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的快车能跑多远

13.4　新闻的快车能跑多远

2000年前后,湖南卫视在《快乐大本营》和《玫瑰之约》异常火暴的同时不断加大对新闻类精品节目的投入,构建了一条贯穿全天的新闻干线。为机制改革所激活的创新激情在新闻领域同样产生了巨大的能量,《潇湘晨光》、《新青年》、《有话好说》、《经济环线》、《体育新闻》、《新闻12点》、《今日谈》、《财经》、《经济报道》、《晚间新闻》、《零点新闻》、《零点追踪》等一系列精品节目,多角度多侧面地证明了湖南卫视并不输于他人的新闻能力。

但是,湖南卫视的新闻快车刚刚驶入2001年,就遭遇了导向的红灯。

2001年2月12日至14日,《经济环线》(经视制作,卫视播出)播出3集系列专题《民企2001》,因包含某学者的“不适当”的言论遭到上面的严厉批评。

《经济环线》是经济电视台于1997年推出的一档大型经济专题节目,定位为“透视经济现象,分析经济事件,探讨经济政策”。节目形态脱胎于20世纪80年代曾经风靡一时的“政论片”,强调高屋建瓴的观察与思考,追求大气磅礴的议论风生和华丽唯美的解说风格,人称“内容上是一切与经济挂钩,形式上是新闻与文学嫁接”。该栏目推出的第一个“经济大片”名为《融城》,回溯了湖南省在“长株潭三城经济一体化”问题上长达十余年的探索,引起极大的反响。后来相继推出《“星级”大战》、《与“狼”共舞》、《商变》、《网络经济》等一系列紧扣时代经济脉搏的“大片”,都有上佳“票房”。

《经济环线》在省内取得成功之后,作为精品栏目送上湖南卫视,与全国观众见面。此举扩大了《经济环线》的影响,但同时也将它置于了更广范围和更高级别的“监视”之下。

2000年12月,首届中国民营企业交易会暨“中国民营经济迈向二十一世纪发展论坛”在昆明举行,湖南经视派出了跨省采访小组——这正是一次承载着“新闻出省”梦想的行动,但它最后恰恰证明了地方媒体“新闻出省”的步履维艰——《经济环线》的节目引用了这个发展论坛上的部分现场实况,因包含“不适当”的言论酿成了导向事故。

由于批评者的级别之高和态度之严厉,“环线事件”给魏文彬和他的电视湘军造成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

湖南经济电视台台长吕焕斌后来在一篇文章中记述了当时的情景。

那一次的党组会开了一天,盒饭都是送到28楼会议室去吃的。那时我刚刚被宣布主持经视的全面工作没有几天,常林台长以广电局副局长的身份调任湖南电视台常务副台长,遭此打击,晕眩和失重感使我方寸大乱,一时无法判断经视在我手上是否还有未来。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列席28楼的党组会,会上,老魏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了下来,听情况,分析原因,讨论处理方案,打电话与北京沟通,向省委解释和汇报。他说撤职我不怕,最怕的是取消我们湖南卫视的上星权,如果是这样,我宁愿选择主动辞职也要保住湖南卫视的上星权。

那些天,广电高层所有壮士扼腕的大义之举将一种悲壮的气氛演绎到了极致,承载经视姓“经”使命的《经济环线》差点毁掉了电视湘军的前途,新官上任,别人都有三把火,而我却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与伤痛。

突然间被一个巨浪打到了水底,载沉载浮,吃了几口水爬上岸的时候,发现事业、人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道理和底线你必须要去学习和参悟,个人理想主义与媒体的时代功能需要找到平衡的支点。于是,经视人的心智开始向成熟迈进。

平生第一次列席党组会的吕焕斌一言未发,但是那一天28楼的一切在他灵魂深处引起的震荡经久不息,以至于7年以后重提往事,笔底犹有当初的惊心动魄。当被问及魏文彬作为领导和长者对他产生了何种影响时,他答道:“他教会了我怎样来当一个老大。”

那一天28楼的魏文彬是一个这样的老大: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毫不迟疑地主动承担责任,一边积极与北京沟通,一边向省委汇报和解释,一边做着最好的努力,一边做着最坏的打算:如果必要,不惜引咎辞职,但求保住湖南卫视的上星权。

28楼开了整整一天的党组会,最后产生了一份特殊的文件。魏文彬以他在这个地方一贯不容置疑的权威拒绝了其他党组成员签名的要求,“大权独揽”地签上了孤零零的三个字:魏文彬。当时主管卫视工作的曾凡安据理力争,说自己才是负有主要责任的厅领导,坚持在魏文彬的名字后面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份文件,是湖南广电局就“环线事件”呈送湖南省委的检讨书。

向省委作完检讨的第二天,魏文彬马不停蹄地赶往北京,继续他的检讨之旅和“危机公关”。

湖南卫视出人意料地“中部崛起”之后,一面带给观众惊喜,一面招来诸多非议。有人针对《快乐大本营》和《玫瑰之约》的异常火暴批评道:湖南卫视只会“玩游戏”和“谈恋爱”。正是出于对这种批评的积极应对,魏文彬大力倡导要收视率,更要影响力,要推出有思想性有文化内涵的节目。正是在这种背景下,经视的精品节目《经济环线》被送上了卫视屏幕。

人们都说,湖南卫视的成功是有争议的。好在“有争议”在包含批评的同时,也意味着某种肯定。“有争议”的意思就是说它不曾得到全盘的肯定,但是也还未遭全盘否定。这为魏文彬的危机公关留下了一线空间。

魏老板从北京“公关”归来,不少部属闻讯前往机场迎接。他们像迎接一个受难的英雄那样迎接他的归来,无言地表达着对他作为一个老大面对危机绝无闪躲之意的尊敬。其中包括罗伟雄,其时他是电广传媒广告分公司的总经理。他说,他这么多年,只去机场接过两次魏老板,一次是这次北京公关归来,另一次是6年后,魏老板从哈佛演讲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