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教育循序渐进的成才模式

常道之外

一、韩寒：常道之外

韩寒认为：所谓的全面发展最可能导致的结果是全面平庸；现在教育的问题是没有人会一丝不挂地去洗澡，但太多的人正穿棉袄洗澡。

2000年上半年，上海松江二中高二学生韩寒曾是媒体和教育界讨论的热门话题。偏科少年用自己独特的文学语言和行为方式嘲弄如今的应试教育制度，以极端的形式挑战时下关于成功的实用主义解释。一时间，韩寒成了重重压力下中学生朋友们的另类代表，他的小说《重门》也成为他们争相传阅的热门书。

自称“小混混”的韩寒，从初中开始就发表文章，1999年获得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同年因7门功课不及格被留级，而抨击现代教育制度的短文《穿着棉袄洗澡》也在这时候刊登在《新民晚报》上。肯定与否定、优势与弱点、无知与智慧、偏激与深刻、尖锐与浅薄都奇迹般地聚集在一起。一些学生家长既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位偏科少年，又深深为这个吃偏食长大的韩寒及其作品的影响力而傻眼。

韩寒心里想：既然理科对我已完全失去意义，那么偏科就是很自然的事，有何不好？只要以后不去搞理科的深入研究，数学能有初二的水平也就绰绰有余了。既然今天的学习等于明天的荒废，那全面学习全面发展还有什么意义？既然是为了高考才不得不把一把一把的时间掷在自己将来不可能有建树的或者有接触的学科上，那么集中优势力量多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什么错？不是天天在强调时间就是金钱银钱吗？

韩寒眼中的现代教育制度越改越奇怪：所谓的全面发展最可能导致的结果是全面平庸；现在教育的问题是没有人会一丝不挂地去洗澡，但太多的人正在穿着棉袄洗澡。

这个韩寒，除了写作上高人一等之外，几乎门门功课都很糟糕。在应试的指挥棒下他算不算优秀人才是用不着多考虑的，但从各种各样的人们对他的议论中我们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不敢说，真理在年轻人手里。尽管年轻人常常一针见血。保卫真理需要勇敢，但不能就此把勇敢说成是真理。’

也不敢扫兴地说，要警惕这类激进的片面之词。“凭将一腔热肝肠，裂作三江沸腾水”的激情毕竟是年轻人独有的财富。

人才的成长，可以有多种多样的方式。文学也许从来就是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但有人斩荆知甘苦，愿肝涂九州路，也就没有非议的必要。反过来，蓝天下不是只有文学这一条路可走，‘偏锋”的人也似乎要让别人选择属于自己的路。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和选择，但我捍卫你表达自己观点、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这大概才是正道。

世人公认的通过学校教育循序渐进的成才模式不一定是现在所能拥有的方式中唯一合理和天经地义的。文理兼备，平衡发展，大而全的模式作为结论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去论证它是否表达了绝对真理。随着整个社会结构的多样化、生活方式的多样化、经济利益的多样化，特殊的情况会越来越多。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否定符合常道的成才模式。毕竟许多青年学生要如此成才。

韩寒的个案也让我们对当前学生“减负”问题有了一些想法。

也是在2000年上半年，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浙江金华四中的学生徐力因不堪学业压力而杀死母亲的悲剧。

其实，“减负”现象的背后，有许多深层次的问题值得我们思索。韩寒以偏科生的体验加深着反思的力度。如今的青少年，他们的父母多数是当年“文化大革命”的受害者，该读书的时候去闹革命、上山下乡，把青春留在了荒原。改革开放以后，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孩子成了他们命运的赌注、人生的保险，望子成龙的欲望在这一批父母身上体现得尤为强烈。他们对孩子的期望值过高，很少去考虑自己孩子可能达到的实际水平，以致拔苗助长、棍棒政策等屡见不鲜。但独生子女的社会化已是不争的事实，这批青少年抗挫折、抗干扰的能力和意志都较差，要他们去承诺父母如此高的期望肯定有困难。父母的愿望和孩子的实际形成巨大的反差，这种反差是造成学生压力、负担过重的一大原因。

此外，我国多年来形成的城乡差别、人事制度、考试制度等方面的问题也促使家长、学校和社会等方方面面给学生无形增压。“上不了大学你就完了”、“期末再考不好我看你是没希望了”、“父母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这样不争气”之类的老生常谈让青少年头脑发胀。人们津津乐道的是自己在培养儿女方面的“园艺”技术，栽培功夫不到家的父母常常有人生的无能感，在人前顿觉抬不起头来。这种普遍的社会心态作用于学生，他们的身心负担怎能不沉重？

重复的练习总是太多，而内容的丰富远远不够。无太大意义的不断训练无非是使学生成为考试机器。学生负担重的一个方面是指心理压力的无穷增值。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成才观使学生的挫折感反而加强了。

这样的背景和实际情况下提“减负”，确有必要，但对“减负”应该有一个正确的理解。“减负”不是放羊，“减负”是减压不减质量，“减负”是要腾出时空为学生创造性能力和素质的培养创造条件。韩寒的现身说法已启示我们，创造性能力和素质的提高不可能全面、即时完成，需要一步一步来。当然最根本的“减负”途径在于逐步改革考试制度，尤其是高等教育招生制度，使想接受高等教育的青少年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为此，利用并不断开辟新的教育资源就提上了议事日程。增加一年中录取考试的次数也是当务之急。这些步子目前正在探索。

要真正在考试制度改革中走出扎实的步伐，人才观的改变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天才出于勤奋大致上说是没有问题的，但人有三六九种，人类的生命基因，受先天和后天的影响，有着各自相异的追寻和归宿，无法成为统一的高、大、全。承认青少年个体有能力和水平的差异同样必要。承认多种渠道成才更必要。单一的凭分数判定人才优劣的标准忽视了学生发展的多样性。在目前还没有发现更好的衡量人才硬尺度的前提下，问题不在于要不要取消考试，而是思考怎样考才比较合理？怎样的学生才是好学生？面向21世纪，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的培养已经成了一个国家将来是否有竞争力的重要标志。为此，调整我们的成才观念、探索别具一格降人才的考试制度迫在眉睫。

所以教育问题和青少年成才观问题，不仅仅是教育本身的问题，需要社会方方面面来做好工作。在这里，考试标准和人才观方面的转变最为根本。韩寒的个案不是没有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