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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赫拉!我回来了!

时间:2022-07-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在1972年11月的大选周中,新闻通讯报道神奇女侠回归的消息传遍了全国。《女士》杂志的一名编辑寄来的一封信告诉她,杂志准备在第一期的定期期刊上,做一份关于神奇女侠的封面故事。2神奇女侠是这场革命的一部分。在它第一期的封面上,神奇女侠正在一次反抗集会游行中对刻板漫画书情节进行抗议。1月,奇泽姆宣布她将竞选总统,寻求民主党派的提名。一本《超人》可以为埃德加换来三本《神奇女侠》。

『迷人聪慧的女英雄被唤来助女权事业一臂之力。』《纽约时报》如此报道。《洛杉矶时报》宣称神奇女侠为『这场运动的幻想代言人』。在1972年11月的大选周中,新闻通讯报道神奇女侠回归的消息传遍了全国。

《女士》杂志,1972年7月

“我是伊丽莎白·马斯顿,我知道关于神奇女侠的一切。”1972年,她大步走进《女士》杂志在纽约的办公室,如此说道。她已近八十岁高龄,苍白如纸、骨瘦如柴、强硬如打火石。她与六十八岁的奥利弗·拜恩生活在弗吉尼亚州。《女士》杂志的一名编辑寄来的一封信告诉她,杂志准备在第一期的定期期刊上,做一份关于神奇女侠的封面故事。霍洛维,一如既往地势不可挡,旋即飞往纽约。她仔细阅读了文字,并详尽检视了绘图。她与杂志人员进行了会晤。“全都是年轻人,相当诚挚,”她向玛乔丽·威尔克斯·亨特利汇报说,“我告诉他们,我百分之百支持他们现在要做的事,并让他们‘放手去干!’。”亨特利激动万分,急忙汇了一笔款订阅了杂志,并以八十二岁高龄在订阅上署名:玛乔丽·威尔克斯·亨特利(小姐)。1

《女士》杂志,意在作为复兴的女权运动的宣传报刊而活动。贝蒂·弗里丹的《女性奥秘》出版于1963年。全国妇女组织创建于1966年。1969年,艾伦·威利斯与舒拉米斯·费尔斯通开始了红袜女性解放运动。费尔斯通的宣言《性别的辩证:女权主义革命事件》于次年出版,同时出版的还有卡特·米莱特的《性别政治》与罗宾·摩根的作品选集《姐妹情谊是有力的》。同时,杂志界开始进行一场革命。1970年3月,四十六名在《新闻周刊》工作的女性控告该杂志有歧视行为。超过一百名女性在《妇女家庭杂志》处进行了一场长达十一小时的静坐示威,要求其提供日托服务、雇用女性为高级编辑人员,并要求出版一期杂志特刊,题为《女性自由杂志》。费尔斯通站在主编的桌前,在他面前将一本《妇女家庭杂志》撕碎。2

神奇女侠是这场革命的一部分。1970年7月,女性自由地下出版社在加利福尼亚州伯克利发行了一本地下漫画书,名为《不是我宝贝》。在它第一期的封面上,神奇女侠正在一次反抗集会游行中对刻板漫画书情节进行抗议。杂志中,超级少女叫超人闪开,维罗妮卡为了贝蒂甩掉了阿奇,猪小妹叫猪小弟自己去做晚饭,而当伊基对露露说“女孩不准进!”时,露露只说了一句:“去他妈的!”3

摘自“脱逃”,《不是我宝贝》,1970年7月

1970年8月26日,即第十九修正案通过十五周年的纪念日,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女性平权罢工展开。一个名叫乔安妮·埃德加的年轻作家帮忙组织了档案出版社的停工活动。帕特里西亚·卡宾发动了对《视点》杂志的罢工。一年后,她们两人都进入了《女士》杂志工作,埃德加作为编辑,卡宾则作为出版人。4《女士》杂志旨在成为一份“女性杂志”——就像七姐妹那一类,就像《家族圈》——但同时又是对它的批判:这是一份女性杂志,但它已得到了解放。它同时也是全国女性政党的分支,全国女性政党于1971年7月由一组女性创立,其中包括弗里丹、格洛莉亚·斯泰纳姆、贝拉·阿布祖格,以及第一位被选为国会议员的黑人女性雪莉·奇泽姆。该杂志的试阅刊于1971年12月上架销售,在八天之内就被销售一空。一家新兴的大型企业同意在仅仅拥有该杂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的情况下,对它投下一百万美元。“华纳传播公司帮助创造了这家全国最大的、由员工自己掌控的杂志。”斯泰纳姆如此说。5

