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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毕业了

时间:2022-07-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高阳光以前在技校的时候因为一次动手事件结识了一个男生熊向前,两人后来成了很好的朋友,并先后从技校退学。高阳光找到他说希望你开车载我们几个去某某某地方一趟,他说可以。车子只坐了4个人,我,高阳光,还有另外两个在他的帮派里跟他玩儿的比较密的朋友。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有离开过秋港,直至有一次高阳光带我们坐上了开往另一个地方的面包车

高阳光以前在技校的时候因为一次动手事件结识了一个男生熊向前,两人后来成了很好的朋友,并先后从技校退学。熊向前生活条件比较拮据一点,换过几次工作后找了个给人开面包车运货的活儿,再后来他的老板要换车了,他开了那么久车也攒了点儿钱,就把他自己正在开的车买了下来,单独在外面接散活儿挣钱。高阳光找到他说希望你开车载我们几个去某某某地方一趟,他说可以。

车子只坐了4个人,我,高阳光,还有另外两个在他的帮派里跟他玩儿的比较密的朋友。它开出了小镇,从国道上穿出了县城,然后沿着一条马路一直往前不做停歇地行驶着。

天幕渐渐低垂,车厢里的光线也渐渐变得昏暗,小面包车行驶的噪音也因为时间太长而变得轻飘。我问高阳光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啊?”

“见一个人。”

“谁啊,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她的名字叫赵新璐。”

“她和你什么关系啊?”

“她以前是我女朋友。”高阳光说道,“她是个住在我心里的姑娘。后来我们分手了。”

“谁提出的分要啊?”

“她。”

“哦。”我点点头,问道:“那你这次去找她是为了什么啊?”

“她被一个男人打了。”高阳光说道,“那个男的就是她最近交的那个男朋友。他们因为一点什么事产生了点口角,那个男的就对她动粗了。虽然没造成什么重伤,但毕竟还是让一个男人给打了。赵新璐是个很大大咧咧很开朗的女人,但这件事发生以后,她哭了几天彻底没辙了。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给我加急送过来了。她说她想立马见到我,要来我们镇找我。我给她回了一封过去,说算了,还是我去你那儿吧。”

“当时是她把你甩了,你现在还要去帮她?”我问道。

他叹了口气,停顿了会儿,说道:“她没有把我甩了,我们是和平分开的,谁也没怨恨谁。”

然后,在我们无声的等待中,他向我们讲起了自己和她的故事。

“那个时候吧,我还在那个技校读书。那时候我在干一件事情,我在外面认识一些人,他们可以花钱搞到一些市场上私底下流通的二手收音机,有国产的,也有一些进口的索尼,松下这些牌子的,价格就贵一点。收音机是什么你知道吧,就是有根天线的,你扭上面的一个旋钮,就可以听到不同的电台播放出来的声音,有说话也有歌曲。还可以把磁带放进去播歌。那时候他们就把一大堆收音机给我,我把它们以2倍以上的价格卖给技校里的学生。那时候那些学生都特别喜欢收音机,每次送过来的收音机有各种各样款式,几天内就可以卖完。我们技校角落里有一片小树林,里面基本上是不会有人了,小树林旁边是土砖垒起来的墙,我们约定好时间以后,它们就在墙外把一个装满了收音机的纸箱子从墙上递过来,我这边就可以接住。有一次他们可能是想一次赚多一点,递给我的箱子比原来大了2倍,我把那个箱子放在地上一时还没想好一个人要怎么抬呢。

“这时候,我听到了几声笑声,我转过头,看到一个女的捂着嘴在那儿笑。我朝她走过去,她也朝我这儿走过来,我问她:‘你看出来我在干什么了不?’

她还是在那儿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说道:‘嗯,好。’

然后她对我说道:“你一个人搬不动吧,我帮帮你吧。”

然后我们一人抬着箱子的一边走了起来。我问她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啊?’

她说道:‘我们宿舍来了人,不是很方便。’

‘来了什么人不方便啊?’我问道。

她说,她一个舍友全家人都来看望她了,爸爸妈妈奶奶阿姨还有几个表弟表妹,在宿舍里搭了一张圆桌子吃饭,就在走廊的公用炉灶那儿炒的菜。她和其他几个舍友干脆就出来了。

我们一起把箱子抬到了技校里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从箱子里拿了一个收音机送给她。她挺高兴的的,但不怎么会用。我告诉了她开关在哪里,然后跟她说:‘你先拿回去琢磨吧,晚上我来你们宿舍教你。你宿舍在那栋楼哪个门牌号啊?’

然后她就把宿舍在哪儿告诉我了。回去之后,我跟几个朋友去喝了点儿酒,然后去打了挺久的乒乓球,又打了挺久的篮球,回宿舍以后洗了个澡就睡着了。一直睡到晚上差不多10点了,我出校门到一家糕点店里买了一盒千层酥带去了她的宿舍。

她们宿舍里除了她还有两三个女的,见到我来找她以后都在那儿窃笑着交头接耳,我把千层酥打开分给她们,然后她们就回到自己的床上假装继续干自己的事儿了,当然我也没理这些女的。我和她一起坐到她的桌子边,我摸了摸那个收音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就告诉我她叫赵新璐,我告诉他我叫高阳光。

我们两儿几乎没讲几句关于这个收音机的话,然后我们就一起走出了宿舍。”高阳光说道,“到了宿舍楼底下的一面墙旁边,我让她背靠着墙,然后直接吻了她的脸。我是第一次对女孩子做这个事儿,所以根本不顾做完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她当时整个脸唰的一下就红彤彤的,但她没有羞涩,也没有不高兴。然后她就勾起我的脖子吻了我一下。

