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对立的假说

二、两种对立的假说

在《通过自然选择探讨物种起源》一文中，格雷对达尔文的进化理论和阿加西斯反对进化理论的观点进行对比考察。他从考察人们通常持有的看法着手。按照通常的观点，在原始的生物群中，每一种植物和动物都是独立地按特殊的方式被创造出来的，它们一代接一代地繁殖下来，绵延不断地形成不同的物种。物种是由许多在本质上相似的个体组成的稳定系列，我们能够合乎逻辑地追溯到某个地方或地区，在那里有一个或一对个体是某个物种由以发源的祖先。从这一个或一对个体一代一代地繁殖出来的众多个体之间具有许多相似之处，这些相似之处构成“物种”这个概念的基本内涵。不过，它们之间的相似并不是绝对的，所有的物种中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变异，其中有些变异是相当显著的。但是，这种变异只不过是对正常状态的某种短暂的或有限的偏离。因此，物种与物种之间的原始差别不会因为这些变异而被抹去或者变得模糊不清。

在格雷看来，阿加西斯和达尔文的观点与上述通常的观点都有所不同，但两人的方向恰恰相反。阿加西斯与通常观点的基本分歧是，他抛弃了通常观点中关于一个物种中各个个体具有共同祖先，它是这些个体之间的联系纽带的观念，也抛弃了这种观点中关于一个物种中各个个体在某个地方具有共同起源的观念，认为每个物种是在它目前居住的那个地区的各个地方同时产生的。与此相反，达尔文认为，一个物种的各个个体的祖先不仅出生于某个共同的地方，而且来自某个或某一对祖先；每个物种都通过自然的力量使自己扩散到力所能及的地区，因此任何一个物种目前的实际分布情况决不相同于原来的情况，它是自然发展的结果。我们现在看到的物种不是被独立地创造出来，而是通过变异从其他物种演变而来的。他说：“阿加西斯的理论认为物种的起源及其目前在世界上的分布情况都是同等地原始的，同等地超自然的，而达尔文的理论则认为物种的起源及其目前在世界上的分布情况都是同等地演变而成的，同等地自然的。”^[5]

在《自然选择与自然神学》一文中，格雷以另一种方式把阿加西斯和达尔文的观点作了对比。他把这两个人的观点看作两种不同的假说，“这两种假说根据我们周围存在着的那些形形色色的植物和动物的起源，对科学世界作了很不均衡的划分。一种假说主张，现在的各个种类(kinds)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另一个假说则认为，这些种类是演化而成的。按照一个假说，所有的种类最初是以超自然的和直接的方式发生的，而且在自然界的序列中始终固定不变；而按照另一个假说，现存的各个种类是在与其他一些较早的种类保持某种家谱联系中出现的，它们是在时间的过程中，在自然界的序列中变成现在这个样子。”^[6]

格雷还以另一方式对这两种假说作出对比。他把“物种”定义为“个体的不间断的延续”，即一条表示个体从过去发展到未来的线，每个物种都可以用一条线来表示。按照头一种假说，代表各个物种的线从其未知的开端开始到其未知的终点为止，都是平行地发展的，按照后一种假说，这种表面上的平行现象并不是真实的和完全的，至少就其起源而言是如此，而且是接近于平行的或者短暂地是平行的。如果我们追溯这些线在过去的发展情况，我们一定会发现它们曾经是交错的或交叉的。而且，这些线可能在这一边或另一边发展出新的线(即某些变种)，这些新的线又可能发展出其他新的线(即更加新的变种)。如果某些分支或变种能够适应当时的自然条件，它们就会延续下去，否则就会中断或消亡。

格雷承认，无论是阿加西斯的学说或者达尔文的学说，都不过是两种还未从经验中得到直接证实的假说，但他始终强调，达尔文的学说远远优越于阿加西斯的学说。因为，阿加西斯直接求助于神的意志来说明物种的起源和分布情况，从而把这个问题排除于科学领域之外，可以说这种观点过分地倾向有神论。相反，达尔文的学说则不会受到这种指责。达尔文在考察这些事实和现象时，力求尽可能深入地追溯它们的因果系列，找到它们的最接近的原因。他说：“达尔文的目标和过程严格地讲也是科学的，不论他的尝试成功与否，都应当把他的尝试看作一种力图扩大自然的或物理的科学的范围的合法尝试。”^[7]

格雷对达尔文的进化理论作了颇高的、同时又有所保留的评价，他认为它是一种值得重视的科学假说，尽管它的论点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证实。作为一种对物种的多样性所作的科学说明，它远远优越于神学的特殊创造论。不过，它还没有真正地解释清楚物种的起源，因为它没有对变异的原因作出令人满意的说明。有时，达尔文过于急促地作出结论，没有获得足够证据的支持，例如他断言全部物种一定发源于“四种或五种原始的形态”等等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