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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奥丽芙·基特里奇

时间:2022-08-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是奥丽芙喋喋不休的回忆往事让他疲惫不堪并打消了自杀的念头。这就是奥丽芙·基特里奇,芸芸众生中并不独特、也不貌美智慧的一个七年级数学教师。然而无论如何,《奥丽芙·基特里奇》都算得上一部经典之作。买到《奥丽芙·基特里奇》这本书,是在大连天津街的新华书店。

不妨就从《药店》说起吧。这是《奥丽芙·基特里奇》的第一个故事,主人公不是奥丽芙,而是奥丽芙的丈夫亨利·基特里奇。他出场的时候应该四十多岁,刚步入中年,是个药店老板,正直、善良,用奥丽芙的话来讲,就是个以天真为信仰活着的人。也许她说的没错,这个老派、优雅的男人,仿佛是上帝派到尘世的天使,唯一的目的是用微笑和善行来温暖他人,譬如:好生爱着处于更年期、脾气暴躁、长得五大三粗的妻子奥丽芙;好生爱着敏感胆怯、处于青春期、日后会离婚的儿子;好生爱着每一个从他药店里买药的小镇邻居,以及那个新来的被奥丽芙讥讽为“看上去像只老鼠”的店员丹尼斯。

亨利和丹尼斯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如果说有,是有一次,丹尼斯掉了一只红色的连指手套,亨利弯腰为她拾起,撑开腕口,注视着她把小手伸进去;还有一次,丹尼斯的丈夫和朋友外出打猎被误杀后,亨利到丹尼斯的住所安慰她,轻抚她的头发,等她睡着后开车回家。他那时候幻想着搬去偏远的北方,和丹尼斯一起住在小房子里,丹尼斯可以生个小孩,一个崇拜他的小女孩,他认为女孩肯定会崇拜父亲——这一切都只是想想罢了,他继续和他的妻子奥丽芙生活在一起,忍受她无端的咒骂、讥讽和偶尔的温存。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离开后的丹尼斯,每年都会给他邮寄贺卡。这就是他在小镇上的整个人生,直到有一天他中风,耳朵聋了,眼睛瞎了,奥丽芙把他送进了养老院。

奥丽芙在《药店》里,只是个配角,她的出场总是带着怒气、不安和嘲讽。她是这个家庭里的女王,丈夫和儿子都对她心怀敬畏。可以说,奥丽芙的出场并不华美,在这部长篇里,她的很多次出场,都是一个影子般的人。《钢琴演奏者》里,主人公是安琪拉,一个从没有学过钢琴但是在酒吧和教堂里弹了一辈子钢琴的天才音乐家。她有个相处了二十多年的情人,母亲年轻时是暗娼,老了住进养老院。有一天晚上,她在酒吧碰到了年轻时的恋人西蒙。她拒绝了西蒙的怀旧和示好,于是西蒙告诉她,她母亲曾经跟他上过床……在这个故事里,奥丽芙和丈夫亨利只有一个镜头,那就是他们进酒吧时,奥丽芙扯着大嗓门喊:“该死,这餐厅里也太热了吧!”

是的,在这部长篇里,奥丽芙很多时候只是个过路人,或者说,是小镇庸俗生活的见证者、参与者和观察者。她性子不温和,说话也很少顾忌别人的感受。她不是一个美好的人,可是,她也不是一个恶毒的人,她像大多数时候的我们一样,对这个世界抱着一种怨恨,同时又怀有一种卑微的感恩。在《绝食》里面,她妄图帮助得了厌食症的陌生女孩。这女孩长了双好似海鸥爪子般的手。她像个慈善的母亲,让女孩的头枕在她粗壮的腿上。在《涨潮》里,奥丽芙偶遇到她曾经的学生凯文,而凯文从外地回到小镇,打算自杀。是奥丽芙喋喋不休的回忆往事让他疲惫不堪并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在《一筐旅程》里,她去刚死了丈夫的杂货店老板娘玛琳家帮忙,当玛琳打算用水果刀杀死跟丈夫有染的亲戚时,奥丽芙说,别冲动,小心一点儿……这就是奥丽芙·基特里奇,芸芸众生中并不独特、也不貌美智慧的一个七年级数学教师。她在煎熬属于自己的岁月,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戴着无形的枷锁在尘世舞蹈一般,对这个世界,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小心翼翼地微笑着,也小心翼翼地忍受着。

在这部二十二万字的《奥丽芙·基特里奇》里,作者伊丽莎白·斯特劳特用平淡内敛的文字,描摹了小镇上一群居民的孤独、嫉妒、衰老、良善、温情、流言、背叛和误解。从表象上看起来丝毫没有波澜,暗处却是涟漪四起,厌恶和悲悯悄然浮现。从写作手法上看,伊丽莎白·斯特劳特继承了舍伍德·安德森、福克纳、麦卡勒斯和奥康纳的衣钵。相对于《小城畸人》,《奥丽芙·基特里奇》的人物更加复杂斑斓,忧伤的底子犹如一层油脂始终漂浮在河流的旋涡处;相对于《喧哗与骚动》,《奥丽芙·基特里奇》更为流畅好读,熠熠闪光的细节描写随处可见;相对于《伤心咖啡馆之歌》,《奥丽芙·基特里奇》则显得更日常也更正常,犹如黑夜与黄昏之较;相对于《好人难寻》,《奥丽芙·基特里奇》里的人物更孱弱纠结,从没有谁会恶毒地故意伤害他人。然而无论如何,《奥丽芙·基特里奇》都算得上一部经典之作。我一直想不明白,出生在美国最东北部缅因州(也就是恐怖小说家斯蒂芬·金的故乡)的伊丽莎白·斯特劳特,为何拥有一颗属于美国南方的老灵魂?

买到《奥丽芙·基特里奇》这本书,是在大连天津街的新华书店。大学毕业后的十五年里,我再也没回过大连。我曾无数次在梦里梦到大连,那里寂洁的街道,那里粗壮的梧桐,那里草坪常绿的广场,那个细沙从趾间流过的星海湾,以及冬天肥硕的雪花和咆哮的海风(我曾和姑娘坐在寒风里吃烧烤,喝凉啤酒,她脸上点缀着可爱的雀斑)。而当我真实地站在母校门口,发觉一切已面目全非。于是我带着儿子跑到最熟悉的新华书店。在那里,我买了这本小说。在中山广场的椅子上,我开始读小说的第一章《药店》,儿子在旁边蹲着喂鸽子。

那是个阴天,中山广场上正在装修,一切都破破烂烂,遍地是一泡泡的鸽子粪。当我读完《药店》时,我突然异常难过。当时我意识到这会是部伟大的作品,当然,我那时还完全意识不到,骨骼粗大、泼辣直爽、儿子婚礼上因穿了大花礼服而被儿媳暗地里嘲笑的奥丽芙将会带我领略如此真实动人的人性。我放下书,静静注视着儿子。他在追着羽毛斑驳的鸽群,他的笑声嘹亮而压抑,我总怀疑他有好动症。他不会想到,他的父亲将通过《奥丽芙·基特里奇》经历一次美妙的精神之旅;他也决计不曾想到,在他父亲眼里,每一个人,男人或女人,弱冠少年或耄耋老者,都是奥丽芙·基特里奇漫不经心的化身——犹如,上帝即子民,子民即上帝。

2012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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