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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之死

时间:2022-07-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然而那个时候,伍子胥已经死了,他只是用眼睛以及灵魂见证这些情景,一切均在他的预料之中。伍子胥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归纳起来,前半生是在为报仇雪耻而奋斗着,终于功成名就了,辅佐吴王阖闾打败了楚国,将自己的祖国推向灭亡的边缘。但伍子胥常常上纲上线,还动不动拿他死了的老爸说事,这让夫差很不爽。这也是夫差为她们俩专门定制的,在当时可以称之为原创。回首往事,伍子胥年轻时丧父失兄,流落他乡,罪魁祸首就是美女。

伍子胥的眼睛看到夫差二次北伐,看到吴军水师沿着刚刚挖好的邗沟扬帆远行,还看到了越军杀死了太子友,攻陷了姑苏城……然而那个时候,伍子胥已经死了,他只是用眼睛以及灵魂见证这些情景,一切均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生前的唯一遗愿是,将自己的眼睛挂在姑苏城高大的城墙上,亲眼见证自己的预言。

夫差最终满足了他的愿望,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对这个前朝重臣实在是忍无可忍。

伍子胥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归纳起来,前半生是在为报仇雪耻而奋斗着,终于功成名就了,辅佐吴王阖闾打败了楚国,将自己的祖国推向灭亡的边缘。后半生也是在着力做大做强吴国,只是在打败了越国,将越王勾践逼到了会稽山上后,在“灭越”、与“存越”的问题上,与吴王夫差产生了分歧,后来分歧越来越严重,变成了一条无法愈合、深不见底的裂缝。

到后来,伍子胥掉进了一个自己也意料不到的怪圈之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那就是:与吴王夫差唱反调。

夫差想干什么,他就反对什么,凡是夫差认为正确的,他就认为是错误的。

前面已经说过,夫差是个好色之徒,堪称色中饿鬼,其实这也是有因可循的,年轻时夫差励志给父王阖闾报仇,曾经戒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欲,可能戒过了头,物极必反,复仇成功后,反弹得十分厉害,沉迷于美色之中,好像要将失去的全补回来。

特别是越国进贡了西施和郑旦这两位绝代佳人后,夫差兴奋得不得了,跟她们如胶似漆,一有空就粘在了一起,恨不得在天比翼,在地连理。

但不管怎么说,夫差绝对算不上一个昏君,不然也不可能两次北伐胜利,最终称霸天下(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他班还是上的,工作还是兢兢业业的,大政方针还是把握得十分准确的。只是后来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被不切实际的野心胀破了肚皮而已。你能说希特勒是一个庸才蠢才吗?

他的缺点,说白了,就是贪玩罢了,人之常情么,其实国王也是凡人。但伍子胥常常上纲上线,还动不动拿他死了的老爸说事,这让夫差很不爽。

心情越不爽,对美女兴趣越大。西施和郑旦,论容貌,在夫差眼中难分高下,但在性格上,差距是很明显的,一个活泼,一个文静,一个外向,一个内敛,所以夫差更喜欢前者。随便举个例子,当左拥右抱着两个美女时,夫差常常喜欢拿越国跟她们说事。比如问:老家“南林”中的老虎是不是经常吃人啊?其实他并不在意答案是什么,而是喜欢看到美女脸上惊慌的神色;比如问:你们那边的小伙子有我厉害吗?这个问题他当然愿意得到否定的答案,但西施有时会开个玩笑,用力点一下头,再钻在他怀里吃吃地笑。而那个郑旦却是尴尬地摇摇头,脸色很凝重,也不知她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当有一次夫差提问:你们想不想家?西施连连摇头。她当然不想家,家里干的是粗活,每天到山上去砍柴,到溪中去浣纱,风吹雨淋,又苦又累,哪像现在,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有仆人精心服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而那个郑旦听到夫差的提问时,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先是点点头,连忙又摇摇头,脸上想挤出一丝笑意,眼睛中却分明含着泪水。

看到郑旦的表情,夫差的好心情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看样子这姑娘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祖国嘛!

