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情感的心理分析

四、宗教情感的心理分析

在爱德华兹的神学思想中，对宗教情感的心理分析占有重要地位。他强调宗教情感是人们所固有的，强调人对上帝具有一种依赖感。他之所以如此强调，这既与他个人的宗教体验有关，也与他在自己的传教工作中获得的体会有关。在18世纪30～40年代出现的清教复苏即所谓“伟大的觉醒”运动，就是从他从事传教工作的北安普敦教区开始的。1734～1735年间，在他的教区有300多人转为信奉公理教会，这在清教衰落时期是一个很不寻常的现象。宗教情感的这种转变引起他的深切关怀，并在《论宗教情感》等文中对宗教情感进行细致的心理分析。

爱德华兹在对宗教情感进行心理分析时，采纳了洛克关于感觉、简单观念、复合观念的观点。他认为人具有两种天然的能力，即“悟性”(understanding)和“意愿”(inclination)，他有时又把后者称为“心”(heart)或“意志”(will)。他说：“上帝授予心灵(soul)两种主要能力：一种能力使心灵赖以进行感知和思索，或者赖以识别和判断事物，这种能力名为悟性。另一种能力使心灵赖以对它所看见或思考的事物产生某种意愿，或者说，依赖于这种能力，心灵在观察事物时不是作为一个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的旁观者，而是对事物喜欢或者不喜欢，愉快或者不愉快，赞赏或者拒绝。人们用不同的名称来称呼这种能力，有时称之为意愿，有时针对它所规定和支配的行动而称之为意志，此外，针对这种能力的运用，往往还把心意(mind)称为心(heart)。”^[21]

爱德华兹认为感觉是心灵的主要奴仆，如果心灵不首先从感觉中获得某些观念，心灵就决不会有什么观念或思想。所谓感觉，通常指的是五种天然的感觉，即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通过这五种感觉，被动的心灵接受外部世界的某些“简单观念”或“印象”，但是不能通过这五种感觉获得关于上帝的观念。由于上帝是独一无二的和非复合的，因此关于上帝的观念是简单观念，可是我们不能像通常那样借助于五种感官去获得关于上帝的观念。要获得关于上帝的观念，必须依靠上帝赋予的某种“超自然的感觉”(Supernatural Sense)。

在爱德华兹看来，人生的主要目标是信仰上帝，而对上帝的信仰正是这种超自然的感觉激励了人的“心”，即人的意愿和情感而产生的结果。他强调情感的作用，认为如果没有情感的积极参与，那么仅靠理性的作用，仅靠关于教义和神学的知识，是不会产生对上帝的信仰的。真正的信仰不是建立在单纯的理性理解的基础上。真正的悔恨，真正的谦恭，真正的赎罪，都需要真诚的情感。与人的其他能力一样，情感也是上帝赐予人的，其目的在于使人在情感的激励下树立对上帝的信仰。

但是，并非任何情感的激励都会导至对上帝的信仰。堕落的人们对世俗的利益，对个人的名誉地位，对私人的好恶和欢乐充满激情，但是这样一些激情不会导致对上帝的信仰，因为，他们缺乏那种超自然的感觉。上帝把这种超自然的感觉赐予圣徒们，赐予他的选民，从而使他们产生对上帝的虔诚信仰。圣徒们所拥有的这种特殊情感不是任何自然的情感，因为它们不是由任何自然原因引起的，不能用任何自然法则加以解释，也不是任何自然体验的组合。它们是宗教的情感，它们具有超自然的起源，它们与自然的情感不仅有程度之别，而且在种类上就是根本不同的。他说：在信徒们的心灵中，“一定有某种崭新的、内在的知觉或感觉，这种知觉或感觉在其性质和种类上完全不同于他们在没有信教以前心灵中所拥有的那些知觉和感觉。”^[22]

