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启蒙和近代政治革命

“苏格兰哲学在1760—1840年的欧洲大陆占有统治地位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苏格兰哲学的这种优势地位主要是在德国和法国，后来也发展到欧洲的其他地方，并与大陆启蒙运动思想相互融合。”^[50]然而，苏格兰启蒙与近代政治革命的关系则要复杂一些。

据塞缪尔·弗雷斯切克（Samuel Fleischacker）的研究，苏格兰哲学同美国建国具有密切联系。他特别提到，美国革命前夕，许多苏格兰人来到美国，有的在革命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中著名的有移民美国的新泽西学院即后来的普林斯顿大学校长约翰·威瑟斯普恩、《独立宣言》和《联邦条例》签署人之一詹姆斯·威尔逊、费城学院第一位校长威廉·史密斯。《独立宣言》起草人杰斐逊的启蒙老师威廉·史莫来自苏格兰的阿伯丁。另一位重要人物麦迪逊曾就读于苏格兰人唐纳德·罗伯逊开办的寄宿学校，后又投师威瑟斯普恩。美国第一任首席大法官约翰·汤普森的老师是苏格兰人詹姆斯·汤普森和阿奇博尔德·坎贝尔。詹姆斯·门罗也曾师从坎贝尔。本杰明·富兰克林旅行英国时结识了休谟和斯密，成为其好友。哈奇森对杰斐逊，休谟对麦迪逊，里德对18世纪数位美国教育家都产生过重要影响。^[51]

近代政治革命以假定人的自然权利作为正当性辩护的出发点。洛克和卢梭曾经对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产生直接的影响。洛克在《政府论》中提出了一种自然权利理论，为英国革命的合法性辩护。1775年4月19日早上，当美国独立战争在波士顿附近的列克星顿爆发时，美国独立战争发起者从近代启蒙运动者那儿寻求反对英王统治，进行独立战争的合法性。它们依次是：

1.英王与臣民的关系是一种契约关系，任何一项新法令的施行都要经过双方同意，而不是由任何单方面自行决定。

2.英王与臣民的关系要准照《大宪章》办理。

3.人生而具有天赋权利。只要是人就会有这些权利，它们也只为人所有。这些权利不由契约产生或先于契约而存在。

4.英王实施《印花税法》，侵犯了“生而自由的”人民权利和自由。^[52]

托马斯·杰斐逊在起草《独立宣言》时，直接从洛克的《政府论》引用了自然权利理论：

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当任何形式的政府对这些目标具破坏作用时，人民便有权利改变或废除它，以建立一个新的政府；其赖以奠基的原则，其组织权力的方式，务使人民认为唯有这样才最可能获得他们的安全和幸福。

美国独立宣言建构了一种新的社会哲学理论，阐明了抵制英王统治的哲学理由。

1789年8月26日由穆尼埃起草并由法国国民议会通过的《人权宣言》规定了相似的政治原则：

组成国民议会之法国人代表认为，无视、遗忘或蔑视人权是公众不幸和政府腐败的唯一原因，所以决定把自然的、不可剥夺的和神圣的人权阐明于庄严的宣言之中，以便本宣言可以经常呈现在社会各个成员之前，使他们不断地想到他们的权利和义务；以便立法权的决议和行政权的决定能随时和整个政治机构的目标两相比较，从而能更加受到他们的尊重；以便公民们今后以简单而无可争辩的原则为根据的那些要求能确保宪法与全体幸福之维护。

因此，对公民基本权利的阐明成为《独立宣言》和《人权宣言》的首要原则。然而，不应忽视的是，英格兰启蒙思想在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中曾经扮演的角色。

尽管在《独立宣言》中，洛克对杰斐逊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在1978年，加里·威尔斯出版了一本探讨杰斐逊思想之苏格兰渊源的专著《创造美国》，认为哈奇森对逊斐逊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对此弗雷切斯克评价道：

我仍然认为，威尔斯关于哈奇森对杰斐逊影响的观点比他的批评者们的观点更有说服力。在杰斐逊为数不多的讨论道德哲学核心问题的文章中，他似乎显然更认同哈奇森的“道德感”学说而不是霍布斯、洛克、克拉克、沃拉斯顿甚至那两位主要“道德感”哲学家休谟和斯密的观点。而且有理由相信，杰斐逊早在18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已经接触到了这些观点。因此在杰斐逊向《独立宣言》草稿中倾注的对情感的呼唤背后看到哈奇森的影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53]

杰斐逊从哈奇森那里学到的是一种情感学说，一种同情心理论。杰斐逊提出，美国独立的根本原因是英国政府破坏了英国人民与北美殖民地人民之间的情感联系。威尔斯继续写道：“杰斐逊一直希望美国能够有培养同情心的机制，而且他也像哈奇森一样认为，美德的实现并不能等同于智力的成就。因此，他才会有强烈的平等主义思想，才会对普通大众有不变的信任。”^[54]

此外，休谟、斯密等人不仅直接登陆欧洲进行学术交流和社会活动，向欧洲思想界直接输出其政治主张。而且向美国和欧洲输出了有关公民社会、市场和国家的重要理论，尤其是关于公民社会建设的重要理论，尽管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一丁点革命的思想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