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与社会实践

第三节　规则与社会实践

对于怎样才算遵守了语言规则这个问题，维特根斯坦不主张对这个问题进行抽象的、思辨的理论探讨，而主张参与到语言游戏之中，通过自身的实践活动，去理解什么是遵守了语言规则。正如只有通过自己跳下水去，反复练习游泳，才会学会游泳，才能理解游泳的规则那样。因为，遵守规则不是一次性的活动，而是反复进行的活动，也可以说是一种习惯。他明确指出：“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只有惟一的一次遵守规则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只有惟一的一次作报告、下命令或理解命令等等——遵守规则、作报告、下命令、下一盘棋，都是一种惯例（习俗、制度）。”（v.8，p.112，§199）他又说：“如果我们在复杂的环境中称之为‘遵守规则’的那种事情处于一种孤立的状态，我们就肯定不会如此称呼它。”（v.7，p.255，§33）因为，如果没有任何重复，那就不可能有规律性，如果一种规则从来没有在事实上被使用过，我们就不可能提出这种从未被使用过，但可加以理解的新规则。他还认为，遵守规则类似于服从命令。人们是被训练这样做的，人们是以特定的方式对命令作出反应的。如果询问一条规则的表达（例如一个路标牌）与我们的活动有什么联系，那么回答是：也许是我受过某种训练，从而能以特定的方式对这种标记作出一定的反应，而且此时我的确对它作出这样的反应。他说：“只有存在着一种对路标的固定用法、一种习惯的情况下，一个人才能按照路标走。”（v.8，p.112，§198）

因此，维特根斯坦强调“对‘遵守规则’这个概念的使用以习俗惯例为前提”（v.7，p.244，§21），因为“遵守规则是人的一种活动”（v.7，p.251，§29）。而人必定生活于一定的社会群体中，参与某种社会生活，形成一些特定的习俗和惯例。或者也可以这样说：遵守规则是一种语言游戏，而语言游戏只能存在于一定的环境中，存在于人类的群体中。我可能发明一种事实上从未被论述的棋类游戏，我对这种游戏作出简单的描述。可是，这之所以可能，只是因为已经有一些与它类似的游戏，也就是说，因为那样一些游戏已被人们玩过。总之，遵守规则与人类的群居生活有关，与生活中重复发生的事情有关，与一定的习惯、惯例的形成有关。他说：“我想说的是，语言与生活形式相关联。为了描述语言现象，人们必须描述实践，而不是描述一个只发生一次的过程，不论它是什么。”（v.7，p.255，§34）他提出这样的问题：一个人能够独自计算吗?一个人能够独自地遵守规则吗?是否这个问题类似于一个人能够独自经商吗?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正如任何经商都以买卖双方的存在为前提一样，遵守规则也必须以一定的人类群体的存在为前提。

维特根斯坦十分强调遵守规则是一种社会实践，是一种社会习俗或惯例，是一种社会制度。他说：“一种游戏，一种语言，一条规则，就是一种制度。”（v.7，p.254，§32）正如语言或语言游戏是一种社会活动一样，遵守规则也是一种社会活动，而绝对不是某个人的私人活动。他明确指出：“‘遵守规则’也是一种实践。自以为在遵守规则并不就是遵守规则。因此，不可能‘私下地’遵守规则；否则，自以为在遵守规则就会与遵守规则成为一回事了。”（v.8，p.113，§202）这是因为人们是在从事语言游戏中遵守语言规则的，而语言游戏又与人们的生活形式紧密相连，“想像一种语言就意味着想像一种生活形式”（v.8，p.14，§19）。“语言游戏”这个词表明语言的使用就是对生活形式的反映，甚至日常生活中人们见面时的相互问候，也反映出人们的一种生活形式。人们说出一种语言，就是参与到一种生活形式之中。人们在语言游戏中遵守某些规则，这不外是以社会中大多数人使用某些表达式的方式使用这些表达式。如果你作为考察者到一个陌生的部落去，不懂得那里的语言，这是因为你不了解那个部落里人们的生活形式，不了解那个部落里人们是以怎样的方式下命令、服从命令等等的行为。他强调指出：“人类共同的行为方式是我们借以解释陌生语言的一个参照系。”（v.8，p.114，§206）

【注释】

[1]C.Diamond（ed.），Wittgenstein's Lectures on the Foundations of Mathematics，1976，p.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