朱、熊两人更是被水柱冲离地面两三尺，幸有两条绳子牵住，没有大碍，只是他俩和附近的凿手都全身湿透。伯禹命全身湿透之人上岸更换衣服。

此时沟底已经大变，两股水柱已经不见，却见大片积水正汹涌地流入河道中。两岸民工和士卒一面跳跃一面在大喊：“通了、通了。”

原来沟被朱、熊两将剖出缺口后，中间隔水的石块松动，在大股激流的撞击下破裂落入水底，而且自南向北不断扩大，下坠石块落在水下大洞中，正好填平了河道。

这时冯脩用手直指出水口，大喊：“快看！快看！这么多大鱼。”众人这才注意到水口流出的水中有许多从未见过的特大鲤鱼和怪鱼，无不惊讶。

童律自言自语道：“不想这些大鱼立了大功！”在他身边的禺强应了一句：“这鱼立什么功？神经错乱！”站在禺强身后的三奇笑道：“不是童律胡说，是你不懂其中奥妙。”禺强不服，反问三奇道：“那你说奥妙在哪？”三奇道：“水洞中大鱼极多，水静时安稳，水动则游急，水大动则鱼用大力游动。今北口水压巨大，南口出水微少。所以出水处压力极大，水上冲数丈，鱼也受压涌到水口。鱼在水下其力巨大，这么多大鱼都在用大力顶撞贴在靠近出口处的水面，这股力道足以把三尺厚的沟底顶穿，使沟底石块沉落水底，让出水口大开，岂不是立了功？”禺强无言以对，只好傻笑。伯禹在旁听到，对伯益道：“三奇识水性、懂鱼情，其说有理。”

待到傍晚，原沟底石块大部沉入河中，只剩下北口一小段没有落水。江妃道：“积水重，水流急，估计今晚会冲走，且看明天。”冯迟留下四名士卒守夜。

第二天一早，众人都到北口看水势，果然河道已经全通。因为水流很急，还冲刷了两边岸沿许多石块。积水基本退完。冯迟问守夜士卒有无异常。士卒道：“只听见全夜水响，再加噼噼啪啪大鱼跳跃声，别无异常。”

伯禹见北口上方仍有山岩连接东西两峰，孤零零悬在河水上。这是当时为挡积水冲入施工场地，所以不开洞上石岩，现在积水已从山下大洞流出，这段残留的石壁就成了危险的“大桥”。伯禹担心一旦石坠会伤人，命冯迟安排打通。

伯禹见龙门畅通，积水已退。与伯益商定：“民工遣散归家。让他们抓紧整理水退后农地，及时翻耕播种，力求当年有个好收成，解多年缺衣少粮之苦。治水士卒休整三天，有伤病的及时治疗，有家室的也可返家短聚，三天后再集。单身汉留营休息，兼顾守卫府营。”并托伯益将龙门泄水之事奏告帝舜，以宽帝心。

当日召开民工大会，宣告积水初退，耕作可复；称这次开龙门、去积水，民工之力，功不可没；宣布所有民工即日返家整地备耕，再兴家室。余下治理汾水之事，由士卒担负，不再动用民力。集会民工欢声如雷，齐喊：“帝舜有恩，伯禹有功，我们不会忘记！”

却说伯禹留在治水府与没有回家的将领叙谈下步治理事情，三奇对伯禹道：“我在水伯府工作时知大河流到平阳之东有两个隘口，一是孟门，二是龙门，今龙门已开，但孟门未凿，北来河水到孟门仍会受阻，西曲入河，不但伤了平阳西坡一大片土地，而且容易成灾，须凿开孟门使河直流，方可久安。”

江飞尚未成婚，且有治汾任务在身，所以没随江妃回家，这时也在座。当听到保平阳久安一说时，勾起一个心事，就对伯禹说：“要使平阳久安，治理汾河也是重要一环，我们已疏理了上中游，接下来主要是治汾水入大河这段，特别是通河口，那里水深还多漩涡，我和士卒虽会点水，但不精，不能深潜，所以想请三奇师徒帮忙。一是探查河口底部淤积状况，二是还想请他师徒教我等潜水和水下格斗功夫，不知是否可以？”伯禹微笑抬头望三奇，想听三奇意见。三奇即道：“当然可以，明日即去如何？”江飞大喜，起身向三奇深深鞠了一躬道：“我当拜你为师，如有怠惰，愿受责罚。”三奇连称：“不敢当！不敢当！”伯禹与在座诸人都笑了。

三天转眼即过，回家将卒准时返营。伯益与伯禹见面笑告：“帝喜龙门开，积水退，初战有成。要我们继续努力，不以小成而松怠。”伯禹颔首道：“谨遵帝训，正要与伯益商议一是治孟门，二为治汾口。”伯益拊掌大笑道：“两事正是我所思虑的要紧大事，我俩想到一处了。”伯禹也笑了，随后将三奇与江飞所提之事告诉伯益。伯益道：“那就兵分两路，江飞与三奇一伙人治汾口，其余人治理孟门，由冯迟、禺强两人负责如何？”伯禹道：“我也有此想法。明日且上孟门一看。”

