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一夫没有准备,八佰伴在海外畅通无阻的做法,却在他抱有最大期望的北京的首家分店——赛特商场里连连碰壁,一败涂地。于是合作经营还不到两年,八佰伴便无奈地撤出了赛特。
在一个公开场合,和田一夫坦露了他“野心勃勃”的计划:在2000年之前,在中国沿海城市建立1000到1500个超级市场,在中国国内建立3000家以上的汉堡快餐店。
这个计划石破天惊,在香港、日本等地产生了巨大震动,有人指责这个计划野心勃勃,不切实际。对此,和田一夫却充满自信,他说:“这种信心是我长期在亚洲经商的经验中产生的,和经济学家、统计学家、政治家的论述演讲迥然不同,是我的切身感受、亲身体验得来的。”
敢想敢干的和田一夫准备首先从北京开始实施这个庞大的投资计划。
1990年,和田一夫访问北京时,由于当时中国政府将外资投资零售业列为禁区,因此当时并没有达到在京投资意向。1992年1月,邓小平视察南方后,掀起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新高潮。此时和田一夫二访京城,其意是在京城寻找一个合作伙伴,而且要保证一炮窜红,让八佰伴的名字家喻户晓。
正好,他在北京的“老相识”告诉他一个信息:北京三环路的赛特购物中心刚刚竣工。和田一夫马上去作实地考察,晤见业主,双方一拍即合。
八佰伴希望,投资最好占有50%以上股份,获得经营权。但北京方面称对外资投资零售业仍是有限开放,最后达成的协议是合作经营。中方合作方是中国新技术创业有限公司。双方商定:赛特请八佰伴来管理,并租用八佰伴的商号,赛特支付八佰伴管理费及商号使用费。这实际上就是国际上十分流行的特许经营的方式,八佰伴是授权者,赛特是获得授权者。这个先天不足的合作方式,为日后八佰伴失败地撤出赛特埋下了祸根。
1992年12月,八佰伴在北京的第1号分店八佰伴赛特商场隆重开幕。和田一夫特地把母亲和田加津接来北京,亲莅开幕仪式。“阿信真人”又一次大大地在北京的传媒上风光了一番,等于给八佰伴赛特商场做了不花钱的广告。
商场的一切设施到店员的微笑服务,都令北京的顾客耳目一新。
除钟表首饰等货品外,开架率达90%,80%都是外国商品,商品琳琅满目,又井然有序。12部自动扶梯和货区的1.1米的通道,给人舒畅怡然之感。所有货品全部实行条型码管理,商场共有75部电子收银机,每天营业额一刻钟就能输出。
首都的多家报纸,都对赛特八佰伴作了赞扬性的报道。然而,赛特的问题不少,矛盾很多。
和田一夫给赛特的定位是:“京城最高档商场”,提出赶国际潮流,卖国际名牌。这使得赛特的宾客如云,而顾客稀少。中日双方的经理常在高档化与大众化上爆发冲突。
日方执行总经理,根据八佰伴在全世界经营的丰富经验,把员工数定为500人(主要是一线的店员),90%的开架率不能再低。而中方管理人员一致认为人手不够,店员没有时间关照顾客中是否有偷窃行为,另外要降低开架率,昂贵的商品列为店员直接销售。日方认为“防窃”是对顾客的侮辱,不能接受。最后,和田一夫一槌定音,维持原定方案不变。
开张后,商场货品连连不翼而飞。最高的一天失窃货品达8万元。在这种情况下,日方才接受中方的最初建议,将员工数增至1300人。为了防窃,高档皮鞋、旅游鞋、手套等,只摆一只出来。
尽管防范极严,失窃事件几乎每日都有发生,现场抓获的只是一部分,有大量的“漏网之鱼”。两年下来,共抓获窃贼600多名,最多的一天抓获13名。据估计,失窃货品的价值和增加员工的人事费,约相当于赛特公司向八佰伴购买商号专利费。
八佰伴在海外的分店,都是设在长期奉行市场经济、长期开放的国家和地区。那么,八佰伴在海外行之有效的管理及做法,在开放不久的中国往往会搁浅。比如凡有退货者,日方人员一律满足,甚至自掏腰包先垫上。中方认为“太好说话”会助长顾客吹毛求疵的坏习惯。结果,发现一种现象,连日方人员也惊愕不已。有的“顾客”,并非真买,只是想过把国际名牌瘾,去作客或参加社交活动,弄件不易染上汗渍的高级时装穿个三四天,再“完壁归赵”。所以,遇退货者,日方人员不再干涉,由中方店员去处理。他们通常的做法,是奉劝顾客换一件更合身、更中意的同类货品。
又比如,条型码管理是国际通用的。尤其是超级市场,无条型码无以为超市。但当时国内商品大都不印条型码,这只能由店方在每件货品上,一张一张贴上,平增了赛特预算外的人事开支。
总之,八佰伴在海外畅通无阻的做法,在“中国的国情”上连连碰壁,一败涂地。“国情”一步步证实了中方管理人员的预见性。
凭心而论,中日双方,都是本着真诚合作的美好愿望,他们都没有谁战胜谁的意图,都希望日本的先进管理思想与中国的国情相融合,产生一种全新的,适宜在中国发展的机制。然而,财政这只无形的手,致使双方几乎没有试验的可能,使双方的善意愿望演变成磨擦。
1993年,赛特开业第一个财政年亏损2700万元;八佰伴组织的货源积压了600万元;1.6亿元的贷款一分未还。沉重的债务包袱使得赛特集团不得不大动手术:1994年4月起,赛特购物中心的总经理由中方的王辛民担任。日方出任副总经理,日方大权旁落,成为赛特八佰伴商场的配角,充当“巡边员”。这标志着日本式的管理和八佰伴的精神在赛特的终结。
事已至此,明智的和田一夫长痛不如短痛,果断下令:撤退。于是合作经营还不到两年,关系破裂,八佰伴撤出赛特。
以前,和田一夫在北京还有一个真正算得上宏伟的计划,兴建大型物流中心。因赛特受挫,他心灰意冷,宣告放弃,全线撤出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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