当时我看清了她,她是个眼睛特别大的女孩子,笑起来却又成了一条细长的弯弯的缝。我拉着她的手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回到我们男生宿舍楼下的时候,我他妈当时就想搂着她躺进宿舍底下的草丛睡一夜了。但是她说不行,她不是怕我对她做什么不该做的,而是草丛太冷了早上又有露珠,睡了容易感冒发烧。然后我就送她回了她们的女生宿舍。

临走的时候我跟她说明天来宿舍接你,她说明天他父亲要带她到校外去办点事儿。第二天我从中午就开始在校门口蹲着等她了,一直等到了太阳快要下山,这时候我看到一台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在了路边。那车不怎么亮丽,车身上灰蒙蒙的,就是比一般的轿车要长一些。驾驶室里的男的下车拉开后门,我看到赵新璐背着女孩子的小挎包走了下来。那男的一袭黑衣黑裤,身材精壮面容年轻,我当时还在想赵新璐他爹是不是未成年就生下他了。

她看到我在路边等她很开心,笑盈盈地朝我走了过来,然后在我面前停步,直至看着那台车开出那条街道拐了弯,才猛扑到我的怀里,我一个趔趄差点儿翻到。

那天晚上我陪她在校园里打羽毛球,刚开始她连发球都不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可以和我对拉了。她发自内心得高兴,也许也有佩服我教学功力的成分吧,强烈要求请我吃饭,还要下馆子。刚认识就让对方破费总是不合适的,我说下馆子太麻烦了,主要是太远,你实在要请就请我去饭堂吧。可是等我们到饭堂已经没菜了,我们在空荡荡的饭堂里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她跟我讲起了她的成长故事。不知为什么,在她讲的话里面,总会时不时蹦出一两句让我受到惊吓,亦或是无法理解。出饭堂以后天已经黑了,我们到校园外散步,我带她去了一个地方,我记得那地方程循很小的时候我就带他去过。那里原是一个政治部歌舞团,我带程循去的时候尚还热闹风光,一年到头总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曾经还邀请过著名歌唱家胡宝善来演唱。文革时期整个歌舞团变成了空城,团里的大礼堂彻底废弃了。这个城市里有很多热爱艺术的民众,他们没有施展才华的舞台。后来,这个大礼堂成了他们的舞台,他们互为观众和表演者。赵新璐进去以后很快进入了状态,她和大众平民有一种现成的默契。我退到了角落里,隔着昏黄稀疏的光线,远远地注视着她,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如此可爱地释放自我。如果时光可以停止,我真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快乐下去。

回宿舍以后,我把那台黑色的车子的车标画了下来。虽说我是学汽修专业的,但我怎么也认不出那个牌子。后来我把纸拿给同年级的一位号称万事通的同学看,他看了一眼,说道,你这只井底之蛙,这么有名的车牌都认不出来,这是奥迪。”

听到这里,我们车厢里三个人都微微笑了笑,但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高阳光接着说道:“再后来我们两儿就总是待在一起了。那时候我就是个呆瓜,我已经粗略地知道了我和她的关系是个什么概念,但我又不懂真正的爱情是什么。也许她在感情上比我还幼稚,但她在考虑上确实比我周到。我们在一起了一个多月后,我偶然跟她提起了那天见到他爸爸好年轻,她干干地笑了下,说那个不是她爸爸,是他爸爸的司机。

那时候我把兜售收音机赚来的所有的钱都给了她,但她从来没要,都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她偶尔有几次稍微透露了她的资产,我才发现我的跟她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后来我再也不好意思把钱给她了,自己存起来,找机会带她出去花。那段时间我真的走遍了所有能花钱的地方。这并不是说明我们两儿是很物质的人,我很珍惜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光,我总是希望把场面打造的尽善尽美。这并不完全是金钱的关系,但金钱总要在里面发挥一定的作用。也正因为此,我力所能及的会有一个范围,超出这个范围我就无能为力了。可是,她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子,她的想法经常会滑行到这个范围之外,这时候我的反应就是抓耳挠腮四肢无力,而她总是轻轻飘飘地掏出自己的钱包,下一秒就让这个想法变为现实。

后来我们把长途旅游当成了常规的娱乐项目。我们天南海北都去过,记忆最深刻的是去过一次浙江,那次……哎,”讲到这里他突然颔首长叹暂停了讲述。对此我非常理解他,人有时候钻进某些回忆就像钻进泥沙俱下的河床底部,沉重而压抑。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没有催促他,一会儿他接着讲道:“那次我们去看了海,直到现在,只要我站在比平面高一些的地方,我的脑中就会出现海浪翻飞的景象。我们本来还计划要去一次首都的。她说她很小的时候就和爸爸妈妈去过一次北京了,爸爸妈妈带她参观故宫,她走着走着路就靠在妈妈的手臂上睡着了。我们说好要去看天安门,要在毛主席的像底下拍一张合照,然后要我陪她去王府井给她宿舍的姐妹们买最时髦的衣服。

后来,你也知道的,我因为一些事情离开技校了。她当时斩钉截铁地说要跟我一起走。我说你别傻了,你在学校里待着不用为钱发愁,日子过得也自由,你在这里待着是最舒服的。她说我不在乎这些,你去哪儿我就要去哪儿陪你,我要陪你一起拼搏一起奋斗。我说我不是要去拼搏奋斗的,我只是要找个地方安身。她说不管你干什么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说你看哈,我只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我们继续谈恋爱,其实和以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只是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会少一点儿而已。过了一会儿她就答应了,还帮我收拾了行李。那天她不知道编了什么理由骗她爸,让那个司机把那台奥迪车开过来帮我拉行李。我坐上那台车子的沙发的时候整个屁股都在发麻,一路上我听那个司机称呼他爸‘赵书记’。”

