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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士隐居者

时间:2022-12-0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士子修己笃学①,独善其身,不求知于人,人亦莫能知者,所至或有之,予每惜其无传。高抑崇闶居明州城中,率一岁四五访其庐。气象严重③,窥其所得,盖进而未已也。开门授徒,仅有以自给,非其义一毫不取。时时不继,宁与妻子忍饿,卒不以求人。望其容貌,听其论议,莫不耸然⑨。汪圣锡亦知其贤,以为近于古之所谓独行者。汪圣锡也知道他的贤能,认为他的行为是唯一最接近古人的人。

【原文】

士子修己笃学,独善其身,不求知于人,人亦莫能知者,所至或有之,予每惜其无传。比得上虞李孟传录示四事,故谨书之。其一曰,慈溪蒋季庄,当宣和间,鄙王氏之学,不事科举,闭门穷经,不妄与人接。高抑崇闶居明州城中,率一岁四五访其庐。季庄闻其至,必倒屣出迎,相对小室,极意讲论,自昼竟夜,殆忘寝食。告去则送之数里,相得欢甚。或问抑崇曰:“蒋君不多与人周旋,而独厚于公,公亦惓惓于彼,愿闻其故?”抑崇曰:“闶终岁读书,凡有疑而未判,与所缺而未知者,每积至数十,辄一扣之,无不迎刃而解。”而蒋之所长,他人未必能知之。世之所谓知己其是乎?

其二曰,王茂刚,居明之林村,在岩壑深处,有弟不甚学问,使颛治生以糊口,而刻意读书,足迹未尝妄出,尤邃于《周易》。沈焕通判州事,尝访之。其见趣绝出于传注之外云。气象严重,窥其所得,盖进而未已也。

其三曰,顾主簿,不知何许人,南渡后寓于慈溪。廉介有常,安于贫贱,不蕲人之知。至于践履间,虽细事不苟也。平旦起,俟卖菜者过门,问菜把直几何,随所言酬之。它饮食布帛亦然。久之人皆信服,不忍欺。苟一日之用足,则玩心坟典,不事交游。里中有不安其分、武断强忮者,相与讥之,曰:“汝岂顾主簿耶?”

其四曰,周日章,信州永丰人。操行介洁,为邑人所敬。开门授徒,仅有以自给,非其义一毫不取。家至贫,常终日绝食,邻里或以薄少致馈。时时不继,宁与妻子忍饿,卒不以求人。隆寒披纸裘,客有就访,亦欣然延纳。望其容貌,听其论议,莫不耸然。县尉谢生遗以袭衣,曰:“先生未尝有求,吾自欲致其勤勤耳,受之无伤也。”日章笑答曰:“一衣与万钟等耳,倘无名受之,是不辨礼义也。”卒辞之。汪圣锡亦知其贤,以为近于古之所谓独行者。

是四君子,真可书史策云。

【注释】

①修己笃学:专心学习,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②扣:拜访,看望。③气象严重:气质严谨慎重。④不蕲(qí)人之知:不祈求别人知道他。⑤直几何:值多少钱。直,通“值”。⑥强忮(zhì):刚愎,违逆。⑦绝食:没有东西吃。⑧纸裘:像纸一样薄的棉衣。⑨耸然:尊敬端庄的样子。

【译文】

读书人专心治理自己的学问,提高自己的修养,来维护自己的声望,不求被人知道,别人也无法了解他,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是有的,不过让我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被记载下来。最近看到了上虞李孟传记录了四件事,因此严谨地记录下来。

其中之一是说,慈溪的蒋季庄,他在宣和年间,瞧不起王安石主持编辑的经义,从来不参加科举考试,只是关起门来研究经书,不轻易和人接触。高抑崇(高闶)住在明州城里,通常一年会到蒋季庄的家里拜访四五次。蒋季庄听说他来拜访,经常会因为着急欢迎他而穿反自己的鞋,两人相对着坐在小屋里,尽情地讲解讨论,从白天到晚上,废寝忘食。高抑崇告别离去的时候,季庄一定会出门送他好几里,双方相处十分融洽、欢乐。有人向高抑崇询问说:“蒋季庄很少与人交际,但是却独独和你交情深厚,您也十分诚恳地对待他,想要听听其中的缘由。”高抑崇说:“我一年到头都在读书,有时候会有疑问不能解答,而且自己有所欠缺的地方也不知晓,每当我的疑惑记载了几十条的时候,就去拜访他一次,没有不迎刃而解的。”而蒋季庄君所擅长的,别人不一定会知道。世上的人所说的知己,不就是这样吗?

第二个要说的是王茂刚,他居住在明州的林村,位于山涧的深处,他有一个弟弟不擅长读书,茂刚让他通过经商来养家糊口,而他自己则专心读书,脚步从来没有乱了方寸。尤其对《周易》这本书的见解十分深邃。沈焕在担任明州通判的时候,曾经去拜访过他,说他见识旨趣远远超出了有经注的那些人。其实严谨庄重,窥探他的知识,大概是没有穷尽的。

第三个要说的是顾主簿,不知道他是哪里人,高宗南渡之后,他就居住在慈溪。一直保持着廉洁的德行,安心于贫贱的生活,不祈求别人知晓他。他所经历的事情,即便是一些小事也一丝不苟地对待。天亮的时候起床,等待卖菜的经过自家的房门时,就向其询问菜价多少钱,根据菜贩所说的来给钱而不会怀疑。他在吃饭穿衣方面也都是这样。时间一久,人们都对他十分信服,不忍心欺骗他。假如这些菜够一天用的,他就专心钻研典籍,不喜欢应酬和交游。里中有一些武断刚愎的人,嘲讽他说:“难道你就是顾主簿吗?”

第四个要说的是周日章,是信州永丰县人。他一直保持着廉洁的操行,被县里的人所尊敬。他开门教授徒弟,收入只够养活自己,不是他应该得到的钱财他一毫也不拿。家中贫苦至极,常常一天到晚都没有东西吃,邻居有时会给他一些微薄的东西。家中经常上顿不接下顿,他宁愿和妻子挨饿,也不会去求别人。严冬的时候穿得都是像纸一样的棉衣。有客人来拜访的时候,还是会高兴地宴请款待,看他的容貌,聆听他的议论,没有不让人尊敬的。县尉谢生送给他一件裘衣,说:“先生从来对我没有什么请求,这是我自己想要献给你的殷勤,接受它不会有什么妨碍的。”周日章笑着回答说:“一套衣服和万钟的粮食意义是等同的,倘若不清不楚地接受了,不就是不能分辨礼仪了吗。”最后还是推辞掉了。汪圣锡也知道他的贤能,认为他的行为是唯一最接近古人的人。

这三位君子,实在是应该被写在史册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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