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和国语运动

1935年菲律宾自治政府成立。自治政府总统奎松在菲律宾宪法第14条第3项中加上了所谓的“国语条款”: “……国会应该在某一个既存之本土语言的基础上，尽最大努力发展出一个国家语言……”奎松成立了一个特别委员会，选择了菲律宾北部地区方言他加禄语作为发展中的国家统一语言的基础。1935年宪法规定“在现有的一种本族语基础上发展和采用一种通用国语”(Art. XIVSec.3)。另外一方面， 《菲律宾联邦独立法》 (Tydings-Mc Duffie Act) 规定“建立并维持充足的公立学校体系”，使用英语作为教育语言。

1937年12月30日，奎松总统颁布第134号总统行政命令(Exec.Order No. 134)，宣布他加禄语为菲律宾国语的基础。1939年，时任菲律宾教育部部长的Jorge Bocobo颁布指令，英语仍然是教学语言，但小学英语教师允许使用本地语言作为教学辅助语言。这一指令被认为是菲律宾双语教育的开端。在政府颁布的自治宪法中规定: “必须采取步骤，发展并采用以现有土语之一为基础的一种共用语。”根据宪法的这一规定，国民会议通过了自治政府第184号法令，成立“国语学会”。次年，《国语法》颁布，菲律宾民族中影响较广的北部方言他加禄语被确定为国语，或称菲律宾语，国语研究所也随之成立。

1940年起，菲律宾国内所有的学校必须传授他加禄语。当时的教育部长Jorge Bocobo提出菲律宾双语教育模式的雏形，即保留英语在各级学校的地位，同时允许以本国语言辅助教学。1940年，自治政府通过教育法令和第58号法令，大部分教科书和相应教学辅导材料、读物由菲律宾人编写、撰写或合作撰写，英文课本由归化为菲律宾居民的美国人撰写，只有他们才可能知道并理解菲律宾人的生活状况。他们还对公立小学教育制度进行了修订，要求小学必须由学习英语转为学习他加禄语，同年，他加禄语开始在菲律宾所有的学校中传授。1940年6月，奎松总统正式宣布国语是菲律宾的正式语言。这些事件反映了国语运动的高涨，这一点同样显现在语言政策和教育上，结果是教学上采用国语并使用方言。这段时期即为方言和国语 (Wikang Pambansa) 运动。

除了规定国语使用政策，菲律宾政府还规定了方言使用政策。从1939—1940学年的第二学期开始，小学低年级使用方言作为教学辅助语 (Cir.No.71，s.1939)。法案Dept.Order No.4， s.1939规定，“任何时候，公立学校教师在一、二年级任何学科教学中，发现学生或班级不能清楚地理解英语问题、指导或解释，据此他们可以使用当地方言……”该政策是门罗调查委员会的建议，建议方言应当用在礼仪和品德的课程教育上。这标志着菲律宾儿童在校全英式语言教育的结束。

开展方言教学的同时，英语课程也有变化。初等教育方面， 1935年11月15日，随着联邦的建立，宪法中第14条第5款的规定对国家教育目标、目的、课程设置和教科书的内容产生了影响。影响之一是导致了1938—1939学年期间小学课程的变化。由于引进了性格教育和公民身份教育等新的科目 (每周两次各20分钟)，三年级和四年级的阅读减少到每天10分钟 (Cir.No. 12，s.1938)。受1940年教育法令影响，少教一年英语，施行削减语言和阅读学习的课程，使小学生能“获得一些基础事实、原理和过程知识”。这些改革随七年级的裁除也不了了之。(Memo.No.47，s.1940) 然而，尽管发生了预期的变化，语言上缩减的目标列表仍与1932年公布的一样。

然而，1941年三、四年级英语语言教学要求有了一些变化。三年级要求的故事数量从3～4个，减至2至3个，4年级要求的诗歌数量从3～4首，减到2首。1941年，提高了六年级口语要求，以前七年级的要求成了六年级的要求，即学年终结之时，学生应能轻松地用长度和变化令人满意的句子表达想法，显示“对他们而言，英语已经是应用很自然的表达工具，以致他们不仅将它作为课堂语言使用，且能用在运动场和他们相遇的任何沟通时候使用”。1941年起，除了前些年所规定的要求外，要求四年级学生“要能听写与年级相符的词或句子”，并能写出与他们个人经历相关的3到6个句子。1941年，中级阶段，课文正式主题要求每学期从8个大幅减少到5个，也不像1925年正式信件所要求的中要有三个段落，现在只要求有两段。1941年采用了“一名教师一个班的计划”，阅读重新包含了读音法 (Cir.No. 23，s.1941)。[1]