这是我第二次退学了,去外面以后根本找不到工作。后来不慎结识了一些不法分子,被他们带下了水。他们弄一些人造革做成假的皮包,再套上名牌的牌子,到火车站和电影院去推销,价格往往底的异常。我和他们一起做这些事情,还挣了挺多的一笔钱。我看着一个个从我手里买走包的人,我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看不出这是假的还是还是宁愿花低价买个假名牌让自己开心。后来工商局检查的严了我们就干不下去了,我拿着这笔钱闲了一段时间,大致计算好了花完的期限,我想我在这个期限过后需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有次在超市购物的时候碰巧见到了以前的一个朋友,他把我介绍到了他们的单位,刚干的时候感觉挺累的,后来就习惯了,关键是提供吃住生活有保障了。

我记得有一次,赵新璐和几个女性朋友一起出去聚会,地点是在我们县城最高档的酒店,定海区的小思南公馆。那次她要我陪她一起去,说她那几个女的朋友都带男朋友了。那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满身油乎乎的,我说算了我这样就别去了吧,她说这些都没关系的只要我人去了就行了。你那么能说话到时候多跟他们打打趣就可以了。我说还是算了吧我这样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会觉得很奇怪的,她退了一步,说带我去公共浴室洗个澡,我洗澡的时候她帮我去百货公司买一套新衣服。

我洗澡的时候故意洗了很久,到了那个酒店的时候还迟到了。那天她特别兴奋,跟那些人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好几个调子,时不时的眼睛放光得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站在角落里附和着她们笑。

她就是这样一个特别开朗外向的人。她总是很热切地和别人交谈,无论谁提出来的话题她都会慢慢的,一个一个细节地把它进行完。她的优点就是从来不抱怨什么,但她也不会掩藏自己的感情。她太直率了,一定会把想说的东西说出来。她也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说话,好像从来没有怯场这回事儿,她是个天生迷恋舞台的人。

我知道她喜欢这样,所以每次我和我的朋友吃饭或者出去玩,我都会带她去,哪怕那是个没有一个女人的只讲男人之间的话题的聚会。刚开始那些男的都怨我喀,说他们都没办法聊天儿了,我说没关系,你们就当她是个男的,该讲什么讲什么。她也很活泼很可爱,后来那些朋友都喜欢她了。他们也习惯了她的喧闹,有时候她少说了两句话那些男的就问新璐是不是不开心的是不是高阳光那混蛋欺负你了。

但我有时候跟不上她的喧闹,跟不上她的感情。也没有办法像她一样那么热情地对待所有的东西。她真的是对所有东西都抱有爱意的,不管那个东西本身是否友好。她有时候不太能理解我,我也没办法解释什么,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但我看到她开心真的比她还开心。我会跟她说,有时候我话说的少,是我口才所限,我表面上兴奋不起来,其实我心里是很兴奋的,只是我已经习惯了那样简单的动作。你要知道如果有什么事情是我该为你做的,我是绝对不会逃避的。

她说:‘对,我知道你是这样的。我只是希望我们的言行举止在外人看来能够和谐一点。’

后来我又陆续换了几个工作,但基本上还是同样的工资,没什么起色,等你以后出去工作就会知道这个规律了。好在我后来的工作不会再让身上有油乎乎的斑点。现在想想,我和赵新璐在一起真没多久。我们在一起的一个冬天里,她跟我说,我爸爸想见见你。且不说他爸爸是怎么想的,对于她来说,我觉得这更多的不是出于考验而是信任,她内心里已经把我当成了亲人,我怎能甩手走开说我不是。我沉默了会儿,说行,那就去吧。据我的推测,他爹是个有权有势的人。我是从不畏惧权贵的,但我跟他有了这种关系,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们俩儿换了几次公交车来到了定海区,里面有一片小型洋房的区域,房与房之间空开的地方都载满了青草,他们家就在其中一栋房子里。

推门进去后,赵父端坐在沙发上用放大镜研究一个瓷壶。他站起来跟我握手,我手发冷发麻,跟他问好:‘赵书记好。’,他的微笑庄重礼貌恰到好处,说道:“叫叔叔就好了,这边坐。”

他跟旁边服侍的一位老阿姨交代两句,她穿过套廊到储藏室里取出来了一瓶宽底的洋酒。赵父亲自开瓶,边倒边说道:“按照我国传统习俗,应该用茶待客,既然你是和新璐一起来的,我也就没把你当成客了,希望你也不要客气和拘束。我们不如借着酒兴,聊一些最平实的家常话。”

我的背后充满了热量,回过头,身后是一扇漫无边际的大窗子,专业的说法叫无边框。正午骄阳从窗口最合适的角度透射进来,纵使现在是冬天,这里一年四季都不会寒冷。赵父梳成侧分的头发银丝斑斓,在光线下显得愈加花白。他一干而净杯中的酒,对女儿说道:“这样吧,你先跟我介绍一下这个小伙子。”

来之前我就问过赵新璐了,他爸爸一般是怎么说话的,我好现在心里做准备。她想了想,说他爸发言没有规律,说的话是无法预估的。那天我猜测他会问我的几个常规问题他几乎一个没问,只问了我是几岁的。之后他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的话题,跨度也特别大,不过每句话都说的认真且深刻,我和赵新璐小心翼翼地理解着他的意思。