其实郑小姐并没有什么深厚的爱国之心,只是有一些思乡之情罢了。性格内向的人,难免会东想西想,心中多装进去一些自酿的烦恼。在深宫大院这样的环境中,除了同伴西施,又无人可以诉说,而西施这人偏偏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白天吃喝玩乐,晚上倒头便睡,对别的事情毫无兴趣。所以她的心事只好闷在心中,压抑得久了,慢慢就变成了心病。

更为糟糕的是,看到她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特别是看到她强颜欢笑的神情,夫差渐渐对她心生厌倦,很多时候,不再带她去玩,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双飞双栖”,特别是馆娃宫造好之后。

馆娃宫是夫差为西施和郑旦建造的休闲别墅,位于姑苏城郊的一个幽静去处,青山环抱,绿树成荫,泉水和鸟鸣交汇成天籁之音。挑选这个地方,夫差是费了一番苦心的,姑苏城里城外一马平川,除了几座低矮的小丘,几乎没有像样的山头,这个地方,相对高那么一点,而且山上的树木比较高大茂盛,远远望去,略微有那么一点“南林”的味道,他想得很周到,很体贴,两位美女住在这里,或许能减少一些思乡之情,特别是郑旦。

然而郑旦似乎并不领这个情。馆娃宫落成之后,她变得更加郁郁寡欢,本来话就少,后来常常整天都保持着沉默。这让夫差很恼火。

其实郑旦的郁郁寡欢是另有苦衷,夫差完全误解了她的心思。

这个馆娃宫在内部装修上堪称奢华。越人爱水,所以宫里挖了一个大池塘,塘壁和水底镶嵌着五颜六色、美丽光洁的卵石,踩在脚下滑溜溜的,十分舒服。池水中荡漾着一条小小的龙舟,仅能容纳三人,但夫差认为这样正好。船头雕刻着一个龙头,惟妙惟肖。船是敞开式的,没有顶篷,三个人挤一挤躺在上面,白天可以享受日光浴,晚上可以欣赏流星雨。

然而郑旦并不喜欢这条船。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顶篷。前面已经说过,郑旦是个害羞的女孩,虽然越地的风俗是“男女同川而浴”,但在老家的时候,她从小就不愿当着别人的面脱光了衣服。然而这个夫差,却偏偏喜欢三个人脱得一丝不挂,在池塘里裸泳,在龙舟上裸聊。而同伴西施根本不在乎这个,和夫差玩得十分起劲,这让她十分尴尬,与他们格格不入。

还有一个让郑旦痛心疾首的东西是:响屐廊。这也是夫差为她们俩专门定制的,在当时可以称之为原创。来吴国之前,西施和郑旦接受过专门的培训,培训师是范蠡,培训的目的是提升气质,迷倒夫差。培训的内容很广泛,有文化基础,礼仪规范,文艺修养等等。其中,舞蹈是一个重点科目。西施和郑旦都是高超的舞者,“舞功”不分上下,本来么,她们天生就有一副好身材。为了将她们的“舞功”发挥到极致,夫差从国外高薪聘请了顶级创意设计师,在馆娃宫里建了一条响屐廊。这玩意那时新鲜得很,今天看来,却是十分的稀松平常。也就是造一条弯弯曲曲的回廊,一路摆过去上百口大缸,缸口再铺上一层木板,这倒是花了些工夫的,板与板之间拼接得严丝合缝,走在上面,就像是走在一条平坦的路上。

好好的干吗要往缸上走啊,走起来响动还挺大的,缸里发出咚咚的回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西施和郑旦穿起长裙,脚蹬木屐,裙摆上系着一串小小的铃铛,跟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铃声、屐声、缸声,汇合成美妙的音乐。这也许是最早的混响效果吧。

前面提到过,西施脚大,原本是缺陷,现在却成了优点,因为脚大,踩出的咚咚声也更响亮更悦耳,因为脚大,裙摆特地做得长一点,差不多盖住脚面了,站在高处,反倒显得更加飘逸曼妙。