课本中删除了发布和写作公告、广告等活动，五、六年级语言学习课程大纲规定口语练习中加入广告和公告以弥补所删除部分，旨在让学生掌握用书面写作的策略发布公告、制作广告、解释广告和进行辩论，同时保留和强调信函写作。

1941年12月8日，日本入侵菲律宾。1942年1月3日，日军指挥官宣布全菲律宾实行军事管制，并于当月23日成立菲律宾执行委员会 (Executive Commission)。1942年2月17日，日本军事管理委员会就教育的基本原则指示菲律宾执行委员会: 推广他加禄语。军事管理委员会保留了国家语言研究所，但是调整了隶属关系，要求语言研究所不再向总统办公室汇报工作，改向教育、卫生及公共事业部汇报工作。这和日本在更大范围内实行的政策是完全一致的，即让菲律宾人感受到在“大东亚共荣圈”的地位，让他们完全领会“大东亚共荣圈”新秩序的真正意义，在菲律宾培养自觉的东方人的菲律宾文化。1942年7月30日，菲律宾最高法院颁布的第1条决定，使用的即他加禄语。菲律宾执行委员会颁布了一条命令，要求将菲律宾国内的美式地名改成他加禄语和日语。学校教育继续使用英文，但是新教材一旦编好，教师一旦到位，就用他加禄语取而代之。日语教育开始于1943年1月。当时推出了很多他加禄语出版物，同时还有几种双语 (他加禄语、英语) 杂志和三语 (日语、他加禄语、英语)杂志。新菲律宾服务联谊会 (Association for Service to the New Philippines) 于1942年12月成立，成为菲律宾唯一的政党。1943年6月19日，在日本的导演下，菲律宾宣布“独立”。新宪法筹备委员会正式成立，委员会由新菲律宾服务联谊会领导人构成。筹委员会提交了一部新宪法，该宪法于1943年9月4日由新菲律宾服务联谊会通过。1943年宪法总则第2节第9条规定，政府应该采取措施培养、推广他加禄语作为国家语言。[2]1945年1月，美国重返菲律宾。同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1946年7月4日，美国宣布同意菲律宾独立。

虽然菲律宾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国家，但在国家主权沦丧下的殖民统治时期，殖民者宣布殖民语言为国家的官方语言。但是菲律宾人对美国的同化政策始终有着清醒的认识，20世纪30年代初，一些菲律宾人对宣扬美国文化和奴化思想的教科书进行了激烈的抨击。[3]鉴于此，自治政府在发展教育和振兴民族文化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绩，1936年2月菲律宾通过法令创建了国家教育委员会，对现行教育状况进行调查研究，提出改革建议，对教学内容和课程设置进行改革。在自治政府时期，菲律宾人撰写了新的教材和参考读物，代替美国殖民当局统治时通行的旧教材。所以菲律宾的语言政策、语言规划，从强制性推广宗主国美国的英语到振兴国语，从单一的英语到多元语言，菲律宾政府主导着语言政策的取向，语言政策的态度不一，直接导致了语言政策的不连贯。即使语言政策被四次写进菲律宾宪法，政权的更迭和国家经济的制约却都在影响语言政策的执行度，因而本土的他加禄语的推广不如预期。此外，当殖民者的语言在当局的强制推行下成为主导语言，一旦这种外部环境撤离，该语言则面临着生存危机。近代菲律宾在反帝国主义思潮下动摇英语地位、扶持本土语言就是例子。然而，由于英语在全球的影响力，菲律宾人仍然愿意学习原宗主国的语言，因为长期的美式教育培养了美国式的菲律宾人，造就了他们独特的语言优势。民族主义者则认为英语让菲律宾人迷失了自己的语言文化，未能保护自己的语言文化遗产，所谓“得了英文，失了灵魂”。[4]

[1] 43rd A. R. of the Director of Education，July1，1947-June30，1948.

[2] 〔美〕罗伯特·卡普兰，〔澳〕小理查德·巴尔道夫: 《太平洋地区的语言规划和语言教育规划》，梁道华译，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4年，第85页。

[3] 〔美〕路易斯·格利克: 《美国在菲律宾的统治机构，1898—1941》，马尼拉，1976年，第112页。

[4] 陈兵: 《西、美殖民菲律宾时期的语言政策对比研究及其启示》，载《云南师范大学学报 (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 》，2011年第9卷第5期，第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