我一直在关注着他爸的表情,还好这天直到走的时候他都没有在面部表现出不满意。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这样和她爸见过面了,这次见面也丝毫没有改变我们两的关系和我的生活。

后来,再后来。”高阳光说到这儿俯下身子,用左手无名指揉搓着眼角 ,似乎一下子陷入了一片凌乱的情景。我用余光瞄了瞄车窗外,确信我们已经进入了另一座城市了。熊向前放慢了速度,街道上的车子也多了起来。

“后来我们都意识到我们的性格可能真的不适合继续在一起了。她跟我提出来我们还是分开吧,我说可以,也许这也是我们必须做的一件事了。然后我们就这样,一下子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各过各的了。”

“那她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找她爸啊?”对面一个兄弟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去了再看吧。”高阳光说道。

面包车在郊区一座简单的居民楼前方停了下来,熊向前说他到附近四处走走去。我们4个一起上到了2楼,高阳光敲了敲一扇木门,很快,赵新璐就来给我们开门了。

她看到门口挤了4个男人,一下子有点儿没反应过来。高阳光对我说道:“这是新璐姐。”

“新璐姐好。”我说道。

“哦你们好你们好,快进来吧。”

我们几个进入了她的小房子,里面简单朴素,日常生活的摆设一应俱全。高阳光在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对赵新璐说:“你过来。”

赵新璐坐到了他旁边,他轻轻搂住她,掐了下她的后背和腰肢上几个位置,问道:“疼吗?”

“疼。”她似乎是有些难为情地说出了实话。

“你造了什么孽要倒这种霉,怎么就碰上这种百里挑一的人渣了。”他松开她,从包里掏出烟盒,问道:“这些外伤,你知道怎么用药么?”

“我去附近的诊所看了,医生给我开了药了。”

高阳光摸索出打火机,点着烟,环顾了下四周问道:“你怎么不住家里,住到这个地方来了?”

赵新璐说道:“我爸要我自己出来谋生了。”

“那也不着急啊,你找着工作了先在家里住着呗,工作到了一定年数单位也会给你分房子的,将来结婚成家了总是要搬出去的嘛。”

她说道:“大概就在半年前吧,我爸心情变得很不好,整天沉闷焦虑,有次他把我叫过来,跟我说,你从小到大一直是在我的庇护下成长的,将来如果我照顾不了你了,你需要独自生活,自己赚钱找房子弄吃的怎么办,我说到时候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摇摇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能用这种思维想问题,你好好考虑一下,是我给你找个学校去念专升本课程,将来拿到本科学历就可以就业分配了,还是现在就进入社会工作。我说我不想再读书了,他说那你好好准备一下吧,你在技校里不是学环境艺术设计专业的么,我托我的下属在县城的环境监测治理技术部给你找了份分析员的工作,下周就去报到上班。单位在另一座城市,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

“那你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吧,我爸反复跟那个下属说了,不能说出我是他女儿。刚开始那几个月就做着和所有新来的一样的事儿,后来那家伙还是说漏嘴了,然后我就感觉整个气氛不一样了。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但所有同事对我说的话做的事儿都奇奇怪怪的。”

他们俩儿又聊了会儿后,赵新璐说道:“对了,你看我,你们坐了这么久了一口水都没喝。”她跑到厨房里去支锅烧水,炊烟袅袅升起后,高阳光朝她说道:“你过来,你告诉我,这次来是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赵新璐走过来,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帮我让这个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事情比较难搞,他有无数个借口可以不认账,让我想想吧。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赵新璐把人渣的地址写给了高阳光,他看了一眼把它揣进了裤兜里。傍晚时分,高阳光让熊向前开车带着我和他去找旅馆,我们坐在面包车上沿街搜寻,可这个郊区地带设施不全,走过了好几条街都没见一家。最后还是熊向前眼尖,看到了一家没有打出牌子的旅馆,没想到这地方的人气和宣传力度不成正比。旅馆里双人房占多数,高阳关跟前台说,我们5个人住,只要能有一间单人房或三人房搭双人房就好了。前台说,不好意思先生们,没有单人数的房间了。高阳光说,那就3间双人房吧。前台说,双人房也满了。

熊向前一下子火了:“那你直接跟我们说没得住了不就完了么。”

前台说:“先生别急,听我说完,我们这儿只有一间双人房,有包钟点的客人住在里面,你们先办好手续,2小时后过来拿钥匙。”

我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如何是好,前台道:“那边客人的房是订到8点的,最早也要2小时以后才能入住。不过我们酒店最新推出了中医古方塑颜,2小时还您容光焕发,要不要……”

高阳光拉过熊向前问道:“你们3个在双人房挤一晚上不会太为难吧?”

