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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花园[]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那小娃子,走出自家的破大门——象征着苦难深重的中国的衰败——望见邻家的大花园里有许多好花。[2]诗的最后,小娃子只能无奈地瞪着天空,无话可说,但心里却仍恋恋不舍地惦记着邻家的大花园,还有大花园里的许多好花。而邻家的大花园,却有着许多好花。通过这样的对比,那“邻家的大花园”无疑是很有诱惑力的,也是很有象征意义的。可怜外国事物,一到中国,便如落在黑色染缸里似的,无不失了颜色。

小娃子,卷螺发,

银黄面庞上还有微红,——看他意思是正要活。

 走出破大门,望见邻家:

 他们大花园里,有许多好花。

用尽小心机,得了一朵百合;

又白又光明,像才下的雪。

好生拿了回家,映着面庞,分外添出血色。

 苍蝇绕花飞鸣,乱在一屋子里——

 “偏爱这不干净花,是胡涂孩子!”

 忙看百合花,却已有几点蝇矢[2]

看不得;舍不得。

瞪眼望天空,他更无话可说。

 说不出话,想起邻家:

 他们大花园里,有许多好花。

【注释】

[1] 本诗最初发表于1918年7月15日的《新青年》第5卷第1号上,署名唐俟。后收入《集外集》。

[2] 蝇矢:蝇屎。

【赏析】

这也是一首寓意丰富的新诗,象征了觉醒的中国的新生力量向外国学习,“拿来”先进的文化、思想和科学技术,企图用各种方法救国的艰难曲折之路。

一个卷螺发的小娃子,其形象就很新颖,大大不同于中国传统的小孩子的黄发垂髫的形象,象征着新时代的新生力量、一个宁馨儿的诞生。然而,他毕竟是刚从一间“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1]的铁屋子里,惊起的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之一,几千年来的因袭的重担的折磨,使他面庞银黄,但还有微红,将死而未死,这象征了新生力量初起时的柔弱。但既然是醒了,当然要坚强地活下去。

那小娃子,走出自家的破大门——象征着苦难深重的中国的衰败——望见邻家的大花园里有许多好花。小娃子用尽了小心机,才得了一朵百合花,那雪白光明的百合花映着他的银黄的脸,给他以希望,并使他的脸庞也显出血色。在这里,诗中那光明的百合花,是象征着西方先进的文化和科学技术的。

小心翼翼地把那百合花拿回来,却遭到了苍蝇的嗡嗡和蝇屎的袭击,还有那不知从哪儿出来的抨击声:“偏爱这不干净花,是胡涂孩子!”再看那光明的百合花即使不是被掐灭,也已经是被拉了许多蝇屎,“看不得”,是因为变了样;“舍不得”,是因为走了样,但究竟还是一朵百合花。真是用之不得,丢之又可惜。鲁迅在《热风·随感录·四十三》中沉痛地说道:“可怜外国事物,一到中国,便如落在黑色染缸里似的,无不失了颜色。”[2]

诗的最后,小娃子只能无奈地瞪着天空,无话可说,但心里却仍恋恋不舍地惦记着邻家的大花园,还有大花园里的许多好花。诗中描述的“小娃子”的家是有着“破大门”,且又肮脏不堪的,苍蝇纷乱地飞舞着。而邻家的大花园,却有着许多好花。通过这样的对比,那“邻家的大花园”无疑是很有诱惑力的,也是很有象征意义的。同时,“小娃子”是代表着新生的力量,是满怀着热情想“盗火”给国人的,其所遭受的阻力,不仅有顽固保守的颓废势力的阻挠,还有数千年的封建文化及礼教的禁锢,力量很强大,所以在诗中,“小娃子”的形象的刻画是很弱小的,而且是很孤独的。

这首新诗寓意丰富,形象生动,寓言诗的意味浓厚,发人深省。

【延伸阅读】鲁迅关于中国人接受外来事物和改革的看法

1.《鲁迅全集》第1卷,《坟·看镜有感》片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197—199页。

……

遥想汉人多少闳放,新来的动植物,即毫不拘忌,来充装饰的花纹。唐人也还不算弱,例如汉人的墓前石兽,多是羊,虎,天禄,辟邪,而长安的昭陵上,却刻着带箭的骏马,还有一匹驼鸟,则办法简直前无古人。现今在坟墓上不待言,即平常的绘画,可有人敢用一朵洋花一只洋鸟,即私人的印章,可有人肯用一个草书一个俗字么?许多雅人,连记年月也必是甲子,怕用民国纪元。不知道是没有如此大胆的艺术家;还是虽有而民众都加迫害,他于是乎只得萎缩,死掉了?

