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来时春社

甲骨

小篆

燕是像形字。《说文》：“燕，籋（niè）口、布翼、枝尾。”段注：“籋口，故以‘廿’象之，布翅，故以‘北’象之，枝尾，与鱼尾同，故以‘火’象之。”这里说燕嘴像个小镊子（不要误为草字头），翅膀像布一样展开，尾如鱼尾、如火的象形字。燕颔下紫色，下体其余部分带白色，尾间有一行白点。《尔雅》郭璞注：“燕，一名玄鸟，齐人呼（yǐ）。”《埤雅》说：“燕，其名自呼。”这是说燕语呢喃，它称燕，是根据它的叫声定名的。燕的形体娇小，人们常以燕雀并提。其实，燕与雀不同，雀活跃在藩篱之间，栖宿在檐瓦或茅檐之间，所谓藩篱之雀。而燕能翰飞戾天，远行千里。南唐李建勋诗：“羽翼势虽微，云霄亦可期。飞翔自有路，鸿鹄莫相嗤。”①再有燕文化内涵深厚，雀岂能与之相比。《诗经》有“燕燕”诗。《诗·商颂》：“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燕是殷商的图腾。燕又是古国名，周有北燕、南燕。东晋时也有国名燕，分前燕、后燕、西燕、南燕、北燕。

晏殊词曰“燕子来时春社”。它是春天的使者，物候鸟。每年春天它从南方迁徙到北方，秋天再回到南方。它来去知时节，四时不失序。范成大诗说：“不缘燕子穿帘幙，春去春来那得知。”燕子来了，提醒人们春天来了。燕子春社来，秋社去，故又称燕子为社燕。一年有两个社日，一是春社，一是秋社。春社是祈社神保丰收的，秋社是丰收后谢神的。春社定在立春后第五个戊日，大约在春分以后；秋社是立秋后第五个戊日，大约在秋分以后。欧阳澥有诗曰：“翩翩双燕画堂开，送古迎新几万回。长向春秋社前后，为谁归去为谁来。”《留青日札》说法略有不同：“伯劳夏至来，冬至去；燕春分来，秋分去。”故诗文中常有“伯劳东去燕西飞”的名句。燕不只是象征春天，双飞燕也象征爱情。晏幾道诗：“花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燕

燕是益鸟，也称劳燕。郑谷《燕》诗：“年去年来来去忙，春寒烟雨度潇湘。”它飞来飞去，轻飏穿梭，忙个不停。宋词人史达祖说：“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燕子轻俊，但贴地争飞是为了捕虫，不为夸耀。捕虫不仅供自身食用，还为了哺雏。燕子所捕，大致是蚊、蝇、蚜虫、蝗虫、盲椿象之类。有人统计，一窝燕子，半年要吞食五十万到百万飞虫，功劳很大。燕是不吃稻谷的，它秋天飞向南方，就因为北方寒冷，昆虫少了。燕子低飞，还与气压有关。俗谚说：“燕子低飞蛇出道，必有大雨到。”人们普遍爱燕子。有诗说：“莫叫惊飞去，留取隔帘看。”更有人家，燕子来了，是不随意关门的。

燕有一种恋旧习性。他留恋旧居，不论富贵贫贱。只要干净、静谧的居所，就有可能筑巢。周京有诗说：“烟雨疏疏覆绿苔，海棠时节燕重来。不辞故国三千里，还认雕梁十二回。”十二回是说燕子睇（dì）室，睇即眄（miǎn），它要反反复复看旧巢，看是否还可为室。燕子睇室，也常引发人们怀旧情绪。刘禹锡：“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写世事变迁，昔日繁华，能不引发诗人感旧情绪。清初王士禛《秋柳》：“他日差池春燕影，只今憔悴晚烟痕。”也是借燕感怀。

春天是燕子产卵、哺幼季节，民俗以为这是开生之候。燕子来了，在施生之时，入堂宇而孵卵，哺幼，古以为这是嫁娶之象，民间有祭祀高禖（méi）的活动。禖为生育之神，乳之所以从“乙”，因为“乙”就是“燕”②。《诗·燕燕》：“燕燕于飞”，于飞即偕飞。从语言说，燕常与“双”搭配，而雁常与孤搭配。

注：

①李建勋、欧阳澥、周京诗均见于《渊鉴类函》17册424卷，北京中国书店。

②周清泉《文字考古》125页，四川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