熊向前满脸为难地说:“不为难。”

高阳光看了眼价目表,掏出身份证和钞票递给前台。前台说道:“不好意思先生,不是这个价。”

“这里不是写着双人房120元一晚的么?”高阳光问道

前台说道:“但您要的房间比较特殊,这间房是只用作钟点房的,每小时收费40元。算您明早7点退房,总共是128等于4,07等于7,74等于1111个小时,您需要交纳440元。”

“你刚才已经耍了我们一次了,你最好不要再耍我们一次。”熊向前说道。

前台说道:“先生,我没有耍您,这是公司的规定。”

熊向前说道:“叫你们经理过来。”

前台说道:“这个规矩就是经理定的。”

“你刚才说那中医什么,是多少钱?”高阳光问道。

前台说道:“哦,是80元。”

高阳光说道:“你去跟你们经理请示一下,我们帮你消费一个那个,这间房能不能按普通房算。”

前台跑进隔间,一会儿出来,说道:“经理说可以。”

高阳光把200元付给她,转身走说道:“谢谢你热忱的服务,那个算是我请你做的。”

回到赵新璐的房子以后,高阳光对我说道:“程循,你和新璐姐去那个房间铺一下床,我们晚上要睡那儿。”

“你是高阳光的弟弟吗?”进房后她边铺床边问我道。

我帮她在另一边拉床单,说道:“我不姓高,我姓程。”

她哈哈笑了起来:“我知道,我没说你是他亲弟弟。他经常带你一起玩儿对吗?”

“嗯,是的。”

“听说你以前跟阳光哥去过一次浙江?”套被单的时候我问道。

“他都跟你说了?”

“他只提到了一下,正是因为他没说我才想问你。”

“哦,那次啊。”赵新璐放慢了手速,说道:“人们都说去浙江一定要去西湖,但他说,我实在是不乐意去人挤人的地方。他在街边买了张地图,扫了一遍,指着说,这里有几个小岛,挺有意思的,咱们就去这儿吧。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那是些什么地方,光凭着那张地图,换乘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到了海岸边。我们在海岸边等,等到一艘渔船驶过,我们把身上所有零食都分给了船上的孩子,船老大让我们上船,带我们到了岛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海,我们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感觉四周的一切都是软绵绵的。岛上特殊的土质孕育出了很多奇葩的植物,我们爬到粗糙的岩石上,看着海浪翻飞拍打着石壁,拍出一层层白色的泡沫。”

折腾了好久这张床总算可以睡人了,房间里还有一张书桌,书桌边的窗子可以完整地看见楼下的街道。

时间不早不晚,高阳光叫我跟他一起上街散步。也许是因为城市陌生的缘故,我感觉马路上格外得冷清,路灯格外突兀。我最受不了黑夜里纯黄色的灯光,它泛滥地照射在起满了褶子的路面上,营造出一种孤苦无依的氛围,催生出来的净是些负面情绪。我平时在家附近走夜路时也会刻意绕开有这样灯光的路。我会无法自控地回忆起一些伤感往事,要不是高阳光在身边,我真想举起拳头对着地面一顿发泄。

“人刚进入新的地方都会不适应,但久而久之,你就会体会到它带给你的惊喜。人在熟悉的地方待久了,行为会形成一种定式,脑袋里分泌探索欲的地方会麻木。探索欲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我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化学物质,你看,这种地方晚上多冷清,哪像我们那儿,到了这个点街上都还吵吵嚷嚷的。”高阳光环顾了下四周说道。

“是啊,走在路上都听不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些铺子倒是还开着的,但都没有人进去逛逛。”

“你看那些铺子的老板,都一幅等着打烊的样子。”高阳光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晚上,到了白天指不定有多热闹呢。你看这样格局的街道,要是人多了从两边涌进来,也是挤得要死。”

然后,他说道:“你看在我们省这一块地方,所有城市看起来都没什么大的不同,就是省城稍微有点儿不同,不过也无非就是马路宽一点,路上的汽车多一点,街道比其他地方干净一点儿也是因为我们省里比较有名的建筑都在那里。”

“也许将来我们要走的更远,才能看到大的不同吧。”我说道。

“也不需要走太远了,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会不适应的。你现在还在上学,将来不用上学了到省城去住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路过一家卖报刊的店子的时候我们两儿走进去看了看,陈旧的书架上堆放着陈旧的书籍和当日崭新的报纸。高阳光掏出几个硬币买了3份报纸,然后我们绕路走回了赵新璐的屋子。

回到我们过夜的房子以后,我坐到床边收拾一些随身带来的东西,他坐到了那个书桌前面,把报纸摊在上面。然后他站起来走到门外问道:“有没有台灯?”

赵新璐走过来看了看说道:“你要看东西是吧?”

“看几张报纸。”他说道。

“那好吧,我把我房间的台灯拿过来给你。”

赵新璐把她房间的台灯拿过来放到了书桌上,弯腰插上插头,说道:“亮了。”

她走到门口,说道:“别看太晚了,早点儿休息吧,明天早上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没事儿。”高阳光说道。

她走了以后,高阳光关上了房门关掉了灯,我躺到了床上,看着他坐在台灯的一小片灯光下一张张翻阅着报纸。

看完报纸后他关掉灯和我睡到了一起。我们双双在床上躺了会儿后,各自翻了几下身,我在夜色中微微闭上了眼睛,依然听到高阳光轻微的呼吸声。一会儿他开口说道:“其实我初中的时候不是个坏学生,后来初三发生了一件事,才让我彻底自暴自弃了。”

“什么事儿?”我转了个身仰躺着问道。

他说道:“那时候我们班有个学习很好的男的,长得一幅成熟女人的宠儿的样子,现在我已经忘记了那个班所有男生的名字,但我还记得那人叫许迪。那天早上我来到教室,几个高中男的抱着一个足球,二话不说冲进教室就要找许迪。后来才知道那小子昨天踢足球,一个大脚开过去正好击中了一个路过的高中男生,打中了人家的小腹。许迪当场球都不要了拔腿就跑。一个足球打中小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当时疼得厉害是肯定的。他只要过去好好的赔礼道歉,人家也不会跟他计较。但人家看他那副抱头鼠窜的样子就心里窝火,而且那个人还是高中的。他带走了他的球,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他的班级,今天带上了另外几个高中的要找他讨说法。许迪吓傻了,就差没躲到课桌子底下了。我走过去跟那几个人说,许迪今天生病了不在。他们说,你跟他是一伙儿的吧,你少跟我们玩花招。我说,他请假了今天没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们看了下门边的班牌,说行,初三(6)班是吧,我们这就去找你们的班主任。那时候我们有校规,严禁私自把任何球类带到学校来。他们去找了我们班主任叶老师,足球自然就被叶老师没收了。