宋的文艺,现在似的国粹气味就薰人。然而辽金元陆续进来了,这消息很耐寻味。汉唐虽然也有边患,但魄力究竟雄大,人民具有不至于为异族奴隶的自信心,或者竟毫未想到,凡取用外来事物的时候,就如将彼俘来一样,自由驱使,绝不介怀。一到衰弊陵夷之际,神经可就衰弱过敏了,每遇外国东西,便觉得仿佛彼来俘我一样,推拒,惶恐,退缩,逃避,抖成一团,又必想一篇道理来掩饰,而国粹遂成为孱王和孱奴的宝贝。

无论从那里来的,只要是食物,壮健者大抵就无需思索,承认是吃的东西。惟有衰病的,却总常想到害胃,伤身,特有许多禁条,许多避忌;还有一大套比较利害而终于不得要领的理由,例如吃固无妨,而不吃尤稳,食之或当有益,然究以不吃为宜云云之类。但这一类人物总要日见其衰弱的,因为他终日战战兢兢,自己先已失了活气了。

……

……但是要进步或不退步,总须时时自出新裁,至少也必取材异域,倘若各种顾忌,各种小心,各种唠叨,这么做即违了祖宗,那么做又象了夷狄,终生惴惴如在薄冰上,发抖尚且来不及,怎么会做出好东西来。所以事实上“今不如古”者,正因为有许多唠叨着“今不如古”的诸位先生们之故。现在情形还如此。倘再不放开度量,大胆地,无畏地,将新文化尽量地吸收,则杨光先似的向西洋主人沥陈中夏的精神文明的时候,大概是不劳久待的罢。

2.《鲁迅全集》第1卷,《热风·随感录四十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330页。

……

……可怜外国事物,一到中国,便如落在黑色染缸里似的,无不失了颜色。美术也是其一:学了体格还未匀称的裸体画,便画猥亵画;学了明暗还未分明的静物画,只能画招牌。皮毛改新,心思仍旧,结果便是如此。至于讽刺画之变为人身攻击的器具,更是无足深怪了。

3.《鲁迅全集》第1卷,《热风·随感录五十九“圣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354页。

……

……我想,我们中国本不是发生新主义的地方,也没有容纳新主义的处所,即使偶然有些外来思想,也立刻变了颜色,而且许多论者反要以此自豪。我们只要留心译本上的序跋,以及各样对于外国事情的批评议论,便能发见我们和别人的思想中间,的确还隔着几重铁壁。他们是说家庭问题的,我们却以为他鼓吹打仗;他们是写社会缺点的,我们却说他讲笑话;他们以为好的,我们说来却是坏的。若再留心看看别国的国民性格,国民文学,再翻一本文人的评传,便更能明白别国著作里写出的性情,作者的思想,几乎全不是中国所有。所以不会了解,不会同情,不会感应;甚至彼我间的是非爱憎,也免不了得到一个相反的结果。

新主义宣传者是放火人么,也须别人有精神的燃料,才会着火;是弹琴人么,别人的心上也须有弦索,才会出声;是发声器么,别人也必须是发声器,才会共鸣。中国人都有些不很像,所以不会相干。

4.《鲁迅全集》第3卷,《华盖集·这个与那个》片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143页。

我独不解中国人何以于旧状况那么心平气和,于较新的机运就这么疾首蹙额;于已成之局那么委曲求全,于初兴之事就这么求全责备?

智识高超而眼光远大的先生们开导我们:生下来的倘不是圣贤,豪杰,天才,就不要生;写出来的倘不是不朽之作,就不要写;改革的事倘不是一下子就变成极乐世界,或者,至少能给我(!)有更多的好处,就万万不要动!……

那么,他是保守派么?据说:并不然的。他正是革命家。惟独他有公平,正当,稳健,圆满,平和,毫无流弊的改革法;现下正在研究室里研究着哩,——只是还没有研究好。

什么时候研究好呢?答曰:没有准儿。

孩子初学步的第一步,在成人看来,的确是幼稚,危险,不成样子,或者简直是可笑的。但无论怎样的愚妇人,却总以恳切的希望的心,看他跨出这第一步去,决不会因为他的走法幼稚,怕要阻碍阔人的路线而“逼死”他;也决不至于将他禁在床上,使他躺着研究到能够飞跑时再下地。因为她知道:假如这么办,即使长到一百岁也还是不会走路的。

古来就这样,所谓读书人,对于后起者却反而专用彰明较著的或改头换面的禁锢。近来自然客气些,有谁出来,大抵会遇见学士文人们挡驾:且住,请坐。接着是谈道理了:调查,研究,推敲,修养,……结果是老死在原地方。否则,便得到“捣乱”的称号。我也曾有如现在的青年一样,向已死和未死的导师们问过应走的路。他们都说:不可向东,或西,或南,或北。但不说应该向东,或西,或南,或北。我终于发见他们心底里的蕴蓄了:不过是一个“不走”而已。

坐着而等待平安,等待前进,倘能,那自然是很好的,但可虑的是老死而所等待的却终于不至;不生育,不流产而等待一个英伟的宁馨儿,那自然也很可喜的,但可虑的是终于什么也没有。

倘以为与其所得的不是出类拔萃的婴儿,不如断种,那就无话可说。但如果我们永远要听见人类的足音,则我以为流产究竟比不生产还有望,因为这已经明明白白地证明着能够生产的了。