如此一来,在响屐廊里,原本难分高下的两个美女却有了差别。

渐渐的,郑旦被冷落在了一边。这让她内心的抑郁雪上加霜。

郑旦是抑郁而亡的。据史书记载,郑旦之死,乃“妒西施之宠”。笔者认为,不一定是,但不会完全不是。

虽然这个美女有点另类,但夫差还是难过了好一阵,并将她厚葬于黄茅山。这也是一座看起来有点像“南林”的小山。

对于这两个越女,伍子胥恨得牙痒痒,每次到后宫汇报工作,都不给她们好脸色看。这倒不是作秀,确实是真情的流露。回首往事,伍子胥年轻时丧父失兄,流落他乡,罪魁祸首就是美女。当年楚平王将自己未来的儿媳——那个从遥远的秦国迎娶的美女据为己有后,伍子胥的父亲伍奢据理直谏,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红颜祸水,这是伍子胥对美女的唯一看法。现在,吴王夫差似乎要重蹈这条不归路了。

一天,站在夫差面前汇报工作,看到他拥着西施和郑旦,嬉皮笑脸,心不在焉的样子,伍子胥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发出一声断喝,之后,语重心长地讲了一通大道理。

但夫差越听越不顺耳,最后竟拂袖而去。

伍子胥很郁闷,觉得夫差不给面子,不管怎么说,自己总是两朝元老,托孤重臣,满朝文武中,唯一可以带剑入朝的。他抚摸了一下剑柄,觉得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赌气地想,干脆把这剑还了算了。

其实夫差也很郁闷,自己毕竟是一国之君,虽然自己贪恋美色,但尺度上还是牢牢把持住的,从不因此耽误工作,也从不让美女参政,搞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而伍子胥这个家伙,倚老卖老,竟然将西施郑旦比作乱国妖姬妹喜、妲己,将自己比作亡国昏君夏桀、商纣。什么玩意!简直是危言耸听!

不爽的事情岂止这个。信手拈来,说说姑苏台吧。这些年来,越国一直在认真积极地当好儿臣之国,每年都要向吴国进贡大量礼物。那一年,吴国尚未北伐,越国送来了一大批顶级红木,其中有两棵是“神木”。称之为“神木”一点也不为过,这两棵树又高又粗,在砍伐与加工之前,高到连最矫健的猿猴也爬不到树顶,粗到要十个精壮小伙才能将树干合抱过来。

运到吴国的时候,这两棵树已经看不出树的模样了,称之为雕梁画栋或许更贴切一点。树干被雕琢得光滑圆润,上面有几条巨龙腾云驾雾,熠熠生辉。细细一看,那龙首龙身以及龙尾,竟然是用白玉、水晶和青铜镶嵌而成的,龙的眼睛尤为绝妙,是数十粒硕大浑圆的珍珠拼出来的!

据说这批顶级红木是三千木工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历经千辛万苦在“南林”中觅得的,为了寻树伐树,至少有几百个木工命丧虎狼之口,或者失足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那两棵“神木”,能工巧匠们更是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才将它们雕琢成举世无双的栋梁之材。

那个年代没有汽车轮船,这批木头是沿着河水漂过来的。漂到姑苏城外的时候,把附近的河流港湾全都堵塞住了,“积木塞渎”,木渎由此得名,后来这个地方成了江南水乡名镇。

夫差早就想造一个高台了,姑苏城边上没有像样的高山,造一个高台在军事上很有必要,可以用来瞭望敌情,传递烽火。当然,和平年代,把它当成一个游乐场所,登高望远,观星赏月,也是很有意思的。

不过造高台必须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前些年夫差一直小心谨慎地把持着自己,现在,国泰民安,万象升平,老百姓家里很富足,国库里也堆得满满的,夫差觉得是时候了,可以好好使用一下这批来自越国“南林”的豪华建材了。