1972年初,就在《女士》杂志的编辑计划出版该杂志的第一期定刊时,女性运动似乎正接近其长久、激动人心的成功。1月,奇泽姆宣布她将竞选总统,寻求民主党派的提名。3月,于1923年第一次提交至国会的平权修正案,在参议院得到通过。6月,理查德·尼克松签署宣布九号法案成为法律,确保“合众国国内任何人都不应该因为性别的原因被排除在由联邦资助的教育和活动计划之外,不能被剥夺这个计划和活动提供的待遇,也不能因性别原因受到这个计划和活动的歧视”。1972年是立法上的一个分水岭。“我们将禁止性别歧视条款放入了每件事里,”阿布祖格说,“没有任何人反对。有谁会反对女性平权呢?”6

当《女士》杂志的1972年7月刊于6月出现在报刊亭中时,奇泽姆的竞选仍在进行之中。她一直没有承认失败,将提名位置让给乔治·麦戈文,直到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于7月的第二周在迈阿密召开。甚至在与会代表前往迈阿密的路上,在机场,他们仍能看到《女士》杂志的封面,就是霍洛维前往杂志办公室时看到的那幅画:一个巨大的神奇女侠大步穿过城市,她上方的一条横幅上写着,“神奇女侠竞选总统”。(霍洛维不喜欢这幅画:它是“由一名对他的工作一点儿都没有感情的男性画出来的”,她在给亨特利的信中写道。)7通过让神奇女侠竞选总统,《女士》杂志的编辑们希望能标出其政治地界:它将会成为一本政治杂志。他们也同样希望,能通过20世纪40年代的神奇女侠,这个他们孩提时代的女权主义人物,弥合20世纪初的女权主义与70年代的女权主义之间的距离。8

“现在回头来看40年代的神奇女侠故事,”斯泰纳姆说,“我为它们中所蕴含的女权信息的力量而惊异不已。”斯泰纳姆于1934年生于俄亥俄州,自小就极为热爱原版的《神奇女侠》。在长大成人后,她也曾与漫画有所关联。60年代,在她为哈维·库兹曼工作时——库兹曼曾帮助威廉·盖因斯创办了《疯狂》杂志——她结识了多萝西·罗比切克·伍尔夫,伍尔夫回到了DC漫画,为一系列爱情漫画做编辑。9在《女士》杂志的1972年7月刊上,斯泰纳姆本应撰写两篇文章,一篇是关于《神奇女侠》的封面故事,另一篇则是关于女性投票者的特写故事。她将撰写封面故事的任务交给了乔安妮·埃德加。埃德加于1943年生于巴顿鲁日,同样也是读着漫画书长大的。她住所附近的孩子们,大多都是男孩,会把他们的漫画书排在人行道上用作交换。一本《超人》可以为埃德加换来三本《神奇女侠》。10

“神奇女侠以女权主义者的身份开场,但就像我们中的许多人一样,她在‘50年代’时日渐式微。”埃德加在她的封面故事中如此写道。

马斯顿于1947年去世,而神奇女侠继续存活着。但是,新作者并不理解她的精神,她失去了某些她原有的女权态势。她继续保留着超人的能力,但她的激情衰减了。她不再展现她相对于男性的优势,反而变得越来越恭顺。

自1968年开始——这段时期被称为“戴安娜·普林斯时期”,这时她甚至不再被称为神奇女侠——神奇女侠同时失掉了她的制服和超能力。埃德加和斯泰纳姆一样都对此相当愤怒。但是,据埃德加所称,随着女权运动的复兴,这一切都将改变。1971年,DC漫画任命罗比切克·伍尔夫为《神奇女侠》的新编辑,而埃德加报告说,她准备将马斯顿的神奇女侠重新带回来:“伍尔夫女士计划减少剧情中的暴力情节,带我们的女主角回归她与生俱来的女权主义。也许,同样也会让她回归政治?”11