5.《鲁迅全集》第5卷,《花边文学·偶感》,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479—480页。

还记得东三省沦亡,上海打仗的时候,在只闻炮声,不愁炮弹的马路上,处处卖着《推背图》,这可见人们早想归失败之故于前定了。三年以后,华北华南,同濒危急,而上海却出现了“碟仙”。前者所关心的还是国运,后者却只在问试题,奖券,亡魂。着眼的大小,固已迥不相同,而名目则更加冠冕,因为这“灵乩”是中国的“留德学生白同君所发明”,合于“科学”的。

“科学救国”已经叫了近十年,谁都知道这是很对的,并非“跳舞救国”“拜佛救国”之比。青年出国去学科学者有之,博士学了科学回国者有之。不料中国究竟自有其文明,与日本是两样的,科学不但并不足以补中国文化之不足,却更加证明了中国文化之高深。风水,是合于地理学的,门阀,是合于优生学的,炼丹,是合于化学的,放风筝,是合于卫生学的。“灵乩”的合于“科学”,亦不过其一而已。

五四时代,陈大齐先生曾作论揭发过扶乩的骗人,隔了十六年,白同先生却用碟子证明了扶乩的合理,这真叫人从那里说起。

而且科学不但更加证明了中国文化的高深,还帮助了中国文化的光大。马将桌边,电灯替代了蜡烛,法会坛上,镁光照出了喇嘛,无线电播音所日日传播的,不往往是《狸猫换太子》,《玉堂春》,《谢谢毛毛雨》吗?

老子曰:“为之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解而窃之。”罗兰夫人曰:“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每一新制度,新学术,新名词,传入中国,便如落在黑色染缸,立刻乌黑一团,化为济私助焰之具,科学,亦不过其一而已。

此弊不去,中国是无药可救的。

6.《鲁迅全集》第6卷,《且介亭杂文·拿来主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38—40页。

7.《鲁迅全集》第6卷,《且介亭杂文·从孩子的照相说起》片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82页。

即使并非中国所固有的罢,只要是优点,我们也应该学习。即使那老师是我们的仇敌罢,我们也应该向他学习。我在这里要提出现在大家所不高兴说的日本来,他的会摹仿,少创造,是为中国的许多论者所鄙薄的,但是,只要看看他们的出版物和工业品,早非中国所及,就知道“会摹仿”决不是劣点,我们正应该学习这“会摹仿”的。“会摹仿”又加以有创造,不是更好么?否则,只不过是一个“恨恨而死”而已

8.《鲁迅全集》第8卷,《集外集拾遗补编·关于 <小说世界>》片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111页。

凡当中国自身烂着的时候,倘有什么新的进来,旧的便照例有一种异样的挣扎。例如佛教东来时有几个佛徒译经传道,则道士们一面乱偷了佛经造道经,而这道经就来骂佛经,而一面又用了下流不堪的方法害和尚,闹得乌烟瘴气,乱七八遭。(但现在的许多佛教徒,却又以国粹自命而排斥西学了,实在昏得可怜!)但中国人,所擅长的是所谓“中庸”,于是终于佛有释藏,道有道藏,不论是非,一齐存在。

9.《鲁迅全集》第3卷,《华盖集·补白》片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102页。

……谁说中国人不善于改变呢?每一新的事物进来,起初虽然排斥,但看到有些可靠,就自然会改变。不过并非将自己变得合于新事物,乃是将新事物变得合于自己而已。……

10.《鲁迅全集》第3卷,《华盖集续编·古书与白话》片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213页。

记得提倡白话那时,受了许多谣诼诬谤,而白话终于没有跌倒的时候,就有些人改口说:然而不读古书,白话是做不好的。我们自然应该曲谅这些保古家的苦心,但也不能不悯笑他们这祖传的成法。凡有读过一点古书的人都有这一种老手段:新起的思想,就是“异端”,必须歼灭的,待到它奋斗之后,自己站住了,这才寻出它原来与“圣教同源”;外来的事物,都要“用夷变夏”,必须排除的,但待到这“夷”入主中夏,却考订出来了,原来连这“夷”也还是黄帝的子孙。这岂非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呢?无论什么,在我们的“古”里竟无不包函了!

11.《鲁迅全集》第11卷,《两地书》第4封信片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20页。

……中国大约太老了,社会上事无大小,都恶劣不堪,像一只黑色的染缸,无论加进什么新东西去,都变成漆黑。可是除了再想法子改革之外,也再没有别的路。……

12.《鲁迅全集》第12卷,《书信集·340422·致姚克》片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392页。

……中国人总只喜欢一个“名”,只要有新鲜的名目,便取来玩一通,不久连这名目也糟蹋了,便放开,另外又取一个。真如黑色的染缸一样,放下去,没有不乌黑的。譬如“伟人”“教授”“学者”“名人”“作家”这些称呼,当初何尝不冠冕,现在却听去好像讽刺了,一切无不如此。……

【注释】

[1]《鲁迅全集》第1卷,《呐喊·自序》,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419页。

[2]《鲁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3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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