高台叫什么名字好呢?它的位置在姑苏城边上,就叫它姑苏台吧。夫差乐呵呵地想。

然而听闻这一消息,伍子胥却勃然大怒,等不及第二天上早朝,连夜便冲进宫里,面见夫差。夫差正在欣赏西施的响屐舞,看到伍子胥的神色,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但表面上不得不装出一副耐心倾听的样子。

然而越听越不是味道。也难怪,这次伍子胥老调重弹,又拿两个昏君中的典型说事,他说,夏桀和商纣这两个末代君主,生前都干过蠢事,一个造了一座灵台,一个造了一座鹿台,都是劳民伤财,引祸上身,最终自取灭亡。

听到这里,夫差觉得十分无语。这次他没有和伍子胥争辩,也没有拂袖而去,只是冷眼相对。实在是懒得去理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

他决定和伍子胥对着干。你说不能造,我就偏要造。你说造得低一点,我偏要造得高一些。

结果这座姑苏台一造就是五年,是否劳民伤财,我想无需花更多的精力去验证,只要看一看下面这个事情——

潜伏在吴国的线人秘密传来消息,说是姑苏台建成的那一天,吴国那边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站在台顶,极目远眺,可以望见方圆两百多里外的风景。然而就在台下,在吴国的王公贵族们谁也没去关注的眼皮子底下,那些市井陋巷之中,线人看到有许多妇人和孩子在哭泣,后经深入调查,发觉他们哭泣的原因是,自己的丈夫和父亲在建造姑苏台时活活累死了。

“好!好!好!”听到这里,勾践连说三个好字。还与文种击掌相庆,兴奋得像个顽皮的孩子。

其实勾践高兴得太早了,因为更大的好事还在后头。造好了姑苏台后,吴王夫差天天登高望远,心情很好,借着他的这个好心情,伯嚭趁势而上,建议是否给越国增加一点封地,以奖励他们最近的出色表现。伯嚭还头头是道地分析,这样做看似越国得了好处,其实对吴国也不无裨益。试想一下,那些土地,原本就是属于越国的,而且大部分要么是寸草不生的盐碱地,要么是虎狼出没的高山深谷,吴国空占着也没有多大意思,难以抓出经济效益,反倒得派军队和官员维持,空耗人力物力。

伯嚭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不容置疑的是,这个建议中,他的私心掺杂了一大半。这些年来,他收了文种孝敬的数不清的财宝和美女,欠着的人情,多多少少总是要还一点的。

好吧,夫差大手一挥,批给了越国一大块封地,这块地方圆八百多里,差不多是原来勾践的“保留地”的八倍,勾践一下子从“县长”跃升至了“市长”。

为了谢恩,勾践立马派文种送去了一大笔厚礼,共计有葛布十万匹,竹箭十船,蜂蜜九十桶,极品彩陶七件,极品白狐皮十张。葛布和竹箭属于寻常军民两用物资,靠数量取胜。而后面那几样,都是堪称奢侈品中的精品。彩陶是什么玩意?笔者查了一些资料,不知其所以然,因为在绍兴,春秋战国的陶器屡有出土,并不稀罕,猜想大概就稀罕在那个“彩”字上。蜂蜜,今天超市里要多少有多少,但那个时候,人工养蜂业可能尚未开始,所以蜂蜜绝对是野生的,采集很困难,既要防备被蜂蜇,又要警惕熊出没。因为那个时代,熊这种动物在“南林”里就像钱塘江里的鲥鱼一样多。白狐皮就用不着解释了。

当然,哪些好东东被伯嚭中间截流了,是蜂蜜还是白狐皮,是全部独吞还是与夫差共享,不得而知。反正收到这批豪礼后,夫差龙颜大悦,红笔一批,又给越国增封了二百里地,这样一来,越国的疆界差不多恢复到了与吴国开战前的状况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伍子胥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样怒发冲冠,也没有立马跑去跟夫差理论,而是早早收工,回到家里衣服也不脱,合身躺在了床上,显得有点颓唐。他唉声叹气了一会,跟老婆说:“夫差傻到了这种地步,吴国算是彻底没救了!”