《女士》的创办者对用神奇女侠的能力来启动杂志抱有极大的信心。1972年7月刊不仅有“神奇女侠竞选总统”的封面图,内含埃德加的文章,同时还带有一张四开的拉页,其中重印了《全明星漫画》1941年12月—1942年1月刊上所登载的“神奇女侠登场”。斯泰纳姆、埃德加和卡宾也决定出版一本别册选集,在上面选登《神奇女侠》在20世纪40年代的漫画,以此进行宣传,并为《女士》杂志赢取更多的订阅用户。斯泰纳姆挑选了马斯顿的原版故事,并极力去除了其中的捆绑场景。12《神奇女侠:一名“女士”》于1972年夏问世,作为《女士》杂志社的出版物并由华纳分销。“《女士》杂志于1972年7月所刊登的《神奇女侠》封面故事引来了无数读者,他们希望能将这些早年的绝版漫画收编,组成一本极诱人的书刊。”杂志编辑声称。(这并不属实,别册甚至在第一期杂志付印之前就已经排版完成了。)该书的利润由杂志社获得。订阅表格鼓励《神奇女侠》的书迷订阅《女士》。13

“迷人聪慧的女英雄被唤来助女权事业一臂之力。”《纽约时报》如此报道。《洛杉矶时报》宣称神奇女侠为“这场运动的幻想代言人”。在1972年11月的大选周中,新闻通讯报道神奇女侠回归的消息传遍了全国。14到了1973年5月,《女士》杂志社与华纳一同开始考虑他们是不是应该制作和销售一款神奇女侠娃娃。151973年7月,一家洛杉矶的女性卫生院在一本简讯册封面上绘制了神奇女侠挥舞着一柄阴道镜,旨在教女性如何为她们自己进行阴道检测。16

摘自一份1973年的女权主义简讯册

1973年,就在神奇女侠被称为“女权反抗者的象征”的同一年,最高法院做出裁决,宣布人工流产合法化。但“罗诉韦德案”的结果并未增强女权运动的势头,相反,它限制了女权运动的发展。如果说1972年是立法上的分水岭,那么1973年则标志着旱季的到来。某些成果丧失,而其他的则被证明为虚幻一场。即便是DC漫画雇用多萝西·罗比切克·伍尔夫来编辑新的《神奇女侠》漫画书,想要“带我们的女主角回归她与生俱来的女权主义”的预测,最终也被证明是错误的。

多萝西·罗比切克·伍尔夫确实在1971年编辑了一期《神奇女侠》,并于1972年初编辑了另一期。这两期与戴安娜·普林斯时代出版的故事没有任何差别。17大约就是在那时,斯泰纳姆前往DC漫画挑选先前的神奇女侠故事,以将其重印于《女士》杂志的神奇女侠别册。她看见了一些戴安娜·普林斯时代的杂志,并说道:“神奇女侠发生了什么?你们把她的超能力都去掉了。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这对美国的年轻女性来说有多么重要吗?”18罗比切克·伍尔夫站在斯泰纳姆的一边——她希望神奇女侠重新拥有超能力——为此,在《女士》杂志的1972年7月号出现于报亭中不久,她就被开除了。

“我听说你不再在国家出版社工作,而我想要说的是,我认为他们这简直是该死的丢人。”《魅力》杂志的特约撰稿人弗洛拉·戴维斯于6月23日写信给罗比切克·伍尔夫。戴维斯写了一篇关于神奇女侠的文章,被《魅力》杂志驳回了。“在撰写神奇女侠的文章时与你的合作非常愉快,”戴维斯对罗比切克·伍尔夫说,“我本希望这篇文章能得以刊登,它描述了漫画是如何静悄悄地——而长久地——成为儿童们,特别是女孩们的有益阅读材料。它如此被撤回实在令人大失所望。无论你现在正在从事什么,我都祝你在新的事业上有所成就。你是我所认识的最坚定的女性解放运动的代言人。”19

