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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有学,传播有学,学问大得很

时间:2022-04-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新闻有学,传播有学,学问大得很问:先问一个缠扰新闻传播学者数十年的老问题——新闻传播是否有学?一些人包括新闻传播领域和非新闻传播领域的研究者认为,新闻传播学科不太成体系。用我们传播学家的眼光来看,这是一种极端“干净简单”的因果关系,简单得难以企求甚至难以思议。

新闻有学,传播有学,学问大得很

问:先问一个缠扰新闻传播学者数十年的老问题——新闻传播是否有学?一些人包括新闻传播领域和非新闻传播领域的研究者认为,新闻传播学科不太成体系。您是怎么看的?

答:确实不存在一个大家一致公认的唯一的体系,这可能促成了有些中国人说“新闻无学”。不应该要求一下子就建成一致公认的唯一的一个体系。如我说过的,传播对人类社会实在是太重要、太关键了,而传播现象又实在是太复杂,太庞大了。我们应该鼓励不同传统的学者去各自努力,构造一些相互不尽相同又有重复的小体系。然后有一些人在哲学的层面上去建构一些超体系,一些超高体系,把一些小体系连接起来。

不成体系,有两种可能,一是学者功夫不到家,没有把可以讲清楚的东西讲清楚,也就是“无学”;二是研究对象太复杂太庞大,学者做了大量的努力,也有了许多进展,“有学”了,但还没有能清晰完整地描述对象。我觉得后一种解释可能更接近事实。

这就好比瞎子摸象,五个瞎子各摸一块,结论各不一样,就不成体系。其实物理学家、化学家也是瞎子,他们所付出的努力未必比我们多多少,他们也未必比我们聪明多少,但他们摸的是一只老鼠,一下子摸清楚了,五个瞎子意见一致,那是一只老鼠,于是大家就认为“成体系”了,就认为“有学”了。但我认为,我们这些摸大象尾巴、耳朵和大象腿、鼻、身的瞎子也有学,学问也不少于那些摸老鼠的瞎子,只是我们的任务更重更难些,除了还要加倍努力多摸一摸之外,我们还需要做更多的沟通、商讨、推理、想象、总结的工作,然后才能慢慢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关于大象的知识体系。

为什么说他们摸的是老鼠,我们摸的是大象?

选一个最经典的物理试验作为例子。1590年,伽利略在意大利比萨斜塔上把一大一小两个铁球抛下来,发现了自由落体定律。如果把抛球的换成中国人贾利略或非洲人利略伽,或者换成女子佳丽略,或者儿童小利略,铁球下落的速度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如果把抛球的时间换到1690年或1790年、1990年,铁球下落的速度还是不会改变。如果把抛球的地点换到法国的埃菲尔铁塔,或中国的大雁塔,或者我们北卡大学的大钟塔,或者纽约的帝国大厦,铁球下落的速度还是不变。因为影响落体速度的几乎唯一的因素是地心引力,与抛球的时间、地点和抛球人的种种特性以及其他因素几乎没有关系。用我们传播学家的眼光来看,这是一种极端“干净简单”的因果关系,简单得难以企求甚至难以思议。

物理学家们把这些“干净简单”的现象都“霸占”了,等到心理学家出场的时候,他就只能研究复杂的心理现象。最简单的,他可以测量抛球人的心理感受,也就是他们心测的铁球下降速度,这可就复杂多了。对同一次抛球,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估测;同一个人,对同一时间地点的不同次抛球,也会有不同的估测,对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不同次抛球,他的估测区别就更大。甚至同一个人对同一次抛球的估测也会有变化——你当场叫他估测,记录下来,过一个星期、一个月叫他回忆今天的观察再做一次估测,前后很可能不同,甚至有很大的不同。这是因为,心理现象比物理现象复杂得多,影响任何一个心理现象的,绝不会只有一个或两个因素,而是十几个、几十个,甚至更多。

有人说,心理现象说到底还是一个生物现象、化学现象、物理现象,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因为人脑说到底是由原子、分子、基本粒子组成的。但若只说这一句就未免片面,因为人脑里的原子、分子、基本粒子的相互关系极为复杂,构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机器,其复杂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伽利略的铁球和斜塔,超过不知道多少倍,可能是几千倍,可能是几万倍,也可能更多。正因为复杂,所以今天的物理学家、化学家和生物学家不可能用他们掌握的手段来研究心理现象,于是他们就把心理现象留给了心理学家和其他社会科学家,让他们用另外的手段去研究。这“另外的手段”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承认,相对于研究对象的复杂程度而言,科学家的观察能力和测量精度有限。所以,与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的理论和理论体系比较,心理学的理论和“理论体系”就不那么精确、不那么确定,心理学家相互之间的共识也比物理学家相互之间的共识少一些。这不是因为心理学家无能,而是因为研究对象的复杂和研究任务的艰巨。