几天后是我们年级例行的一周一测,每周轮流考一个科目,这周是英语。许迪找到我,说谢谢我上次帮他挡灾,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再帮他一个忙。我问什么,他说,能不能帮他把那个足球拿回来,当然不白帮,作为回报,这次英语考试可以帮我作弊,保证我考全班第一。那时候班里把第一列,第三列,第五列的第一个位子留了出来,一周一测排名前三的下一周坐那三个位子。其实坐那三个位子没有任何实质性好处,靠黑板太前了看的也未必比第三四排的清楚,但那时候还小嘛觉得很荣光。我是根本不在乎那个荣光的,主要是我那个时候喜欢坐在第四列第一个位子的那个女孩子,她的名字很特别,叫尹烟。我想我能和她同桌一个星期都好。我跟许迪说,我不要全班第一,我要第二。他说也行,我继续当第一,把第二的位子给你。我这人以前是从来没产生过作弊的想法的,因为我的成绩不算差,也没想要更好。许迪是名副其实的尖子生,据说他有个英语家教是外国人,他可以用英语写很复杂的文章,在区里的英语演讲比赛中还得过奖。基于种种,那次我答应他了。我问他,你想让我怎么去拿?他说他已经打探过了,叶老师放足球的只可能是两个地方,一个人办公桌下的储物格,一个是办公室里公用的保险柜。我说让我从保险柜里拿东西难度系数超出了我的能力,他说,前一个地方的可能性占99%,后一个地方的可能性只有1%或更少,你放心去吧。我大致在脑子里过了遍行程,我问道,将来叶老师发现足球不见了,你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我对你没什么信心,你肯定会把我供出来,到时候我俩儿就一起完蛋吧。他说,我拿到球以后再也不踢了,直接带回家塞到床底下。我比你懂法律,法律不相信怀疑只相信证据,只要别人拿不到那个球,我矢口否认,再怎么怀疑都是无效的。况且退一万步说如果真有万一的情况,我跟你发誓,我绝对不提你的名字,我会全方位保护你的。

那天中午所有人都去午休了,我和许迪来到了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我沿着窗框一直往上爬,爬到了最顶上的那扇小窗,小窗是唯一没有被闩锁住的。我推开玻璃,大小也就容得下一个身体垂直地进去。我先把脑袋塞了进去,然后身体往里钻,腰进去了以后再用后仰翻的动作慢慢把腿缩进去,沿着那边的窗框滑下来。

我打开叶老师办公桌下的储物格,里面空空如也,我当时就明白了这小子给我提供了虚假数据。可我已经下到水里了就不想回到岸上,只好硬着头皮去研究那个保险柜。当时的保险柜的锁构造还比较简单,只是用一个可旋转的扣子卡住柜门边缘,我以前开过好几次这种锁,我想这次用指甲抠一下应该也能打开。我试了几下没成功,有点儿着急了,拉的时候用力过度,这时我感觉头上有一股阴影朝我压过来,但柜脚依旧纹丝不动。我心想完了,果不其然,柜子整个朝我倾倒了下来,我想扶已经来不及了,赶紧往旁边躲,柜子的正面狠狠地拍在了地上发出了震天巨响。

柜子上层的玻璃推拉窗碎了一地,一个用木头做的帆船模型在地上七零八落了。代表着这间办公室里的好几位老师的荣誉的几个金灿灿的奖杯,先摔后砸,全都变了形。还有两个搪瓷杯,一袋沙糖桔,一盒白粉笔和一盒蓝粉笔全都在地板上散得老远。

我的脑子当时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办公室外围观的人群已经叠成了墙壁。然后我听到了年级长姜老师吩咐其他老师的声音,然后其他老师开始驱逐那些学生们:“快走吧快走吧,你们都不用上课的么?谁再站在这里就让他站到天黑。”

姜级长进了办公室,许迪拘谨地紧跟在他身后。本以为他会冲着我劈头盖脸就一顿死骂,但他环视了一片狼藉的办公室以后,只是阴沉着脸看了我一眼,就把脸扭向了其他的方向。

几分钟后,办公室里其他几位老师都进来了,叶老师也夹在他们中间。这时候,许迪开始当着所有人的面讲解现场了:“高阳光要进来取那个足球,挪了保险柜,挪的时候让保险柜倒在地上了。”

我说道:“那个足球明明是许迪被叶老师没收了的,是他让我帮他把那个足球弄出来的。”

许迪步步为营,说道:“他让我这次英语的一周一测帮他作弊,让他考全班前三,他就帮我把足球拿出来。”

我当时没意识到他的诡计,回去以后我才明白,他只不过是把我们相互请求的顺序调换了一下,把我诬陷成了这个点子的创始人。那时候我一下子乱了阵脚,连话都说不圆了,姜级长又及时打断了我:“够了,我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了。”

姜级长先转向许迪,说道:“小许啊,不管怎么样,首先我得说你。你的成绩在我们年级也算排得上前几号的了吧,明年你可是要考到重点高中的啊。你带个足球到学校来,满脑子想着踢球,心思都难以放在学习上了。你明年中考要是因为这种玩物丧志的把戏没有考到理想的分数,你怎么辜负得起我们一个年级,还有你们家人的希望?”

