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走

他们没有走

2011年，2月18日，我校材料学院原院长陈立亮教授走了，42岁；3月7日，我校老领导、原华中工学院副院长、我国自动控制理论与系统工程学科宗师之一陈珽教授走了，92岁；3月8日，我校原高等教育研究所（现教育科学研究院）所长文辅相教授走了，74岁。

92岁走了，还可称为长寿，在今天似乎还可长些；74岁走了，在今天就早了些；42岁走了，正是皓日当空，就太早太早了！对他们，我都很熟。我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后又在70年代末，就以学生身份，恭恭敬敬地系统地听了陈珽教授亲自讲授的“自动控制理论”课程，当面请教过许多问题。1993年起，我以学生身份，向文辅相教授请教过不少教育问题，而且一再讲过，他是我在教育学科方面的第二位老师。21世纪以来，我因工作关系，同陈立亮教授在学术上打过不少交道，他朝气蓬勃、一往无前、扎实钻研、敬业奉献的精神，一直感染着我，吸引着我，通过他，我看到了我校的未来，对他，我永难忘却。他们“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今天，他们都走了。加上，这些日子，还有几个我熟悉的人，也走了。我心情伤感、沉重、复杂，但不悲哀，而是坚定、自信，感到他们没有走。

我78岁了，但不悲哀，仍自信，还没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我夫人与我同龄，虽然退休了，实际上还在一线努力工作。前年，有一天，她告诉我，有位老教师见了她就讲：“徐教授，您还能这么健康走路，真幸福！”我讲，“对呀！我痔疮发作厉害时，走路十分艰难，看见别人正常走路，就十分羡慕！那时，我老想，能这么走路，多好！”能走路，真幸福！我接着讲：“能自理，真幸福！”她讲：“对！”“能工作，十分幸福！”“对！”

人的生命总是有限的，人总是要“走”的。但生命价值的关键不在于其长短，而在于对社会的贡献，在于由此贡献而产生的影响。南宋诗人王奕有一名句：“遗表不随诸葛死，离骚常伴屈原生。”诸葛亮死了吗？躯体死了！精神没死，而与《出师表》一起永生！屈原死了吗？躯体死了！精神没死，而与《离骚》一起长存！一个人的一生，首先是其生命，凝聚了社会与前人所给予的和所遗留的有关的一切。对社会，一个人有了索取，就应有奉献，群体总索取小于总奉献，社会才能发展。对个人，奉献大于索取，才可无愧，才有幸福。雷锋为什么伟大？雷锋这个普通一兵，讲的话多富哲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这个有限生命的投入将化为社会的物质财富、精神财富、物质文明、精神文明，而这些财富、文明将为历史精炼成为永恒的、无限的，永远造福于社会。我想，正因为如此，在48年前，即1963年3月5日，毛泽东同志题词，号召“向雷锋同志学习”。我就应该这么去投入，去奉献！

我78岁了，精力毕竟大不如以前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能不自觉地为自己减压，减少工作量，主动退一步，才可能进两步，累计还是进了一步，还可能继续作些贡献。不然，累计就是负值了，我决不愿取负值。我常对学生讲：我是“70后”了，再过两年，就是“80后”了。我是昨天，最多是即将是昨天的今天；你们的老师是今天；你们呢？是明天！但你们不是少儿的明天，而是即将是今天的明天。“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再过四五十年，我国势必会成为一个繁荣、富强、民主、文明的一流大国，显然，关键就在你们这一代人身上。

我深深认识到，当前青年学生所肩负的历史重任；我也充分认识到，我如能为青年学生多工作些，多贡献些，我就多些幸福。何况，理应“饮水思源”。陈珽教授所教我的自动控制理论知识，文辅相所引导我学到的有关教育思想，陈立亮教授所给予我的鼓舞与启思，早已融入了我的生命，始终在我身上；更何况这里远远没有谈到他们对学校的贡献而转化成的学校的有形与无形资源对我个人的影响。从这一角度上看，我可以讲，他们还没有走！他们没有走！他们融化在学校的现实与历史之中。爱因斯坦讲得很深刻：“我每天上百次地提醒我自己：我的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都依靠着别人（包括生者与死者）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的东西。”对我个人如此，在人类社会中也是如此。

因此，可以讲，一切为我们学校的建设与成长，为新中国的建设与富强，为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的延续与发展，为人类社会的文明与进步作出了贡献的但已走了的人，他们都没有走！他们都没有走！他们的贡献融化在现实财富与历史文明之中！

（原载《华中科技大学周报》，2011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