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府吐蕃六谷联盟

第二节　西凉府吐蕃六谷联盟

西凉府吐蕃是以六谷蕃部为中心，组成了西北吐蕃的第一次联盟。“六谷”是指发源于祁连山的六条河流，从南往北依次为古浪河(洪源谷)、黄羊河、杂木河(闸渠河)、金塔河(阳妃谷)、西营河、东大河，这六条河流经谷地，构成了凉州地区绿洲地带。“六谷蕃部”就是指居住在凉州城南这六条山谷中的吐蕃人和吐蕃化的各民族部落联合体。

一、六谷联盟的形成

六谷联盟的形成大约在五代后唐时期。此时，西凉府吐蕃已经形成以六谷蕃部为核心的集团，众多分散的部落已渐趋结盟，需要有权威的领袖人物统一管理各部。因为凉州居民的构成以吐蕃人为主体，所以凉州吐蕃联盟的首领大部分是吐蕃族人担任。但在初期，汉人也曾担任过首领。

凉州自唐末陷入吐蕃后“其地亦自置牧守或请命于中朝”^[29]。后唐天成(926—930)中，权知西凉府留后孙超遣大将拓拔承诲来贡，唐明宗召见承诲，授孙超为凉州刺史充河西军节度留后。后唐清泰元年(934)，又有李文谦来请命，后数年，“凉州人逐出文谦”^[30]。后晋天福七年(942)，“灵武冯晖遣牙将吴继兴代文谦为留后”^[31]。后晋天福八年，泾州押衙陈延晖赍诏书安抚凉州，“凉州人共劫留延晖，立以为刺史”^[32]。至后汉隐帝时，“凉州留后折逋嘉施来请命，汉以为节度使”^[33]。此时折逋嘉施在六谷蕃部和汉人中还没有建立起权威，不能制驭蕃部，因此，在数年之后，六谷蕃部向中原王朝提出任命汉人为主帅的要求，于是凉州的统治权重又落入汉人手中。后周广顺二年(952)，“始以申师厚为河西节度使”^[34]。但申师厚初至凉州，奏请授吐蕃首领折逋支等为官。然而“凉州夷夏杂处”，民族关系复杂，而申师厚不能抚有。不久，“师厚为其所迫，擅还”，而中原王朝对“凉州亦不复命帅”^[35]。在六谷联盟初期，汉人也曾担任过“主帅”、“首领”，并且是以“请帅”或“劫留”中原王朝官吏的形式出现。这种现象正说明六谷蕃部由分散走向局部的统一，联盟已经形成。

二、六谷联盟的兴盛

六谷吐蕃联盟的兴盛时期是从后周显德(954—959)中，申师厚离开凉州，折逋氏担任领袖为转折点，至潘罗支时达到鼎盛阶段。

申师厚被迫离开凉州后，六谷蕃部首领折逋支掌握了凉州统治权，成为六谷蕃部大首领，被立为凉州刺史。宋朝建立伊始，就遣使汴京(今河南开封)，向宋太祖奏报凉州境内发生的事件，上言“有回鹘僧二百余人，汉僧六十余人自朔方路来，为部落劫掠。僧云欲往天竺取经，送达甘州讫”^[36]。折逋支死后，其子阿喻丹继位，即以“权知西凉州”的身份向宋朝进贡。宋淳化四年(993)阿喻丹死后，其弟喻龙波继位。此时党项崛起，不断侵掠六谷蕃部的人畜，六谷蕃部损失惨重，生存面临严重的威胁。折逋喻龙波要进一步加强对吐蕃部落的统治，借重于宋朝的实力与威望，重新提出要求，请宋朝派遣凉州主帅。于是宋朝将原派往凉州市马的官员丁惟清，诏以知州事，“赐以牌印”，任命为凉州主帅。由于喻龙波不能组织凉州各部，对西夏进攻不能有效抵御，其威信与地位下降，不足以服众。

出身贵族的潘罗支脱颖而出，主管凉州军事和民政，成为一位大权独揽的吐蕃新领袖。为了联宋抗夏，多次遣使赴宋，愿意配合宋朝军队“戮力讨继迁”。西夏攻陷灵州后，将目标对准凉州。宋咸平五年(1002)十月，李继迁派人送铁箭引诱潘罗支部族，罗支不仅严厉拒绝，而且“戮一人，执一人，以听朝旨”^[37]，而且一次贡马多达5000匹，争取与宋结盟，联合夹击党项。咸平六年(1003)十二月，李继迁率兵突袭凉州，攻陷凉州城，六谷蕃部伪降，“继迁受之不疑”^[38]。潘罗支与其弟厮铎督乘继迁得意忘形之机，率兵合击，继迁大败，中流矢而死。潘罗支率六谷蕃部成功地击退了党项李继迁的进攻，这标志着西凉府六谷蕃部地方政权的政治和军事达到了鼎盛阶段。

三、六谷联盟的衰落

六谷联盟的鼎盛时期是在潘罗支时代，而潘罗支被杀则成为六谷联盟由盛而衰的转折点。

李继迁死后，其子德明继位，念念不忘凉州之败，伺机反扑，于是采用缓兵之计，拆散宋朝与六谷蕃部、甘州回鹘的军事联盟，使凉州吐蕃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宋景德元年(1004)五月，李德明出兵进攻凉州，反被潘罗支联合宗哥、龛谷诸族击败。于是采取离间计，利用者龙族与迷般嘱、日逋吉罗丹二族同源于党项的关系，策反了者龙族中六个部落，“者龙凡十三族，其六族附迷般等。迷般阴请德明遣兵攻者龙”。潘罗支不明底细，率百余骑急赴者龙族地，商议兵击，“议事间，二族猝起，戕罗支于帐下”^[39]。罗支遇害后，其弟厮铎督率兵平息内乱，六谷诸部拥立厮铎督为首领。

厮铎督继任六谷部大首领后，继续实行联宋抗夏的政策。为了遏制党项吞并西凉府的野心，不断扩军备战，向宋朝求购弓矢等武器，加强自己的实力。而且每年向宋朝进贡马匹，甚至蕃部首领入朝汴京，以表忠心。六谷蕃部与宋朝的友好往来，并不能遏制党项吞并西凉府的雄心，党项首领李德明时刻不忘报父仇。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三月，遣兵“至西凉，见六谷兵盛，不敢攻”^[40]。大中祥符四年(1011)九月，又大举进攻西凉府，“德明遣军校苏守信领蕃骑袭击六谷，大首领厮铎督会诸族御之，大败守信兵”。大中祥符八年(1015)六月，党项首领李德明再次遣苏守信率兵出征，一举攻下西凉府，六谷蕃部大首领厮铎督投奔河湟唃厮啰，六谷吐蕃联盟灭亡。

从后唐天成年间，孙超权知西凉府留后，六谷联盟开始形成，到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厮铎督逃离西凉府投奔河湟唃厮啰政权，六谷吐蕃联盟存在了85年(930—1015)。既便从后汉隐帝时(948—950)，吐蕃首领折逋嘉施受命为凉州刺史兼河西节度使算起，吐蕃人经理凉州也长达65年(950—1015)。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统治中，在与宋朝、党项、回鹘、契丹等多方的角逐中，吐蕃六谷联盟曾产生过一定的影响，起过一定的历史作用。它是民族融合、团结的第一个西北吐蕃部落联盟，维护了丝绸之路河西道的畅通，发展了凉州地区的社会经济，成为西夏、宋朝的物资基地，影响了宋夏双方力量的变化。六谷蕃部政权的灭亡是宋夏双方力量发生变化的一个重要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