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与表达方式

由于所涉甚广，因此语体的分类不可能从任何一个单一的角度穷尽分类。最概括的是口语和书面语的区别了。不过一般把口语和书面语对立起来的时候，大家只是着重于交际的传媒（medium）或工具来给言谈作了一个分类：口语是口头上讲的，涉及“口”和“耳”；书面语跟书写有关，主要涉及“手”和“眼”。听觉和视觉的不同带来了语言结构上一系列的不同，这当然是语言表达方面最重要的一个分野，所以传统上的分类是有一定根据的。但是从语言特征方面来看，光从传媒的角度来分类还是远远不够的。这方面语言运用中有很多明显的例证。例如，演讲是一种口头运用方式，但正式演讲的语言特征跟普通的对话语体没什么相似之处，反而跟书面语更为接近。这主要是因为演讲的材料是书面上准备好了的，而且演讲的场合是正式的场合，用不正式的语言就不合时宜。这里就出现了传媒和语言特征的严重不一致现象，类似这样的现象在日语里面其实是不胜枚举的。我们从历史的回顾中可以看到日语在这方面的例子，如在日语演讲和文章中的“であります”体就是体现这方面特点的经典例证。

针对这个问题，英国应用语言学家Mc Carthy and Carter（1994）总结前人的论述，提出从两个方面对语体进行分类：传媒和表达方式（mode）。传媒也叫工具，包括手、耳、笔、纸、声音、文字等。表达方式指语言特征的选择。我们可以把口语和书面语看作两类典型的表达方式。口头表达方式和书面表达方式都有典型的语言特征，例如口语有其特殊的语汇，指代成分多，格式比较简略等；书面语也有自己的语汇，限定成分多，格式比较复杂等。需要强调的是，表达方式可以和表达媒体无关，因此口头的表达方式可以出现在书面的表达媒体上，造成一种口语化的书面风格（如口语化的小说、戏剧作品、书面广告等）：书面语表达方式也可以出现在口头说话中，有时能造成幽默、轻松的效果。这种文体效果里面还包含了另一个含义，即说明文体是修辞的结果，具体讲是对语言工具和语体进行主观选择的结果（个人因素），修辞就是以一种主观选择的行为。例如下面一本书的序言：

序の一

『まえがき』『はじめに』『序』『読者の人たちへ』『序にかえて』『口上』『イントロダクション』『はしがき』『はじめて読む若い読者の君に』『引首』『序文』『○○のすすめ』『刊行によせて』『まだ見ぬ仲間たちに捧ぐ』『君も○○になれる』『発刊の辞』『この本の読み方』『ごあいさつ』『プロローグ』『巻頭の言葉』『本書刊行の目的』のうち、どれにしょうかといろいろ考えているうちにページが終わってしまったので、遠慮なくめくってください。

著者一同

序の二

えー相変わらずバカバカしいお話でおヒマをちょうだいいたしますが……なんでございますな、世の中にはたいへんキトクな方がいらっしゃいます。

しとう「えーごめんください、ごめんください……」

KK「お、おうキネさんかい、まあまあ入っておくれ、ふさの野郎もつれてきたかい？あそう、まあまあここへ」

しとう「ヘイどうも、あがらせていただきやす、おうおめえもへえんな」

夏目「えへへへ」……（下略）

（《ひまつぶし哄笑読本》第3－4页）

这种序言有别于我们司空见惯的形式，一改文绉绉的文笔，而是采取轻松幽默的谈话体，试图把作者与读者的距离拉近。特别是序言二采用的是对话的形式，非常的新颖。近距离是面对面谈话的特征之一，这里却用在书面的语体上了。因此这是书面媒体和口语表达方式结合的一个例证。

把媒体和方式两个概念区别开来，可以帮助我们在文体的探讨中更确切地说明传统意义上书面语内部以及口语内部的不同，从而更准确地刻画书面语和口语的不同。一般认为，语体间的不同与其说是传媒的不同，倒不如说是表达方式的不同，例如上面的序言并不因为其书面传媒的特点而排斥口头语的表达方式。对于同一个传媒类型，表达方式也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区分次范畴的语体，例如，与上例同样的道理，作为书面传媒的书信，其内部也有方式的区别，有的较口语化，有的更为正式。

上面的例子也能说明语言运用中的另一个常见特征，即表达方式的混合（mixing）。在这篇序言中，序一和序二都是明显的口语表达方式，第二段却是典型的口语表达方式，主要体现在对话体上。表达方式的混合其实一点都不奇怪。语言运用是有功利目的的，单一的手段不一定总能满足我们的需要。为了实现有些功利目的，人们常常需要有创意地利用多种手段。

换言之，表达方式并不是绝对地与传媒类型形成一对一的关系，而是交叉混合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