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略〕
相对论的实验基础虽然是多种多样的，但其内容和方法只要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虽然自古以来人们仅仅意识到相对的运动，可是物理学却一直都以绝对运动的概念作为基础。光学曾假设存在一种同其他运动状态都不同的特殊运动状态，这就是光以太的运动。所有物体的运动都应该以光以太为参照才具有意义。因此，以太显示了自己是绝对静止这一毫无意义的概念的化身。如果光以太真正存在，并且以刚体的形式充满整个空间，而所有运动都应该以它为参照，那么我们就可以说有“绝对运动”，并且在这基础上建立起力学来。但是，在目的在揭示以假想的光以太为参照的特许运动状态的物理实验都失败以后，问题就应该反过来加以考虑了。这就是相对论系统地做过的工作。相对论假设不存在特许的物理运动状态，然后研究从这个假设出发在自然规律方面可以得出什么结论来。因此，相对论所用的方法同热力学的方法很相似。整个热力学实际上仅仅是系统地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永动机是不可能的，那么自然规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相对论理论的另一个要点是它在认识论方面的观点。物理学中没有任何概念是先验地必然的，或者是先验地正确的。唯一地决定一个概念的“生存权”的，是它同物理事件（实验）是否有清晰的和单一而无歧义的联系。因此，一些旧概念，像绝对同时性、绝对速度、绝对加速度等等，在相对论中都被抛弃了，因为它们同实验之间不可能有单一而无歧义的联系。同样，欧几里得几何中的一些几何概念，比如“平面”、“直线”等，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每一个物理概念都应当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使得人们从这个定义出发，在原则上就可以决定这个概念在具体情况下是不是正好合适和恰如其分。
为什么要偏向于有限的闭合空间概念而不是无限空间概念呢？有下面几点理由：
1）从相对论的观点来看，闭合空间的边界条件比起无限空间在无穷远处假设准欧几里得结构的边界条件来，要简单得多。
2）马赫关于惯性产生于物体间相互作用的想法，已作为一级近似包含在相对论的场方程之中。从这些方程确实可以推出：惯性，至少部分地，是由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所产生的。这样，马赫的想法就非常可能了，因为，认为惯性部分地产生于物质间的相互作用，而另一部分却又产生于某种同空间无关的因素，这样的思想是不能令人满意的。但是对应于马赫这一想法的，只能是一个有限的闭合空间，而不可能是一个无限的准欧几里得空间。总之，从认识论的观点来看，空间的力学性质完全由物质所决定，这一结果是很可以使人满意的，而这一点，只有在闭合空间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
3）一个无限的空间，只有在物质的平均密度为零时才有可能。这一假定在逻辑上当然是允许的，但其可能性比起一个不等于零的有限平均密度来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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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是爱因斯坦于1920年4月24日给莫里斯·索洛文（Maurice Solovine）的信。索洛文是罗马尼亚籍犹太人，是爱因斯坦在伯尔尼时的挚友，后居住在法国。关于他同爱因斯坦的关系，参考此处。这信最初发表在1956年巴黎出版的爱因斯坦《给莫里斯·索洛文的通信集》（Lettres à Maurice Solovine，巴黎Gauthier-Villars，1956年）。这里译自该书1960年柏林德国科学出版社版，18—24页。本文由邹国兴同志译。标题是我们加的。——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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