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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艮与王栋

时间:2022-08-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王艮与王栋_明代中晚期讲学运动第一节 王艮与王栋王艮[1],字汝止,扬州府泰州安丰场人,本名王银,后来在正德十五年师从王阳明之后改名王艮。王艮的讲学活动,始于嘉靖二年蒲轮北上招摇讲学。[11]不过,王艮的讲学宗旨,与王阳明的讲学宗旨稍异。应当说,王艮的格物论,与王阳明对“格物”的解释不同。此外,王艮之学,还有调和湛、王的色彩。因此,王艮的讲学,对当时社会有很大的影响。

第一节 王艮与王栋

王艮(1483—1541年)[1],字汝止,扬州府泰州安丰场人,本名王银,后来在正德十五年(1520年)师从王阳明之后改名王艮。他出身灶户,祖、父辈皆以煎盐为业,故王艮“生长灶间,年三十才可识字”[2]。然而,本来目不识丁的灶丁王艮,却非常好学,“初识《论语》、《孝经》章句,即邈焉希如古圣贤”[3]。此后,他手不释卷,逢人质义,渐有所得。正德十五年,塾师黄文刚听王艮讲《论语》首章,说:“我节镇阳明公所论类是。”王艮惊讶道:“有是哉?方今大夫、士汩没于举业,沉酣于声利,皆然也。信有斯人论学如我乎?”于是赴赣州府师从王阳明。王艮本是一灶户盐商,乍然于学问有得,遂以为得学问真谛,不免有些狂傲,服古冠执木简以见阳明。经过一番辩论,王艮方说:“吾人之学,饰情抗节矫诸外;先生之学,精深极微得之心”[4],执贽为弟子。阳明当时即对其他门人说:“吾擒宸濠,一无所动,今却为斯人动”,“吾党今乃得一狂者”。王艮在阳明门中,由于没有诗书义理闻见之缠缚,气质颇不同,有着非同一般的勇气。阳明曾称他说:“此真学圣人者。疑即疑,信即信,一毫不苟,诸君莫及也。”[5]阳明死后,阳明丧事的主持及阳明之子正亿的照顾,王艮都曾大力担当。明代对于阳明学派有“二王”之说,或指阳明与王艮[6],或指王畿与王艮[7]。邹元标也说:“新建(王阳明)有泰州(王艮),犹金溪(陆九渊)有慈湖(杨简),其两人发挥师传,亦似不殊。”[8]阳明门人王瑶湖亦曾说王艮最得王阳明之喜爱:“师时越居,靡君是违。归省旬余,辄予促之。先师钟爱,在君奚疑?”[9]总而言之,王艮在阳明后学中有极高的地位。

王艮的讲学活动,始于嘉靖二年(1523年)蒲轮北上招摇讲学。黄宗羲说:“阳明先生之学,有泰州、龙溪而风行天下。”又说:“同门会讲者,必请先生主席。阳明而下,以辩才推龙溪(王畿),然有信有不信。唯先生于眉睫之间,省觉人最多。”[10]这说明王艮的讲学对于推广师说起着重要的作用。他是王门弟子中最热切于讲学之人。王栋说:“先师(王艮)以前,诸前辈身负道德者,虽自有余而与人为善之心殊不汲汲。自先师发明任师同乐之旨,直接孔孟正传,而出其门下者往往以讲学自任。”[11]不过,王艮的讲学宗旨,与王阳明的讲学宗旨稍异。王阳明讲学,以“良知”为宗旨;王艮讲学,虽然也称说良知,但更喜欢说“格物”。所以,王艮之学,人多称“淮南格物”之学。其释“格物”云:“格物之物,即物有本末之物”[12],“格如格式之格,即后絜矩之谓”,“身与国家一物也,惟一物,而有本末之谓。格,絜度也;絜度于本末之间,而知本乱而末治者否矣,此格物也。物格,知本也。知本,知之至也。故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也。修身,立本也;立本,安身也”[13]。王艮将格物阐释为安身,认为安身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根本,所以他曾提出非常有意思的“明哲保身论”,认为身是天地间的至尊者,是一切的根本。应当说,王艮的格物论,与王阳明对“格物”的解释不同。王阳明将“格”训作为“正”,“物”训作为“念头之发”。相比较而言,王艮将格物训作“知本”、“安身”、“保身”,更容易为一般没有受过更多的思维训练的人所接受。因此,这也是王艮学说的平民特色所在。王艮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是“出则为王者师,处则为天下万世师”。这也被学者视为晚明“师道”复兴的标志性言论[14]。此外,王艮之学,还有调和湛、王的色彩。例如,他曾作《天理良知说答甘泉书院诸友》,说:“(天理、良知)无异也。天理者,天然自有之理也。良知者,不虑而知不学而能者也。惟其不虑而知不学而能,所以为天然自有之理。惟其天然自有之理,所以不虑而知不学而能也。”[15]又曾对李春芳说:“天理者,良知也;随处体认天理,致良知也。”[16]