7月,失业的罗比切克·伍尔夫写信给斯泰纳姆,告诉她自己刚进行了一场巡回公开演讲,主题关于“女性自由和漫画所扮演的角色”,而在她访问的每一座城市,《女士》杂志都销售一空:“我想那份生动的神奇女侠封面完全没有损害到杂志的销量。”20

1972年12月,DC漫画出版了一本《神奇女侠》的“女性解放运动”特刊——但此事与罗比切克·伍尔夫并无关联——由丹尼斯·奥尼尔编辑,脚本作者是一名科幻作家,塞缪尔·R.德拉尼。它原本是一个分为六部的故事中的第一期。在每一期中,戴安娜·普林斯都会与一名男性沙文主义者作战。21在第一期的故事中(其为对20世纪40年代的一份故事脚本进行的再利用),戴安娜打败了一名对女性雇员支付工资过低的百货商店店主。“另一个坏人是一名大学辅导员,他真心觉得女性应该留在家里,”德拉尼日后声称,“后面的故事会展开为一伙暴徒试图攻击一间满是女性雇员的人工流产诊所。”这个关于人流诊所的故事被驳回了。德拉尼的六期“女性解放运动”故事,最终只出版了一期。22

摘自塞缪尔·R.德拉尼,“显赫把戏”,《神奇女侠》#203(1972年12月),“女性解放运动”特刊

漫画行业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对女性运动做出回应。在1972年和1973年,漫威漫画意在借着女性运动的风潮,制作出三本“女性漫画”——《夜班护士》《女魔莎娜》《猫》。这些漫画都在六期之内就宣告失败。23DC漫画废弃了德拉尼的戴安娜·普林斯的故事。反之,在1973年初,神奇女侠穿着制服、带着她的全套超能力回归DC漫画的“原初神奇女侠的新冒险”,由罗伯特·卡尼格撰写与编辑。而他,就算客气来说,也对女性运动没有什么感情。(“卡尼格是一个非常野蛮的沙文主义者。”日后,他的助手如此说道。)24卡尼格在“原初神奇女侠的新冒险”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了一个几乎和多萝西·罗比切克·伍尔夫一模一样的角色。在一格画格中,她死在桌前,扑倒在一台打字机上。描述文字这样写道:“狙击手的第一颗子弹击中了女性杂志的编辑多蒂·柯腾曼。”25

摘自罗伯特·卡尼格,“原初神奇女侠的新冒险”,《神奇女侠》#204(1973年2月)

“有谁会反对女性平权呢?”贝拉·阿布祖格在1972年如此问道。答案是,有很多人。在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女性运动停滞不前。薪资一直未达到两性均等,社会与经济进步节节倒退,似乎唾手可得的政治与法律胜利却一直遥不可及。26而女权主义者也分裂了,激进派攻击自由派、自由派攻击激进派成为一种普遍现象,甚至为此出现了一个专门叫法——“污化”。27早在1970年,新女权主义者剧院的创办人在一封国会致联合女性的辞职信中就曾发出警告,女权主义者“充满怒火,伪装成一种伪平等的激进主义”,正在成为“残暴得可怖的反智法西斯主义28

在这场斗争中,神奇女侠并未被波及,因为她就是弹药。威廉·多兹尔曾于1966年在ABC(美国广播公司)推出了一套《蝙蝠侠》的电视连续剧,他于1967年拍摄了一部极度矫揉造作的神奇女侠剧集试镜样片,名为《谁害怕戴安娜·普林斯?》。但该剧集从未投入制作。29由《女士》杂志带起的神奇女侠复兴使得ABC对此重新做了审视。1974年3月,卡西·李·克洛斯比主演了一部由ABC电视出品的神奇女侠电影。它与20世纪40年代的神奇女侠并无太大关联,其场景设在70年代,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30次年,ABC推出了《新原初神奇女侠》,其故事发生于40年代,并与马斯顿的漫画设定非常接近,它的主题歌也是同样的风格:

神奇女侠!神奇女侠!
全世界都在等待着你
以及你所拥有的神力。
你穿着缎面紧身衣,
为你的权利而战,
以及那古老的红白蓝。

神奇女侠!神奇女侠!
现今世界准备好了来迎接你,
以及你所创造的奇迹:
使战鹰化为白鸽,
用爱阻止征战,
让骗子吐露事实。

神奇女侠!
带我们离开这下面吧,神奇女侠!
我们的全部希望都高高系于你之上!31

《新原初神奇女侠》播放了四年。对于激进女权主义者来说,它似乎是对女权主义运动所象征的所有事物的背叛。1968年,红袜女性解放运动对亚特兰大市举行的美国小姐选美大赛进行了抗议,参加运动的人们将高跟鞋与《花花公子》杂志扔进了一只垃圾桶中,并将一只绵羊加冕为美国小姐。《新原初神奇女侠》的主演是琳达·卡特,一名选美冠军,曾于1972年代表合众国参加世界小姐大赛。但就时间上来说,针对神奇女侠发起的争论在卡特出演神奇女侠之前就开始了。早在1972年,贝蒂·弗里丹就开始疏远格洛莉亚·斯泰纳姆,她指责斯泰纳姆告诉女性她们需要成为“女超人”。32

1975年5月,即ABC播出由卡特主演的试播集的六个月前,红袜举行了一场媒体招待会,公布了一份长达十六页的报告书。其大意如下:(1)格洛莉亚·斯泰纳姆是一名CIA(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工;(2)《女士》杂志既是一份资本主义宣言书,也是CIA策略的一部分,旨在毁掉女性运动;(3)神奇女侠是女权主义毁灭的象征符号。33这份报告以海报的形式印刷,绘有一张神奇女侠的图画,脸部则是斯泰纳姆。34红袜指控《女士》杂志与华纳传播公司的关系,列举原本协议中的条款——在这些条款中,华纳向其提供大部分资金,却并非拥有多数股权的股东——并提问道:“这样一个巨型财团,怎么会对女性自由抱有兴趣,以使得它同意接受这种不像生意往来的条款?”红袜想要知道:华纳怎么会出资一百万美元资助一份女权主义杂志?这只可能是一场毁灭女权运动秘密计划的一部分。对红袜来说,甚至连戴安娜·普林斯是“一名军方情报官员”这一事实都能够证明斯泰纳姆是一名CIA的傀儡,是这场旨在毁灭女性自由运动阴谋的自愿参与者。此外,“神奇女侠还反映出‘自由女权主义者’的反人类态度,和那些崇尚神话、超自然女英雄与‘偶像’的母系主义者,他们无视或诋毁普通世间女性的成就与挣扎。这导致了‘被解放女性’这种个人主义路线,否认一场运动的必要性,并暗示若女性们无法成功,那都是她们自己的错。”35

红袜对《女士》杂志的攻击,1975年,插画中将斯泰纳姆画成了神奇女侠

斯泰纳姆驳斥了所有这些指控。36“这完全是疯了,对不对?”埃德加写信给华纳的负责人,附上了红袜的声明。37但这条裂隙,就像其他很多分歧一样,被证明是无法弥合的。38而且,即便红袜的阴谋论确实疯狂,关于神奇女侠,他们确实说对了一点。如果你是个拥有隐形飞机的亚马逊人,谁还需要提高觉悟和平等薪资?

20世纪女权主义的悲剧之一,就是它所拥有的历史似乎永久地消失了。1969年,舒拉米斯·费尔斯通与一群年轻的女权主义者前往华盛顿特区,拜访了八十四岁高龄的爱丽丝·鲍尔。鲍尔于1916年创立了全国女性政党,于1917年进行了一次绝食抗议,并于1923年草拟了平权修正案。她将客人们带进她的客厅,墙上挂满了女性参政主义者的油画肖像。当她问他们能不能认出画中的女人时,他们一个也认不出来。39

在20世纪70年代晚期与80年代,在女权主义者互相污化中,从平等权利斗争的减少,到为人工流产进行辩护,以及新右派的兴起,女性运动在困境中挣扎着。那个曾于1926年描述过的“女性困境”——“一名女性能兼顾家庭与事业吗?”——在经过半个世纪以后,仍然远未得到解答。40爱丽丝·鲍尔于1923年提出的宪法修正案一直未得到认可。到了1982年,为新纪元所进行的战斗被完全放弃了。

