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美国之前希望黄先生获得绿卡

来美国之前，黄先生与妻子离异，来到美国后，与他认识的一名中国女子结婚。因为这名女子在美国有绿卡，两人结婚后，黄先生便请律师开始申请合法身份。不幸的是，一晃六七年过去了，身份始终没能办下来。

后来，由于再次离婚，黄先生办身份的事情也不了了之。在纽约曼哈顿华埠，黄先生小有名气，具备一定的专业演员素质，唱歌跑场认识了很多人。2013年，美国著名的纪录片导演琳恩·萨克斯执导拍摄了一部有关移民题材的纪录片《你的白天是我的黑夜》，黄先生获邀参演其中。

这部纪录片讲述的对象正是生活在纽约市中心唐人街的华裔移民，讲述了一个华裔移民租床铺轮流睡觉的故事，真实再现了华裔移民在异国他乡生活的艰辛。影片中，演员们分别讲述了自己当年来美的经历。

黄先生说，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美国政府特赦，但这似乎遥遥无期。

“我拍这个电影，电影公司可能会帮我（拿到合法身份），因为我在电影中有讲关于（中国）大陆的政策。通过这个，现在想寻求政治庇护，因为大陆也有人问我，（我原先的）单位告诉我，你想要清楚，要在里面讲什么，让我不要拍电影”，黄先生说。

“我还管他，我来美国了，我还听你的话？我把他臭骂了一顿”，黄先生对我说。这部纪录片长约60分钟，我前前后后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尤其是涉及黄先生的部分，并没有发现所谓的“政治敏感内容”。

“有，但他们（导演）后来给我剪掉了”，黄先生说，即便到现在，他对中国一些社会现象还是看不惯。“我要开一个歌舞厅，光（盖）印章就要十几个，层层塞钱，不塞钱你开不起来。塞钱，要不就不批准，消防部门，市消防局、区消防队，甚至街道管消防的也要来检查。市公安局、区分局、街道派出所，人太多了”，黄先生说。

“他们过来，你要巴结他，不巴结他，明天就给你封掉，关门整改……你不给他塞东西，就找你麻烦，这不行，那不行，塞了钱，什么都行了。”黄先生说，尽管在纪录片中他没有这样说，但在接受美国当地媒体的一些采访中，黄先生都是实话实说。

“不过，我们听说，现在大陆（中国政府）抓了很多（贪官）”，黄先生说，“不是我讲坏话，事实上中国的确存在这些问题。”因为讲了这么多“实话”，黄先生担心回国之后会惹麻烦，因此希望能请律师帮忙申请政治庇护，拿到美国合法身份。

律师费很贵，需要1万美元左右，除了等候特赦外，申请政治庇护成为目前黄先生申请合法身份的唯一渠道，“没有其他办法搞身份，等政府特赦也希望渺茫”。

据了解，除等候特赦之外，非法移民在美国拿到合法身份通常有三种途径。一种是申请美国劳工部的“劳工证”（labor certification）。劳工证是美国劳工部和移民局给予职业移民填补资格的证明，前提是有意聘请外籍员工的公司在美国找不到所需要的员工。第二种，与美国人通婚或者通过亲属移民获得身份。第三种，即申请政治庇护。

不少来自中国的非法移民，因学历不够，申请劳工证无望，加之一些无良律师的鼓动，纷纷打起政治庇护的主意，编造被中国政府迫害的谎言，希望获得绿卡。2014年2月22日，《纽约时报》刊载文章“中国城的庇护欺诈：谎言产业链”，揭露了一个纽约中国城律师涉嫌为华裔非法移民编造谎言制造伪证，通过申请庇护骗取身份的非法产业链。^[5]

《纽约时报》报道说，在美国，申请庇护的中国移民人数超过其他国家的移民。因为在纽约中国移民人数位居前列，过去6年，即便是并没有面临递解出境的中国移民，到位于纽约的联邦庇护办公室递交申请的大约占总申请人数的一半。

2012财年，位于纽约的联邦庇护办公室受理的中国移民庇护申请占总数的62%，而这一办公室受理的中国移民申请超过接下来的10个国家的申请总数。《纽约时报》援引美国政府披露的数据说，2013财年，美国批准的中国移民庇护申请率大约为40%。但在纽约，批准率仅为15%。

纽约市立大学亨特学院教授邝治中说，在纽约唐人街的中国人聚居区，至少有部分庇护申请是假的，而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从遭受迫害的叙述、到准备的各种材料、目击证词等都可能涉及造假。

对于申请庇护的人来说，“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而是他们能否获得批准和怎样才能获得批准的问题”，邝治中说。对于中国非法移民来说，申请庇护是一条相对简单易行的途径：一旦庇护申请获批，申请者可以立即获得工作许可，一年以后就可以申请绿卡。

由于申请庇护获得绿卡的市场需求极大，纽约唐人街的一些律所便做起了帮助非法移民申请庇护的生意，从而获得丰厚收益。一份申请的代理费甚至超过1万美元，对于那些在餐馆和洗衣房等场所奔波的非法移民来说，这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2012年12月18日，美国联邦调查局探员、纽约警方和移民局庇护办公室联手在纽约曼哈顿华埠东百老汇大街2号公寓展开行动，封锁附近街区，查抄了多家律师事务所，带走了至少30人，包括一些律师。

为了这次联手行动，美国联邦调查局前前后后调查了3年多。联邦调查局探员找人充当卧底，假装申请庇护从而获得了证据。在此之前，移民局工作人员发现，华人非法移民通过这些律所递交的庇护申请极其雷同，所受的遭遇类似，由此引发了受理工作人员的极大怀疑。

