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的分类与学科体系

哲学同其他学科一样，有着自己的学科体系。黑格尔认为，“哲学若没有体系，就不能成为哲学”。^[33]哲学体系可以包含两个层面，一是指学科体系，即哲学是由其二级学科甚至是三级学科相互联系、相互作用构成的一级学科体系。二是指理论体系，即某一哲学理论都是由一系列的哲学范畴、命题和研究方法等构成的一个完整体系。学科体系包括理论体系，一个哲学理论体系有时可以表现为哲学的一个二级学科，如马克思主义哲学；有时则表现为二级学科的某个构成部分，如康德哲学、黑格尔哲学等只能是西方哲学的理论构成部分。由于哲学属性众多、地域和文化差异较大，学科体系的划分与界定也比较复杂，其本身也是一个哲学问题。比如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具体科学，不存在地域上的差异，没有中西之分。而哲学就不同了，如果按照一个标准，西方哲学与中国哲学的学科体系划分可能就无法进行。因而，哲学的分类与学科体系的划分和界定，会有着多重标准，国内外也不尽相同。

1）哲学的分类

哲学学科的体系结构离不开一定的分类标准，只有按照一定的标准，才能确定不同的哲学层次，以及同一层次并列的不同学科。自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哲学进入系统发展时期以来，对哲学的分类就受到历代哲学家的重视，亚里士多德、阿奎那、笛卡尔、霍布斯、康德、谢林、黑格尔、斯宾塞等，以及中国的胡适、冯友兰等都对哲学进行过分类，因此，也产生了不同的分类结果，分类标准见仁见智，种类繁多。综观各种哲学分类研究，可以把它们概括为下述几大类：

其一是按地域分类。因为哲学与文化一样具有较强的民族性和国家特征，因此，地域就成了哲学众多的分类标准之一。如《中国大百科全书·哲学卷》将哲学划分为三大形态：西方哲学、中国哲学和印度哲学。这就是典型的按地域分类。还有研究更直接将哲学分为东方哲学与西方哲学，东方哲学以中国、印度和日本哲学为代表，西方哲学则以古希腊哲学为发源地，包括现代的欧陆哲学和英美哲学。当然，这些分类并没有穷尽所有的子项。

其二是按历史分类，就是从哲学史的发展阶段来对哲学进行分类。可以分为古代哲学、近代哲学和现代哲学。由于各个地区和国家的历史发展进程不同，这种分类方法也存在明显差异，比如西欧从文艺复兴以后16、17世纪就被认为是现代社会，因此这时期的哲学被称为现代哲学，所以，它们对哲学的分类是古代哲学、中世纪哲学、文艺复兴时期的哲学、现代哲学和当代哲学。而中国则是20世纪以后才进入现代哲学阶段。当然各个历史分期的哲学又可以再按时间分为多个小的发展阶段。

其三是按流派分类。“所谓哲学流派，指的是具有某种共同的哲学源头和哲学传统，且具有某种共同的哲学理论和哲学语境的学术派别，哲学流派主要表现为某种共同的哲学传统和哲学理论。”^[34]哲学流派的哲学传统有的是哲学理论，有的是人物思想，根据流派的这些特点也可以对哲学进行分类。比如：西方哲学中的托马斯主义、康德主义、黑格尔主义、实证主义、逻辑经验主义、历史主义、存在主义、现象学、结构主义、解释学等；中国哲学中的儒家哲学、道家哲学、法家哲学等。

其四是按本质特征分类。根据哲学理论的本质特征也可以把哲学分成不同的类别，如唯物主义哲学与唯心主义哲学、可知论与不可知论、唯名论与唯实论、经验论与唯理论、科学主义哲学与人本主义哲学。