停顿了大约5秒后,在窗外一大堆眼睛的注视下,他又把脸转向了我。他伸出3根手指对我说道:“你就是高阳光是吧。坦白跟你说,我教了30年书,不是没见过你这种人,在校门里是污染一间学校,出了校门就是污染一个社会。一个班里谁不想考前几名,但要靠的是踏踏实实的努力,不是一些个卑鄙无耻的手段,你还让许迪同学帮你作弊,你这就叫拉别人下水,怂恿别人陪你犯错,这个就已经属于品德问题了。对于品德出了问题的人,讲道理讲校纪校规都是对牛弹琴浪费口水,至于你的事情怎么处理,校方自有公道。”

叶老师是个矮矮小小的男人,平时跟组里其他老师相处都是比较低调内向的。他之前一直在旁观,这时候忍不住张口发声了:“级长,就目前的情况看,高阳光和许迪达成了这种交换条件,他们俩儿肯定都是有错的。但至于这个条件最初是谁提出来的,我认为还有必要进一步确认。”

“没必要,我觉得你所说的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姜级长一句话就把他给堵了回去。

“但是我还是认为……”

“叶老师。”姜级长打断他,“您认为是继续这样无止无休地认为下去好,还是到此为止,收拾狼藉,继续工作?”说完后他意识到刚才太过刻薄,便放缓了语气,说道:“小叶啊,能不能麻烦你现在去把那个足球拿出来?这个叫高阳光的同学为了一个足球把整个办公室都掀翻了,现在就满足他的愿望。”

几个老师合力把倒下的柜子扶了起来,叶老师用钥匙打开了柜门,把足球抱了出来。姜级长把球放到许迪手里,对他问道:“看来这个球对你还蛮重要的喀。你跟我说说,班主任当时是怎么没收了你的球的?”

许迪拿着球说道:“我跟几个朋友踢球的时候,踢到了一个高年级的同学,他们抢了我的球去跟叶老师告了状,然后也被没收了。”

“就这点儿小事儿啊。”姜级长对许迪说道:“你是我们学校学习成绩处在最上游的那一拨学生,是他们学习的榜样。你不能给他们树立违反校规的榜样,不然他们个个都学你了。你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好孩子,不要整天跟那些差孩子一起踢球了。他们有的是时间,但你宝贵的学习时间浪费不起,明白么?”

“明白,谢谢姜级长教导,我以后就把它放在家里,绝对不带出来踢了。”许迪说道。

“好,快回去学习吧。”姜级长让许迪走出了办公室。

然后办公室里所有老师都看着我一个人,姜级长从地上捡起一个变形扭曲了的奖杯,问我道:“这个你赔得起吗?”

“这个买不到第二个了。”我说道。

“那你还站在这儿干嘛,走吧。”他说道。

这一周专门为我开了次年级大会,会上姜级长把我偷足球的事情报告给了全级同学,整个报告中许迪的名字没有出现过一次,后来我知道了,这个叫人工选择性消除信息,是对外报告中非常常见的一种手段。后来还附加了我歪曲事实试图让其他同学代替自己承担责任的罪名。按学校纪律记大过一次,希望其他同学远离这种会给你们带来严重负面影响的同学。当然这种同学也是极少数,其他大多数同学还是会给予你们积极的帮助的,希望大家团结友爱共创佳绩。

回去以后我下了决定,在一次一周一测里考入全班前三,从此之后再也不读书了。过了半个学期后,在期中的一次语文一周一测里,我考了全班第一。我依然比不上许迪,无法将分数准确地控制在第二,我依然没能跟尹烟同桌。

在那以后我彻底堕落了,上课睡觉下课发呆再也没看过课本写过作业,我发现我待得地方是一个没有正义没有规则的地方,有一部分人是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的,更没人跟你聊公平。我白天睡足了晚上精力充足以后就去电玩厅里通宵。再后来我在校门外游荡的时候认识了当地一伙帮派,老大叫华哥,咱们和他以前还在一起吃过饭的,你还记得吗?他让我加入了他们的帮派。那时秋港人民对港片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狂热了,引进放映的量增大了,使其大致分为2类,打架的和谈恋爱的。华哥是打架那一类的忠实追随者,逢片必看,片片不能自拔。看完了一部叫《方世玉》后,他给自己的帮派起名为天地会,让我们改口叫他总舵主,还四处跟人说他的女朋友是李嘉欣。天地会不是那种好勇斗狠的帮派,他们属于游手好闲的类型的,总之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有机会欺负别人就上去欺负一下,见到小便宜就往上冲,遇到杀人放火的事儿了华哥打头跑得比谁都快。

后来中考落榜以后,华哥说恭喜你毕业了,老师教你的东西正式过期了,我来教你在社会上出人头地的知识。”

说到这里我和高阳光都忍俊不禁,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起来,我看到高阳光坐在床头,已经穿着打扮洗漱完毕在等我了。他拍拍我的小腿,说:“走吧,我们去会会那个人。”

半个小时的车程后,我们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栋楼。我们顺着楼梯上到了5楼,这里一户一户的都是只住一个人的单身宿舍。来到了一户门前,高阳光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大早上的找谁啊?”

“找你。”高阳光说道。

“你是谁啊?”