王艮出身布衣,故其讲学活动有着鲜明的平民讲学色彩。他主张,人之天分虽有不同,但论学则不必论天分[17]。所以,他的学生中各色人等都有。据袁承业对王艮门人的一个统计,其门人四百八十七人中,“以进士为达官者三十六,以孝廉为官者十八,以贡仕为官者二十三”,“上自师保公卿,中至疆吏司牧,下逮士庶樵陶农吏,几无辈无之”[18]。相对于其他学者的讲学多以士大夫为对象,王艮发挥了孔子“有教无类”的思想,大力开展平民讲学。他曾经榜其门曰:“此道贯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不以老幼贵贱贤愚,有志愿学者传之。”[19]其著名的弟子林春(字子仁,号东城),即出身佣工,再传弟子如颜钧终身不过一布衣。此外,樵者朱恕、陶者韩贞都是王艮平民弟子中的佼佼者。刘元卿说:

先生学既有得,毅然以倡道化俗为任,无问工贾傭隶咸从之游,随机因质诱诲之,顾化而善良者以千数。每秋获毕,群弟子班荆跌坐,论学数日,兴尽则拏舟偕之,赓歌互咏,如别村聚所,常与讲如前,踰数日又移舟如所欲往,盖遍所知交居村乃还。翱翱清江,扁舟汎汎,下上歌声洋洋,与棹音款乃相应和,睹闻者欣赏,若群仙子嬉游于瀛阆间也。[20]

这种情景,真是一幅上古盛世的平民讲学图像。李春芳说,他曾亲见王艮与平民讲学之情景:“乡中人若农,若贾,暮必群来论学。时闻逊坐者,先生曰:‘坐!坐!勿过逊废时。’”[21]在一些学者看来,正是王艮的这种“可征诸庶民”的讲学态度,才使其学“传浸广且远”[22]。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的泰州学训彭梅就说他童稚时即诵王艮的《乐学歌》[23]。因此,王艮的讲学,对当时社会有很大的影响。陶望龄说:“心斋父子盛时,升堂谈道,万众咸集。既退,虽皂隶臧获,人人意满若怀宝而去者。”[24]

在平民讲学这一点上,王艮的堂弟王栋也基本如此。王栋,字隆吉,号一庵,为艮从弟,故独得其传,所至皆以讲学为事。王栋二十四岁入泰州学,自谓举业虽出身阶梯,心学实孔曾正脉,遂师事州守王瑶湖先生,后与林春师事堂兄王艮,受格物之旨,躬行实践,得家学之传。他的思想特征是:一方面进一步阐释王艮的格物之学,另一方面提出“诚意”之说。他调和阳明“致知”、王艮“格物”,反驳当时学者指责王艮不守师说的说法:“格物之说,明翁云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也。此是格物之成功。先师却云格如格式,有比推度之义,所取正者也,则自学者用功之究其,亦同归于正而止矣。但谓之格式,则于格字文义亲切,可以下手用功。明翁所谓正其不正,已自含此意,在学者体贴有得,当自晓然矣”,“格物原是致知工夫”[25]。他最大的贡献,无疑是提出“诚意”的讲学宗旨。他在“心、意”关系上,不同意阳明“心之所发便是意”[26]之说,认为:“自身之主宰而言谓之心,自心之主宰而言谓之意。心则虚灵而善应,意有定向而中涵。非谓心无主宰,赖意主之。自心虚灵之中,确然有主者而名之曰意耳。大抵心之精神,无时不动,故其生机不息,妙应无方。然必有所以主宰乎其中而寂然不动者,所谓意也”[27],并接着提出“诚意”、“慎独”等修身工夫:

诚意工夫在慎独,独即意之别名。慎则诚之用力者耳。意是心之主宰。以其寂然不动之处,单单有个不虑而知之灵体,自作主张,自裁生化,故举而名之曰独。——知诚意之为慎独,则知用力于动念之后者,悉无及也。[28]