其五是按学科分类，作为一级学科的哲学又可以分为多个二级学科，甚至二级学科再分成多个三级学科。例如根据国务院颁布的学科目录分类，哲学一级学科下面包括八个二级学科，即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哲学、外国哲学、逻辑学、伦理学、美学、宗教学和科学技术哲学。西方国家对哲学学科的分类则有所区别，如美国2000年的学科分类目录（CIP）是以哲学与宗教为一级学科，下面包括三个二级学科，即哲学、宗教、哲学与宗教（其他），下面再分出一些不同的三级学科，如哲学下属的三级学科有逻辑学、伦理学、哲学（其他）；宗教下属的三级学科包括基督教、佛教、印度教等等。

其六是按研究对象分类。根据哲学具体的研究对象不同，可以把哲学分成自然哲学、社会哲学、宗教哲学、语言哲学、科学哲学、政治哲学、经济哲学、文化哲学、历史哲学、艺术哲学、精神哲学、道德哲学等多种类别。

上述各种分类都是从某一方面或某几方面概括了哲学的相同点或相似点，对哲学进行的归类。各种分类标准既有其合理之处，为我们正确地认识和把握哲学的体系结构提供了借鉴。又存在着一些不足之处，比如，并列的子项之间存在着包含或交叉关系，还存在着一些逻辑矛盾。因此，哲学与哲学分类的规范化是哲学发展的内在要求，杨方在《论哲学分类》一文中指出“哲学分类的规范化所追求的目标是：系统自洽、秩序确定、层次分明、分支独立、基本完备、包容未来。为此，可从两个方面着手：其一是确立若干规则，其二是选定若干视点”。^[35]为此，他指出了哲学分类应遵守的六大规则，即视点统一规则、序列化规则、结构化规则、一一对应规则、整观规则和适度开放规则。提出了哲学分类的几个视点：即关涉领域、考察对象、学科性质、实践目的、学术地位、研究方式、政治色彩、现实关联。^[36]在具体的哲学分类中，可以根据情况选择一个或几个不同的分类视点。

2）哲学的学科体系

哲学的学科体系是指哲学作为一个大的学科门类，其一级学科、二级学科或专业的分类、设置及其结构关系。具体到某一个国家，哲学的学科体系也可以看作是一个哲学的分类体系。当然，从类到学科或者说从一个种类变成一个二级学科或专业，需要经过专家和专门机构的专业论证和设置许可。在此我们谈的哲学学科体系既包括学科和专业设置，也包括哲学的分类体系。

杨方根据他提出的哲学分类规则和分类视点，首先将哲学根据关涉领域分为形上学、现实哲学和精神哲学，指出现实哲学关涉的领域是可感觉可经验的现实世界；精神哲学关涉的领域是超感觉超经验的精神世界；形上学则关涉的领域是作为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基础的非感觉和非经验的概念世界。接着进一步按照研究对象把现实哲学分为自然哲学、社会哲学、道德哲学、政治哲学、法律哲学、经济哲学等。把精神哲学分为知识学、逻辑学、语言哲学、宗教哲学、艺术哲学、科学哲学、元哲学等。形上学没有再进一步分类。^[37]杨方的哲学分类体系超出了国别，即没有考虑具体国家和民族的哲学情况，而从最一般意义上对哲学进行层次和类别的划分。对中国哲学学科体系建设有重要的指导性意义，对哲学分类研究也有着重要的启发意义。