与此同时,有一代女性历史学家立志,永远铭记那些挂在爱丽丝·鲍尔客厅墙壁上的肖像画中的女人们的名字。女性的历史被发掘了出来:才华出众、热情洋溢的学者们对从女性的生活形态,到她们的政治斗争历史中种种的一切进行研究。1970年,安妮·费罗·斯科特出版了《美国生活中的女人们》。传记字典《著名美国女性》,其第一版问世于1971年。同年面世的还有戈尔达·勒纳里程碑式的教材《美国历史中的女性》。南希·科特的历史文献《苦楚之根》出版于1972年。反映琳达·戈登的生育控制运动史的《女性的身体,女性的权利》于1976年面世。伊丽莎白·普莱克与南希·科特于1979年出版了一本六百页长的反映美国女性历史的《她自己的传承》。

大卫·莱文所绘的玛格丽特·桑格漫画像,1978年

这一阵学术风潮并未将神奇女侠带入聚光灯之下。格林尼治村的波西米亚主义、社会主义、自由性爱、双性化、性激进主义以及女权主义在神奇女侠的诞生中所扮演的角色,女性参政主义活动之于霍洛维与马斯顿的关系,他们的家庭安排,杰克·拜恩与《虚构之家》,神奇女侠与奥利弗·拜恩、埃塞尔·拜恩和玛格丽特·桑格的关系,这其中的历史并没有被遗忘,它被刻意并小心地掩盖起来了。1978年,画家大卫·莱文画了一幅玛格丽特·桑格的漫画肖像,她打扮成神奇女侠的样子,从一只巨大的子宫帽上跃向天空。他是在试着将一个时代的女权主义与另一个时代相连。他完全不知道,桑格是神奇女侠的灵感来源之一。他怎么可能知道?神奇女侠的起源故事并非一段被忽视的历史,等待着被人书写出来。它是一个被深锁在柜中的家族秘密。

有时候,一两个秘密会从锁眼中漏出。在20世纪70年代,霍洛维曾夸耀过她同桑格有多熟悉。“我和M.S.(桑格)一起度过了很多时间,有时在她家,有时在我家。”她这样告诉乔安妮·埃德加。“我极为幸运,能在埃塞尔·拜恩与玛格丽特·桑格的暮年与她们熟识。”她在1975年写信给曼荷莲学院校友办公室,声称她们是“两个完全不需要任何女性自由运动帮助的人”。但她从未清楚地解释过她是怎么认识她们的,因为这会涉及解释关于奥利弗·拜恩的事。她有些时候确实曾提到过她“多年的同伴”,但她从来没有指名道姓地提到过奥利弗·拜恩,或解释过她是桑格的侄女。411974年,当一名伯克利大学的博士生因为一篇关于神奇女侠的论文写信给霍洛维,向她询问关于神奇女侠的手镯,霍洛维回信给她:“马斯顿博士的一名学生在双手的手腕上戴着沉重的宽银色手镯,一只是非洲的,另一只是墨西哥的。它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将其视为爱之束缚的象征,因此他借鉴了它们,用在了神奇女侠的脚本中。”42当然,这对手镯就是奥利弗·拜恩的。奥利弗·拜恩曾经确实是“马斯顿博士的一名学生”,尽管在那时,她已经与霍洛维一起生活了四十八年。

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奥利弗·拜恩曾接受过从事研究玛格丽特·桑格的历史学家与传记学家的采访——这些采访常常一次就长达好几个小时——她从未提到过马斯顿或神奇女侠。43这使得家族外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可能将桑格与神奇女侠联系到一起。而当记者或学者向霍洛维问起神奇女侠的事,她让他们写信给玛乔丽·威尔克斯·亨特利,以将他们从奥利弗·拜恩身边引开。“没有人比玛乔丽·W.亨特利更了解神奇女侠是如何诞生的,”她会这么说,“如果你们有任何问题,她就是你们该找的人。”44