这一思想,颇似明末刘宗周的思想。所以,刘宗周的弟子黄宗羲对于王栋“诚意”思想,有极高的评价,以为“质诸千古而不惑”[29]。王栋重视讲学,更力行平民讲学。他曾说:“学者之于会,如鱼之于水,鸟之于林。鱼失水则死,鸟失林则危,学无师友之会则便精神散漫,生意枯槁。于何取益?于何日新?”[30]在他为江西南城县教谕时,曾创太平乡等处集布衣为会[31]。南城县在江西建昌府,是另一名著名的泰州派学者罗汝芳的故乡。太平乡则在南城县的西北面,下辖九里[32]。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王栋任南城县邻近的南丰县教谕,并在两年后的隆庆二年(1568年)创建了水东会。万历二年(1574年),王栋主会海陵安定书院,朝夕与士民讲学。安定书院原是王艮应王臣之邀讲学之所,王栋可谓是克承其师的遗志了。

实际上,无论是王艮还是王栋,他们对于讲学的态度皆是有教无类。他们的讲学,是面对所有人的,包括大量的平民布衣。也许,从绝对数量来说,他们讲学的听众中还是以府州县学的儒生居多,平民的数量还是少的。但是,像韩贞、朱恕这样的平民的从学且成为日后讲学的号召者,在王阳明的其他门人的再传中是少见的。所以说,王艮的讲学具有平民性。但是,王艮的讲学却仍然是与缙绅的讲学相呼应的。王艮讲学的三处著名的地点——复初书院、安定书院、东淘精舍——都是著名的缙绅讲学者所创建的。

复初书院在嘉靖初年是规模较大、很有影响的阳明学讲学书院,始建于嘉靖五年(1526年)。倡建者是被刘宗周、黄宗羲等人称为“得师门本旨”的阳明嫡传门人邹守益[33]。邹守益在嘉靖初年因反对大礼议而得罪世宗皇帝,被贬为广德州判官。据万历《广德州志》介绍,复初书院旧为玄妙观,嘉靖四年(1525年)邹守益徙观于东郊,即其址为尊经阁,凡三间六楹,下为明善堂,东西翼以号房十一楹,会之以门,又置赡田三百三十四亩三分五厘,租谷二万四千四百一十斤,供四方来学及诸生纸笔灯油婚丧及修书院用[34]。由此可见,复初书院的规模确实不小。邹守益建复初书院之后,即邀王艮前去讲学。在复初书院,王艮留下了《复初说》一篇讲稿,提出“端本、诚心”的修行方法,“端本、诚心”都在于善“复”:“学至圣人,只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知不善之动者,良知也;知不善之动而复之,乃所谓致良知以复其初也。”[35]在邹守益和王艮的共同努力下,复初书院在嘉靖初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所谓“江南问学之风,实倡于兹”[36]。嘉靖五年,王艮与阳明另外一名弟子王瑶湖会讲于泰州安定书院。时王瑶湖为泰州知州,建安定书院,请王艮为诸生讲学。王臣北上觐见,王艮作《安定书院别言》,倡言师道:“曷为天下善?曰师。师者,立乎中,善乎同类者也。故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治矣!”[37]嘉靖十五年(1536年),湛若水门人、御史洪垣为王艮建东淘精舍,以此为王艮讲学之所。

故终王艮一身,与缙绅交往非常密切。他曾先后四处游学,与王畿、邹守益、罗洪先等人论学,“相交几二十年,相视莫逆”。所以,王艮死后,邹守益等人在奠文中称王艮“名潜布衣而风动缙绅,迹僻海滨而望隆远近”[38]。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南畿督学耿定向还建吴陵书院专祀王艮。因此,在王艮的身上,尽管有平民气质,其讲学也具有平民特色,但是,他并没有完全脱离讲学者“学者”的身份——其思想虽有出格之处,但其行为尚处于儒家的道德规范之内。

王栋说:“良知无时而昧,不必加致。——故学者之于良知,亦只要识认此体端的便了,不消更着致字,先师云:明翁初讲致良知,后来只说良知,传之者自不察耳。”[39]阳明后来不再讲致良知?恐怕这只是泰州学派轻视工夫修为而作出的理解吧!然而,在理论上流于空虚,是泰州之学与王畿为代表的江左之学共同的弊病;在实践上由平民讲学而趋于狂、流于侠,则是泰州学派的专利。王栋说:“自先师发明任师同乐之旨,直接孔孟正传,而出其门下者往往以讲学自任。然又自责不厚,操养欠真,或于进退辞受察伦明物之间不免气习用事,所以多不服人,而成功因而鲜也。今海内有话柄云:凡出心斋门下,大抵好为人师,斯言岂其诬哉?亦吾辈有以取之耳!”[40]大概后来泰州学派令人厌恶的根由,都在“好为人师”四字。王艮讲学“榜门”、招摇等仓皇之态,亦多为后辈所继承,遂至泰州讲学流于猖狂无忌。王艮之后,讲学以平民为主要对象且流于猖狂者,首推颜山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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