应该说哲学的分类和学科体系是属于哲学的元问题，研究这一问题不能仅停留在哲学的表面和对哲学理论的归纳和概括上。应该与哲学的本质含义联系起来。也就是说要对哲学进行分类和探讨其层次结构，首先应明白哲学是什么？哲学研究什么？哲学包括哪些内容？至少要知道是在什么意义和什么层次上对哲学进行分类和研究其体系结构。这样才能使分类结果和体系结构符合哲学的实际。为此，对哲学分类应该有一个发展的眼光和开放的态度。比如在亚里士多德时期，自然科学没有分化，都统一于哲学，哲学被认为是第一哲学，也就是寻找事物第一原因的学科。因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分类包含比较广，如他先把科学分为理论科学、实践科学和创制科学。理论科学又分为数学、物理学和第一哲学或神学。显然，被现代学者认为的亚里士多德哲学分类，几乎包括了全部的学科分支，不如说是科学分类。但他这种分类方法正是与当时的哲学内涵保持一致的。再如中国学者胡适的哲学分类，他先是对哲学做了界定，“凡研究人生切要的问题，从根本上着想，要寻一个根本的解决，这种学问叫作哲学”。^[38]根据这个定义，他把哲学分为六类，即宇宙类、名学及知识论、人生哲学（伦理学）、教育哲学、政治哲学、宗教哲学。我们暂且不问胡适的哲学定义是否准确与合理，也不管其分类是否存在标准不一等问题，但值得肯定的是他的哲学分类是与他的哲学定义相统一的，是有一定的基础和根据的，正是这样，他列举的六大类哲学才都是有关人生之切要问题的。因此，随着时代的发展，哲学的内涵和外延都在发生变化，因此其分类和体系也应该随之改变。哲学分类和体系不仅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不断变化，而且还会根据地域和国家不同而变化，有着重要的国别特征。比如，中国与西方国家在哲学二级学科的设置上就存在明显的不同。以当前中国、美国和英国的哲学学科设置为例，在中国，哲学属于一个大的学科门类，也属于一级学科，下设八个二级学科。美国的一级学科名称是哲学与宗教，其二级学科也叫哲学。在英国哲学属于历史与哲学研究学科群，哲学一级学科下面又包括形而上学、道德哲学、经院哲学、社会哲学、科学哲学、精神哲学等二级学科。在中国，宗教研究属于哲学的二级学科，在美国宗教与哲学在一级和二级学科上都存在并列情况，在英国神学与宗教研究与哲学并列为一级学科。显然这与宗教在英美的影响特点有关，与各国的具体国情有关。

中国传统的哲学学科体系侧重于流派和形态的分类，按流派分类形成的是一主多元的哲学体系，一主即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一个主流派别——儒家哲学。多元就是与儒家哲学并行存在，处于从属和非主流地位的其他学派。如有儒、释、道“三教”长期的对立与争鸣，除此外其他有影响的哲学流派还有，被看作中国哲学源头的周易哲学、百家争鸣时期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法家哲学、墨家哲学、名家哲学、兵家哲学、医家哲学、农家哲学等。从哲学形态来看，中国传统哲学形成了具有不同时期时代特点的哲学形态，如先秦子学、两汉经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理学、清代义理学等。

中国现代哲学阶段，由于西学东渐和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基本形成了一体两翼的哲学格局，“即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主体、以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为两翼的基本格局”。^[39]在此基础上，又设置了其他几个哲学二级学科，由此，形成了当前中国的哲学学科体系，哲学既是一个大的学科门类，也是一个一级学科，下面包括八个二级学科，即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哲学、外国哲学、逻辑学、伦理学、美学、宗教学和科学技术哲学。很明显，中国当前的哲学学科和分类体系存在一些问题，如分类标准不统一、学科之间有交叉、包含关系等，应该说并不是一个严谨的分类体系，尤其从学术研究的角度分析。这主要是由中国历史和现实国情，以及学科发展的具体实际决定的。

如上所述，西方哲学的分类体系也是古今不一、众说纷纭，当前西方各国的哲学学科体系也存在一些差异。但总的来看，“西方哲学界多倾向于把哲学分为基础哲学、专题哲学、领域哲学和应用哲学等四种类型”。^[40]基础哲学主要指研究诸如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价值论等基础理论的哲学分支；专题哲学主要指以哲学研究的专题为分类标准形成的哲学类别，专题研究的对象可以是流派、也可以是哲学名家等；领域哲学即以哲学研究对象所属的学科领域为标准形成的哲学类别，如社会学哲学、经济学哲学、物理学哲学等；应用哲学简单讲就是指研究哲学一般理论如何应用的哲学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