他们遭控涉嫌提供假证、伪造材料，使用非法手段帮庇护者申请身份以谋利。

按照《纽约时报》的说法，美国有为遭受迫害寻求庇护的外国人提供庇护的传统。不管在美国身份是否合法，移民都可以在抵达美国的一年内申请庇护，前提是他们必须证明不能或者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国家，以免自己“遭受迫害”，不管这种迫害是由自己的种族、宗教、国籍、政治观念或是加入某一特定社会组织所导致。

2012财年，美国共受理大约5.64万份庇护申请，其中2.95万份获批，创2002年以来新高。2002年，全美共受理大约3.7万份申请。专家说，中国移民申请庇护的原因不外乎以下几种：在中国现行计划生育政策下被强制堕胎或节育，信仰基督教，加入中国民主党或法轮功组织等。

《纽约时报》报道，在之前的庇护申请欺诈案中，一些律师将中国移民递交的申请庇护材料和个人陈述从一个客户“复制”给另外一个客户，只改动一下时间和姓名。甚至有时候，一些律师连时间和姓名也忘记了更改，这引起了移民局人员的怀疑。尽管也有一些递交申请的中国移民说，他们的遭遇是真实的，只不过递交的材料是在律师帮助下虚构的。

在纽约皇后区一家律所工作的一名台湾移民说，“许多年前，他的工作就是使用相片编辑软件Photoshop处理客户相片，通常做法是把客户的面部与遭警察殴打的人面部进行叠加，以达到欺骗的目的，（申请庇护的）很多信息都是事先做好的”。

在法拉盛和其他一些中国移民聚居的社区，有的教堂会给前来参加礼拜的人出具一份材料，帮助他们向移民局官员证实他们经常去教堂礼拜，笃信基督教。可以想象，在纽约中国城的一些教堂，并不是所有前来礼拜的人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有的“基督徒”是为了“备战”庇护申请而来。

数据显示，2012年12月，联邦调查局查封曼哈顿华埠的多家律所之前，整个2012财年，通过位于纽约的联邦庇护办公室递交的庇护申请迅速增长，由2006年的约1700份增长至约7000份。联邦调查局查封以后，2013年，这一办公室受理的庇护申请降至约4300份。

案发后，一些委托这些律所办理身份的非法移民前来询问，担心他们递交的庇护申请受影响，所幸的是递交申请的客户并未遭到联邦调查局起诉，但他们支付的高额律师费很难收回了。

在美国，申请政治庇护主要有两种方式：主动申请（Affirmative）和防御申请（Defensive）。主动申请是指在美国国内并且不牵涉任何被递解出境程序的申请者。申请者主动填写I－589表格，然后递交给当地的政治庇护办公室。^[6]

美国全国共有8所政治庇护办公室。政治庇护办公室受理申请后，会安排一名官员与申请者面试。如果符合美国政治庇护的条件，面试成功，申请者将获得政治庇护。政治庇护办公室官员将根据申请者递交的表格、面试过程中获得的信息以及与本案相关的信息（例如，申请者国家的情况）等作出判断。

如果政治庇护办公室官员批准了这一申请，并且申请者通过了身份和背景调查，申请者将获得政治庇护。如果未能获准，申请者可以留在美国国内，直至有效期满自动离境。另外一种可能是，如果申请者的身份黑了下来，申请者则必须强制进入第二种政治庇护申请方式：防御申请。

防御申请指的是案子由移民局移至移民法庭。申请者处于被递解出境的过程中，申请政治庇护，以防止被递解出境。因此，偷渡来美国的非法移民和被扣留的申请者，从一开始便进入防御申请。进入防御申请程序后，移民法官将启动正式法庭程序，例如举证、直接询问和交叉询问等，然后作出裁决。

美国移民政策专家露丝·埃伦·瓦泽姆（Ruth Ellen Wasem）在“美国移民政策的庇护和可信的恐惧”一文中援引数据显示，2009财年，来自中国的政治避难申请在所有申请中占相当比例。主动申请的2.455万个案例中，中国占35.7%。防御申请的3.9279万个案例中，中国占23.8%。

其他位居美国政治庇护申请前10位的国家中有5个来自西半球，包括海地、墨西哥、危地马拉、萨尔瓦多和哥伦比亚。非洲国家中只有埃塞俄比亚位居前10位。

此外，瓦泽姆指出，从1997财年至2009财年13年期间，2002年，中国申请政治庇护人数达到峰值，其中主动申请1.0522万例，防御申请1.1499万例。

13年间，主动申请由1997财年的2377例增长至2009财年的8758例，增长率为268.4%，主动申请平均每年5607例。与之对应的是，防御申请由1997财年的8381例增长至2009财年的9336例，增长率为11.4%，防御申请平均每年为8581例，高于主动申请。

据了解，美国对其他类别的移民每年有数量限制，但对于申请政治庇护的移民数量不设限。意识形态色彩在美国移民政策的政治庇护条款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对于那些在意识形态上不为美国认可的国家，美国对来自这些国家的政治庇护申请者比较偏袒。

不过，关于政治庇护，美国国内也存在不小的批评声音。

一些批评者认为，政治庇护已经成了美国移民政策“篱笆上的窟窿”，可能给美国带来安全隐患，给恐怖分子以可乘之机，应该收紧国门。但支持者认为，美国应该敞开国门，从人道主义出发，让更多寻求政治庇护的申请者得到庇佑，在国际上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从长远看这更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