玛乔丽·威尔克斯·亨特利在九十多岁的时候搬进了马萨诸塞州的一家养老院。她在房间的墙上挂上一张海报,上面写着:“如果上帝创造了男人,她只不过是在开玩笑。”1982年,亨特利接受了一家当地报纸的记者采访。她喝着健力士黑啤,坐在摇椅里,说起她曾为创作了神奇女侠的人工作过。她既没有提到伊丽莎白·霍洛维,也没有提到奥利弗·拜恩。亨特利于1986年去世,那时她的九十七岁生日刚刚过去一天。她留下了指示。她不希望火化时举行任何仪式,只要念一首诗:“哦,我的魂魄并非一个胆怯的灵魂。”45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神奇女侠的创作者同时也是测谎试验的发明人。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马斯顿发表漫画时所使用的一个假名“查尔斯·莫尔顿”,但主要还是因为,对漫画书历史感兴趣的人群与对测谎描记器历史感兴趣的人群并不重合。(而在这两个人群中,对女权主义历史感兴趣的人则少之又少。)到了80年代,测谎试验每年在两百万名美国人身上使用。里根政府曾试图进行随机试验以阻止安全漏洞:他在位期间,有超过二十万名政府雇员被要求进行测谎。在1988年的雇员测谎保护法案通过,试验受到限制之前,全美有四分之一的企业会对他们的员工进行测试。多种波动描记器的使用频率在“9·11”之后暴涨,在对恐怖分子嫌疑人的审讯,以及美国公民申请安全许可时所需进行的测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尽管国家科学院于2003年发布的一份报告已经证实,多种波动描记器并无实效。46

从没有人给伊丽莎白·霍洛维·马斯顿、奥利弗·拜恩和玛乔丽·威尔克斯·亨特利进行过测谎试验,而她们也从未打破过沉默。要揭开这个家族在神奇女侠的历史之上所遮起的厚纱是不可能的。乔安妮·埃德加于1972年撰写关于神奇女侠历史的杂志文章,甚至是卡伦·沃洛维特于1974年撰写博士论文时,她们的境遇也不比1944年某一期的《神奇女侠》连环画中那名新闻编辑好多少:他四处搜寻“关于神奇女侠的独家新闻”,因为过程如此让人发疯而精神崩溃,以致他住进了医院。神奇女侠的秘史一直是一个秘密。

这种保密行径不仅导致了对神奇女侠的歪曲,也导致了对女性历史走向和平权斗争的歪曲。神奇女侠并非始于1941年,威廉·莫尔顿·马斯顿向谢尔顿·迈耶交出他的第一份脚本时,而是始于1904年的一个冬天,当玛格丽特·桑格将奥利弗·拜恩从雪堆里挖出来时。女性权利的斗争并非一波一波发生的。神奇女侠是20世纪初的女性参政论、女权主义以及生育控制运动的产物,并在之后成为60年代及70年代女性自由及女权主义运动的起源。女性权利的斗争一直都是一条河流,延绵辗转。

奥利弗·拜恩于1990年去世,享年八十六岁。她与霍洛维一起居住在坦帕市的一间公寓中,距离奥利弗的儿子拜恩不远。当奥利弗在医院里临终时,霍洛维跌了一跤,摔坏了髋骨,她住进了同一家医院。她们分住在不同的房间。她们已一同居住了六十四年。当霍洛维在病床上得知奥利弗去世时,她念出了一首丁尼生的诗:“日西落,晚星出,一个呼声唤我多清楚!我将出海去,河口沙洲别悲哭。”47[1]

伊丽莎白·霍洛维·马斯顿与奥利弗·拜恩,于1985年

拜恩·马斯顿将母亲的骨灰撒进了特鲁罗的帕莫特河。没有报纸登出讣告。48伊丽莎白·霍洛维·马斯顿于1993年在她的儿子彼得的家中去世,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沃顿版的《萨福》。49《纽约时报》上刊登了一条讣告。它的标题上写着:“伊丽莎白·H.马斯顿,神奇女侠的创作原型,享年100岁。”50而这,最多只是事实的一半。

[1] 译文引自黄杲炘译著《丁尼生诗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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