高阳光没回答,更加猛烈地敲了一阵门。

这时一个男的打开了门,他还没有看清门外是谁的时候高阳光伸脚顶住了门,说道:“你出来。”

“你谁啊你我又不认识你出来干什么。”他说道,想关上门,但没能完成。

“你现在给我出来。”高阳光又说了一遍。

这男的走了出来,高阳光顶着他一直退到了走廊的尽头,对他说道:“你为什么要对赵新璐动手?”

“你找我就为了这事儿啊?”这男的眼角里全是不屑,说道:“我和她产生了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跟她吵架她听不懂道理,就只能用拳脚教训一下她了。”

“你到底想让她接受什么道理?你知道她是个女孩子,你跟她动手她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男的扫视了下我和高阳光,说道:“我们是因为什么道理才吵起来,这个就没必要跟你慢慢说清楚了。她这个女人吧听话的时候挺好玩儿的,犯贱的时候就真他妈欠揍。”

“她是什么样的人是她的事情,没有人逼你要喜欢她,也轮不到你出手来打她。”高阳光说道。

“我没觉得我打她有什么不对啊,你想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吗?”这男的说道,“我一早就知道,赵新璐归根到底就是个婊子,我揍了一个婊子一顿有什么不合适的么?”

高阳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果我是她,我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会用这种词语形容她。事实上,我昨天就知道了你们相遇认识的过程。”

“她全跟你讲了?”

“你不要觉得这很奇怪,她跟我讲总比跟其他人讲好。”

“好。”这男的下颌微微上扬,“那你说给我听听,看看她的版本和我的是否一致。”

“那天你好像是去一个面店买主食吧,她正好也在那家店里坐着等着店家把东西蒸好。你看到她之后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了什么,总之过了会儿你就去跟她说话了。你问她是干什么的,她告诉了你她在跟一个师傅学做糕点,你又继续问她你家住哪里,她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你说你想认识她。她笑了,她告诉我她当时只是把你当成了一个好奇的小男孩儿。她跟你说,我明白你的意图了,但认识是一个慢慢的过程,你说你知道,你只是想问一下她愿不愿意开始这个过程。她笑了,说,还是你先开始吧。这时候她的东西好了,你很快地买了你的东西,然后跟她说,我送你回家吧。”

说到这里,高阳光笑了一下,说道:“我明白她为什么愿意跟你走了,在某些待人处事方面你和我有共同之处,虽然我真为自己感到羞耻。你们走出面店的时候已经入夜了,你们知道到她家不是一段普通的路途,所以你们走得很慢,一路上你把你那些年经历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一一描绘给她听,她听着听着就哽咽了,然后是啜泣,然后是嚎啕大哭。她就是个这样的人,她对感情没有曲折迂回,直截了当地走就可以看到顶点。她在你面前哭了好久,然后才抹抹眼泪,说她要上楼了。你跟她挥手告别,她转身之后发现你还没走,她问你为什么,你说你要再待一会儿记住这个地方。她说要你答应她以后要经常来找她。”

这男的扬了下嘴角,说道:“有个地方我还是得跟你说明一下,我跟她说那些事情只是因为一路上我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并不是刻意要用这些经历感动她,哪知道她是个那么容易就掉眼泪的人。”

“她会因为什么感动是你永远体会不到的。”高阳光针锋相对。

“你听着,我告诉你一件事,一个人你跟他相处久了,你才能对她有更全面的认识,而这并不妨碍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你不要跟我谈道德,也不要跟我讲道理,我其实根本没有义务跟你说这些。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就告诉你一些关于这个事实的事实,如果你听明白了,现在可以走开了不?”

高阳光低垂下了脑袋,我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鼻翼微微耸动,眉头一点一点地挤压成了一道粗浓的线条。我的心里慌张恐惧,就像被一只大手攥在拳心里反复揉搓。然后他把头渐渐转向了窗外,旭日朝阳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的眼皮上下颤抖,平行光在他苍白紧绷的脸庞上清晰无比地切割开了明暗分界。我直觉得自己紧张地快要休克,而周围的空气自始至终都是平静如水,那个男的没有得到高阳光的同意似乎也不敢走开。这时候,这男的的声音又不恰时机地响起:“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不要想着找我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就可以对她好一点。她已经被我打了,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我觉得你根本就不需要去管她那个女人。”

高阳光抬起头,说道:“行,这事儿从此之后就不关我的事了,刚才那些话就当我没有说过。”然后他拉着我靠边让出了一条道。

我们沿着刚才上来的楼梯很慢很慢地走了下去,我脑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男的和我见过的某一个人在长相上颇为神似,尽管在言行举止上毫不相似。我看了看高阳光的表情,我基本上确信他和我有同样的感觉。

我们慢慢踱步来到了昨天那家旅馆,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3个兄弟们下楼来看到了我们。我们上街找了家早餐铺坐下,他们得知我们已经完事儿了,都纷纷惊愕不已,然后埋怨高阳光,为什么不让他们参与进来,是不是没把他们当兄弟。高阳光一脸抱歉地解释,他想赶在那个人上班前见到他,不然不好找,而他们那时候还在睡觉,就没去打搅了。

回去以后赵新璐刚睡醒,高阳光递给她一杯豆浆,她送我们下楼到了车子边。车子打着后,他对她说道:“那个人我已经去找过他了,但我没有如你所愿去惩罚他,我只是跟他讲了讲道理。那种人的确是坏人,但口口声声说能帮你去教训那些人的也不是好人。以恶制恶是一个永远没有结果的漩涡,你这样单纯正直的姑娘,不要把自己卷进去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第一时间去找警察,知道么?”

“知道了,对不起。”

“好了,快上楼吧,该去收拾收拾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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