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子·秋郊即事

平原草枯矣，重阳后、黄叶树骚骚①。记玉勒青丝②，落花时节，曾逢拾翠③，忽听吹箫。今来是、烧痕残碧尽，霜影乱红凋。秋水映空，寒烟如织④，皂雕飞处⑤，天惨云高⑥。

人生须行乐，君知否？容易两鬓萧萧。自与东君作别⑦，刬地无聊⑧。算功名何许，此身博得，短衣射虎⑨，沽酒西郊。便向夕阳影里，倚马挥毫。

注释

①骚骚：风吹草木声。②玉勒青丝：玉饰之马衔及马缰绳。此代指骑马游春。③拾翠：拾取翠鸟羽毛做首饰。后多代指女子或女子游春。④寒烟如织：谓弥漫着浓郁的寒冷的烟雾。⑤皂雕：一种黑色大型猛禽。⑥天惨：天色昏暗。⑦东君：司春之神。⑧刬地：只是，依旧，照旧。⑨短衣：打猎的装束。

词解

进入重阳后，树叶逐渐枯黄，衰草连天。风吹叶落，簌簌作响，萧索寒凉。还记得当年打马游春于此，在落英缤纷的时节里，箫声清幽翩跹，正是一派美景良辰，遇见游春佳人。而如今，野火燎原，处处斑驳残迹，寒霜凝结，不见了花影缭乱。天地之间，秋水怅然照映天穹，寒烟骤起，郁郁悬浮。天色昏暝，愁云涌动，黑色大雕的翅羽飞过天际，一派肃杀景象。

时光匆匆，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才是，然而自从那个春天过后，他便觉着世间了无情趣。富贵功名不是他心中所求，只能带来牵绊与压抑。此番西郊骑马射猎，算是一次“行乐”了，他有短衣射虎、饮酒吟诗的豪情，这种豪情，恰是他天性所致，是他灵魂中最为欣赏的性情。

评析

容若天资早慧，好学不倦，文武全才，怀揣经世济民之心，却只当上了御前侍卫，这与其志向相去甚远，他为此常感苦闷。

词中曾提到曾逢拾翠，“拾翠”，是指拾取翠鸟羽毛作首饰。后多代指女子或女子游春。出自三国曹植的《洛神赋》：“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容若用在这里，使他描写的记忆之境马上温软了起来，带着馨香，明媚了视线。可是愈是美好的，就偏偏最为短暂，比照如今，更是让人满腹惆怅。

“短衣射虎”：短衣，古代是平民、士兵等人的服装，穿短衣骑着骏马，形容士兵英姿矫健的样子。此处指打猎的装束。射虎，用的是汉代李广箭射老虎，射入石中的故事。后世常用“李广射虎”来形容英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风流子》这个词牌源自于《文选注》，“风流言其风美之声，流于天下，子者，男子之通称”。容若是风流的，不但是贤达的谦谦君子，还是弓马娴熟之人。这一首词，情景结合，写景抒怀，时而温存，时而酣畅。容若的词因景起兴，情感自然，直抒胸臆，词风清新灵动。

●皂雕飞处，天惨云高

容若记忆深处的绵长愁怨，早已成为胸膛中的绵柔内伤，贴心而踞，如影随形。他伤秋感怀，把自己的豪放粗犷发挥得恰到好处。

词末两句“算功名何许，此身博得，短衣射虎，沽酒西郊。便向夕阳影里，倚马挥毫。”非常俊逸。犹如沁透了岁月风骨的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牢牢地扎在读者的心中。

读完这首《风流子》，闭上眼睛回味，心中便会想起容若挥毫于残阳中，伴随马蹄声响飘然而去的身影，让人悠然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