次日，一行人登上孟门山高处，这日雨蒙蒙视野不清。伯禹请童律和乌木由两人细观河山走向及最好开凿点。两人站到孟山顶峰前后左右察看，一边商量，回来对伯禹说：“北来河道实际上与龙门山前河道大体是一条直线，都循吕梁山由北到南走向。这孟山虽是吕梁山一峰，可它却是东西走向，硬把河道堵塞了，使河水向左转弯再入河。只要凿通孟山，河水就可直流到龙门。”伯禹道：“凿孟山是定了的，你们看，选在哪个位置好？”童律道：“自然是选南北两河道对直的山面，但这孟山地势是南高北低，孟山之南河道低于孟山北面河道约有十丈，孟山山体不厚，平面凿通不难，若要凿成斜坡，花工就大了。”伯益道：“这事由负责凿孟门的冯、禺两人按实际情况去定。”伯禹道：“桃花水就要来了，凿开孟门必须赶在桃花水来临之前，不然，平阳西坡又要遭灾。”冯、禺两将齐道：“我们定不使平阳西坡再受灾，但要请太章和两亥兄弟来工地帮助。”太章等三人都道：“治水所需，怎称帮助！自然前来出力。”童律、乌木由对伯禹道：“我们都去。”伯禹、伯益都道：“凿开孟山是眼前大事，我等都要去。”

却说冯氏兄弟、禺强、庚辰会同太章、两亥兄弟、童律、乌木由，在孟门山实地商讨如何快速开山。禺强道：“童律脑子活，会计算，让他先说。”童律道：“以我观察，北河道宽在五十丈开外，南河道不足五十丈，孟门山两边河道高低差大致在十丈上下，孟门山体不厚，开五十丈宽山口通河水，以我等两千人之力，在春水到来前完工，虽然紧张，估计可以实现。但要把河道凿成北高南低斜面，这用工量就将增加一倍，那就来不及了。”禺强道：“那就不要斜面了，只要水能通过就行，春水来前不通水，平阳西庶民就苦了，别搞什么斜面。”庚辰道：“禺哥说得是，只要河水能直通就好，依我看只需把孟山挖开一个五十丈宽的大槽就可以了。南口可以略低于北口，水往低处流，北来河水流出孟门山南口，让它自然跌落崖下河道有何不好！”太章、两亥兄弟都说这个意见好。冯迟见意见一致，就说：“就按庚辰意见施工，请太章、两亥兄弟测量做出标识，明日动手。”问禺强：“禺哥，你看可好？”禺强即答：“好！”

次日，两千士卒按划定标识各展神勇，凿石开山，冯迟、禺强两人日日在山上分头指挥。开工两日后，冯、禺两人听得山下传来一片脚步声，似乎人数不少。冯迟请太章往山下探视。没多时，即见太章领着数百人来见冯、禺两人，来人都手提粗绳，肩负木棒，太章指为首两个老者道：“他们是住在平阳东坡的两位族长，得知伯禹派人开凿孟门，无不高兴。为能早日凿开孟门，都带了工具、饭菜，由族长带领，自愿出工开山，今日来了三百多人，以后会更多。”冯、禺两人大喜，即安排帮助搬运石块，并派冯脩专职指导民工搬运移石之事。因有众民相助，士卒也更兴奋来劲，开凿进度加快。不到一百日，一条长约三百丈、宽约五十丈的石槽呈现在众人面前。虽然两壁粗糙，石牙石舌遍布，但通水毫无阻碍。最后，在南口凿成一个壶嘴般的大口，宽约二十丈。俯视口下河水流通处，高下相差在十丈以上。童律站在壶嘴道：“此后这里将出现瀑布景观了。”

冯、禺两人见山开槽成，就向伯禹禀报，并请他来看通水景象。禹、益都喜，于次日辰时到达孟门南口。冯迟见伯禹、伯益已到，下令凿开北口阻水石坝，放河水进入石槽。当阻水坝开了一个口子后，河水就像猛兽狂奔一样，冲进石槽，直扑南口，经壶嘴跌入崖下河潭，发出隆隆之声。伯禹、伯益见一道巨大瀑布直落河心，瀑布四周水珠飞舞，湿衣沾人，细露如雾。崖下深水翻滚，隆声震耳，山撼心悸，深波叠浪，崩流千丈，向龙门咆哮而去。这就是著名的壶口瀑布，它是龙门的上口。

众人沉浸在眼前奇景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忽听得童律大声呼叫：“快看！快看！”他一面喊一面用手指着瀑布落河处。众人也被眼前景象所吸引：只见河中出现金色大鱼无数，长有丈许，逆流而上，到壶口瀑布前河水翻滚处，突然上窜，高跃升空，似欲跃上壶口。千鱼竞跃，此起彼伏，众人无不惊讶。不少士卒和居此多年的民工都发出“啊、啊”的惊叹声，因为在瀑布出现前，从未见到过这种场面。伯禹也是头次见到，问伯益可知缘故。

伯益道：“这是黄河大鲤鱼，即上次水珠从河中捕得之鲤，产于鲤鱼涧，每年三月至黄河，逆流而上，其力巨大，能跃出水面数丈。此大鲤是味中珍品，难得之物也。”伯禹笑道：“当请三奇师徒来此。”伯益笑道：“如此急流大瀑，不知他们能否捞上这等大鱼？”伯禹笑道：“且等他们过来再说。已经三个月了，也不知汾口怎样了，这里河水已通，正想去那边看看，顺便请三奇师徒来壶口一行如何？”正说间，忽见江飞急匆匆来见伯禹。

不知江飞为了何事要急见伯禹，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