“那我们怎么办?”他老婆也很焦虑,想了一会,提出来是不是辞职不干算了。“叶落归根,老了,总归有一天要退隐江湖的。”老婆劝他。

听了这话,伍子胥更加心烦,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冲着老婆大喊一声:“叶落归根?我归到哪里去?你说!”

确实,他这片在江湖上飘荡了几十年的树叶,再也无根可归了,因为,作为母亲的大树已经遭受过他的摧残,差点被连根拔起,再也不认得他这个儿子了。

伍子胥和他老婆在家中的这番对话,第二天就传到了吴王夫差的耳朵里。因为在夫差的授意下,伯嚭早已在伍子胥家中安插了内线,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老小子,做叛徒总还不至于吧。夫差在心里哂笑了几声。

然而情况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这让夫差终于起了杀心。

其实伍子胥完全是咎由自取。前面说过,在夫差决定北伐中原,称霸天下时,伍子胥不光竭力反对,而且拒绝服从命令,当夫差任命他为三军主帅时,他坚辞不受,理由是自己老了,吃不消戎马生涯了,差不多该退居二线了……

好言相劝了好几次,见伍子胥态度很坚决,铁了心不想领兵打仗,夫差也无可奈何。刚好有一次外交活动,出访的又是齐国,夫差便把这任务派给了他,既然你不愿打仗,和平友好的工作总是可以承担吧。何况伍子胥是相国,相当于国家总理,以前又当过外交部长,担任使者是最合适不过了。

其实让伍子胥出访齐国,夫差还有另外一个想法,这虽然是一次常规性的外交活动,但现在吴国已经在暗地里将齐国当成了北伐中原的第一个目标,而伍子胥是跑过三江六码头的人,见多识广,让他去一趟齐国,正好可以了解一下敌情,收集一些信息,为今后北伐打好基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兵圣孙武在的时候,不是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吗?

不过对伍子胥总归有那么点不放心,所以夫差吩咐伯嚭,在外交访问团中安插了内线。

这边夫差在悄悄地秣马厉兵,那边伍子胥在与齐国的君臣言笑晏晏。很快,访问团就顺利地结束行程,打道回府。

然而并没有如夫差期待的那样,带回来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不是齐国那边警惕性高,控制得严,而是伍子胥压根就没有费心去做这件事。有几次,明明是去视察齐国的军队,访问团在齐国的军营里东走走西看看,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但伍子胥却没有指令任何人有针对性地搜集情报,包括他自己。其实这些情报都有很高的价值,比如齐军的战车的数量,预备役情况等等。

本来伍子胥如此消极怠工,夫差顶多在背后或者在心里责骂几句,可能连当面批评都不会给,毕竟人家是两朝元老,托孤重臣。然而有一件事,却最终让伍子胥引火烧身,丢了老命。

这件事做得很机密,瞒过了绝大多数人的眼睛,却不幸被安插在访问团中的线人察觉了。

伍子胥竟然借着这次出国访问的机会,把自己的儿子偷偷送到了齐国,托付给了齐国的一个贵族世家。

是可忍,孰不可忍!夫差终于发飙了。夫差还算是一个有气度的人,换了勾践,可能当场就拔出剑来,把伍子胥刺个对穿!

这个时候伯嚭趁机火上浇油。但凡小人都会这么干的。他俯身在夫差耳边,压低声音说:“大王,我捉摸着这可不是件小事,弄不好要坏大事啊!”

“怎么回事?快快道来!”夫差凝神倾听。

“大王您想想看,伍子胥当年是怎么样到吴国来的?”伯嚭说。

“这个还用想?是逃亡过来的呀!”夫差随口答道。

“大王您还记不记得,伍子胥来这里之前,他的父亲伍奢是个什么状况?”伯嚭说。

“伍奢嘛,那时已经被楚平王抓起来了啊。问我这个干吗?难道我有这么老,连这点记性都没了?”夫差有点不高兴,但旋即陷入沉思,片刻之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的,竟然是这样的!伍子胥啊伍子胥,你也太过分了,竟然把寡人当作昏君楚平王来防备了!想到这里,夫差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把他给我抓起来!”