在形形色色的情感中，爱德华兹特别强调爱的作用，认为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情感，是其他各种情感的基础和泉源。从爱中产生了对一切妨碍我们去爱的事物的恨，进而根据各种不同的情况产生了其他一些情感，如希望、恐惧、快乐、悲哀、感激、愤怒等等。特别是，从对上帝的虔诚的爱中，产生了对罪孽的恐惧和憎恨，对上帝的不快的恐惧，对上帝的恩惠的感激，因上帝与我们同在而感到的喜悦，因上帝不与我们同在而感到的忧虑。与此相似，从对其他人的热情真挚的爱中也产生了人们之间的各种美好的情感。

爱德华兹还特别强调人对上帝的依赖，认为这种依赖是绝对的、直接的和全面的，因为我们要获得拯救必须依赖上帝，我们要获得真理与理解也必须依赖上帝。我们通过上帝才学会热爱基督，才获得智慧和信仰。他说：“赎罪者对上帝有一种绝对的和普遍的依赖。我们的赎罪的性质和筹划是这样的，以致赎罪者在每一件事情上都直接地、即刻地和全面地依赖于上帝：赎罪者在一切问题上都依赖于上帝，在各个方面都依赖于上帝。”^[23]赎罪者都是从上帝那里获得他们的全部的善，上帝是他们所获得的全部的善的泉源，上帝还是赎罪者赖以获得善的中介，即他们正是通过上帝而获得善的，而且上帝也就是善本身。他说：“因此，那些通过耶稣基督而得到赎罪的人在所有这些方面都是直接地和全面地为了他们的这一切而依赖于上帝的。”^[24]

具体说来，赎罪者正是从上帝那里获得他们的全部的善。上帝是全部的善的创造者，他是全部的善的第一原因，还是它的唯一原因。我们正是从上帝那里找到了为我们赎罪的人，上帝为我们提供了救世主。耶稣基督不仅是上帝本人的代表，而且是上帝与我们之间的中介。基督是上帝送给我们的礼品，上帝挑选出他，给他分配了工作，把他派遣到我们中间，使他与我们结合为一体。

赎罪者从上帝的恩赐中获得一切，最大的恩赐是上帝把他唯一的亲生儿子赐给我们，让基督生活在我们中间，基督与我们一样也是有血有肉的。这种恩赐是无限珍贵的，因为上帝恩赐的是一个具有无限价值、无限光荣的人，他与上帝十分接近，并为上帝所钟爱。上帝在授予这种恩赐方面是极其自由的，他没有责任一定要把这种恩赐授予任何人，他可以拒绝把它授予堕落的人，正如他可以拒绝把它授予堕落的天使那样。只有那些虔诚地信仰上帝的人，才能获得上帝的这种恩赐。

我们还是从上帝的力量中获得一切，人们获得赎罪，这既是上帝的恩赐的结果，也是上帝的神奇力量的产物。正是依赖于上帝的神奇力量，犯罪者才能从罪孽和悲惨的深渊上升到神圣和幸福的境界。我们在赎罪过程中每一步都必须依赖上帝，首先正是依赖于上帝的力量，我们才产生对上帝的信仰。我们一开始就离不开上帝的力量，现在尤其需要依赖上帝的力量，因为我们在赎罪过程中会碰到许多困难和阻力。

我们之所以依赖上帝，还在于我们是通过上帝而获得这一切的。上帝既是我们所获得的一切事物的创造者和泉源，又是我们赖以获得这一切的中介。我们所获得的一切，包括我们的智慧，对我们的罪孽的宽恕，我们得以摆脱地狱的苦难，以及我们获得的荣誉、幸福、永恒生命等等，无一不是通过中介人而来自上帝，而且这个中介人也就是上帝。他说：“我们绝对地依赖于这个中介人，正是通过他我们才获得这一切。因为，这是我们为了全部的善而依赖于上帝的另一种方式。”^[25]

爱德华兹由此得出结论说，我们必须而且应当仅仅赞美上帝，把赎罪的全部荣誉仅仅归之于上帝。我们要竭力克服那种误以为可以完全依赖自己的幻想，要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上帝，要明确地认识到只有依靠上帝的恩赐和力量，我们才能通过赎罪而获得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