等到传播学家出场的时候,连这样相对简单的心理现象也轮不到他来研究了,他们只能研究传播现象。最简单的,他们可以观察伽利略、贾利略、利略伽、佳丽略和小利略们有没有把他们各自的心理感受告诉其他人,而这些受者又是如何接受、理解、记忆这些信息的。不难想象,这样观测所得的传者行为、信息内容和受者反应一定是五花八门、千变万化。换言之,传播现象比心理现象更为复杂。为什么?因为最简单的传播也牵涉至少两个人,传者和受者,于是他们必须研究至少两个人的心理。这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由于两个人的心理都千变万化,所以这是一个纬度加一个纬度,观察对象从本已够复杂的线变成了更为复杂的面。这面比线复杂几十、几百倍。这还不够,既然有两个人,就有一个关系问题;大众传播还必须研究群体之间或针对群体的传播,于是两个人的关系就变成了千千万万人的关系;群体的关系本身是社会学家政治学家研究的对象,但传播学者为了研究传播也必须研究这些关系。这还不够,所有的传播都必须借助一定的信息符号如文字、声音、图像,等等,它们本身是语言学家和其他社会科学家研究的对象,但传播学家为了研究传播却也必须研究这些符号。

从这个意义上,我们说,物理学家研究点,心理学家研究线,传播学家研究面。或者说,物理系的瞎子们摸老鼠,心理系的瞎子们摸驴子,咱们传播学院的瞎子们摸大象。摸大象的瞎子们对自己摸到了什么意见不一致,这可以理解。听到摸老鼠摸驴子的瞎子们意见比较一致,自己有点惭愧,有点焦急,有点抱怨,也可以理解。如果把这种情绪变成督促自己和下一代学者加倍努力的动力,更是好事。但是,不应该认为,只有出现了唯一的一个公认的体系之后,才能说“新闻有学”或“传播有学”了,更不应该自惭行秽,以为我们这一群瞎子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因为我们这个领域确实太复杂、太庞大。张瞎子说大象像把扇子,李瞎子说大象像座墙,王瞎子说大象像根柱子,他们的结论有片面性,但他们的工作很有意义。只要坚持下去,他们迟早会意识到,每个人可能摸到了一个庞大的整体的一部分,通过沟通、推理、想象和总结,他们就可以把片面的信息编织成完整的体系。包括新闻学在内的传播学不成体系,这固然令人不满,但学者们已经和将要做的“片面”的工作却正在为体系的形成打下基础。

我这样说,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一定不服气,他们会说:“我们的研究对象大到天体银河,小到基本粒子,远至宇宙起源,近至杠杆摩擦,怎么就成了老鼠了呢?你那个传播无非就是报纸电视互联网上那些文字图像,饭后茶余的玩意儿,凡识字的都能看懂,甚至不识字的都能看懂,怎么反倒成了大象?”这种想法,一部分是因为他们对我们这个领域缺乏了解,还抱有偏见和误解,另一部分是出于他们对自己的工作的自豪;前者无关紧要,因为他们不做传播研究;后者是好事,因为有自豪才有热情,才能做好他们自己的工作。

老鼠和大象的比喻主要是说给传播学家包括新闻学家们听的。物理学家化学家们不服气,很正常。服气了就糟糕了,有志气有能力的年轻一代都不学物理化学了,我还指望谁来告诉我有关天体宇宙和基本粒子的形形色色?所以我不希望他们服气,我希望他们不服气,我希望他们找出理由来说他们摸的才是大象,而我们摸的是老鼠。他们甚至还可以继续说“新闻无学”、“传播无学”。但是,这个话只能让他们说,我们自己千万不能跟着说。听到这个话,我们传播学家、新闻学家应该更不服气。服气了就糟糕了。那些服气的,甘认“新闻无学”、“传播无学”的,特别是那些认为我们将来也不会“有学”的,应该尽快离开,转行到他们崇拜的、被他们认为“有学”的领域里去。有自豪,有自信才有热爱和热情,才能长期坚持,乐此不疲,才能影响、吸引、带动其他的学者特别是青年学子投入进来,共襄盛举。这不是因为我对我们的现状满意了,而是因为我们这个领域对于社会的健康运作太重要了,必须要有人来研究它。正因为重要,所以我对现状不满意,很不满意。正因为不满意,所以才要鼓动自己鼓动大家更加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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