这个伍子胥是不是真的把吴王夫差看作楚平王,史书上没有记载,很难推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对吴国以及夫差已经失去了信心。护子之心,人皆有之,也许是担忧覆巢之下无完卵,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当年丧父失兄的悲惨命运,一时冲动,理智为感情所战胜,才做出这样的事来,最终授人以柄,引火烧身。

那是深秋一个凄清的早上,虽然还没有起霜,但阳光的力度已经小得久久未能将草叶上的露珠烤干。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宫廷内侍带着一帮随从,手捧一把宝剑,走了进来,伍子胥知道自己人生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这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宝剑,短得好像当年专诸藏在鱼肚子里,用来刺杀吴王僚的那把。以至于让伍子胥瞬间产生了错觉,以为时光倒回到几十年前,那时,吴王阖闾还活着,不光活着,还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叫公子光。自己也不过三十来岁,他们在一起密谋,拿着一把宝剑比划着,怎么样把它放进鱼肚子里,并且不露出半点痕迹……

好像人到濒死的时候,都会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这么想着,伍子胥叹了一口气,将这把越国进贡的,名叫属镂的小小的宝剑拔了出来,剑和鞘的摩擦只发出了一缕轻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说明了剑刃的锋利程度。

当伍子胥把剑举到脖子边上的时候,那个宫廷内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脊背撞在了后面的随从身上,差点跌倒,搞得他有点恼羞成怒。

所以当伍子胥将剑又收了回来,招手示意他过去时,这个内侍除了恼怒,还有点紧张起来了,他怕事情有什么变故,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手却放在了肋下的刀柄上。像他这种低级别的官员,只能带刀,没有资格佩剑,所以他暗暗担忧着,自己这把粗制滥造的刀,是否会被对方手中的宝剑斩成两段。

“我有一句话,请你转告大王。”伍子胥又将剑举了起来,这个胆小如鼠的内侍吓得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再次撞在了随从们身上,再次差点跌倒在地。

“告诉大王,请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挂在姑苏城的城墙上!”说完这话,伍子胥手中的剑划向了自己的脖子。真是好剑,只轻轻一划,血便如喷泉般飙射出来。

一时躲避不及,内侍被鲜血喷了个满脸满身,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被剑刺中的是他,而不是伍子胥。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伍子胥还端坐在那里,好像依然活着一般,而这个内侍,却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估计这个倒霉蛋天生有血晕症,见不得这种场面。

内侍是和伍子胥一起被抬出去的。醒来之后,他再度恼羞成怒,却又无处发泄,只好在向伯嚭汇报工作时,编了一大通谎言,说是伍子胥临死前垂死挣扎,妄图反抗,是自己义正辞严将他镇住,最终圆满地完成了上级交办的任务。他还添油加醋地编排,伍子胥死前说,吴王夫差是商纣王,自己是比干,吴国迟早有一天会亡国灭种的。所以要求将自己的眼睛挂在姑苏城的城墙上,他要亲眼见证吴国灭亡的那一天。

伯嚭当然很乐意将这些话传给吴王夫差,中间少不了再加点作料,所以这些经过文艺创作的内容让夫差勃然大怒。他不光下令将伍子胥的脑袋挂在了城墙边的一根旗杆上(光是挂眼睛可能在技术上比较难操作),还将他的尸身斩成数段,装在一个牛皮袋里,扔进了钱塘江。

可怜伍子胥临死前的一句气话,被创作成了一通大逆不道的咒语,诅咒的对象是吴王夫差,最终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下场。

在用夫差钦赐的宝剑自刎之前,伍子胥对天发誓,死后一定要亲眼见证吴国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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