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启示录

古往今来的泡沫太多了,最有名的就是当年荷兰炒郁金香的故事。永远的奥古斯都、黑骑士,从名字就能感受到这些郁金香球都经过了刻意的美化和精心的包装。很多郁金香的品种大家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到最后,人们炒作的根本不是郁金香花朵,而是一纸合同。大家交易的对象——合同上的那一朵郁金香,甚至都还没有种出来呢。这和今天热衷炒作的金融市场何其相似,很多公司故事动听、概念新颖,可是利润在哪里?并不知道。

历史上还有一次大泡沫——南海泡沫^[1],也同样发生在欧洲大陆,这是一场爆炒股票引发的泡沫狂欢,甚至牛顿也参与其中,买了好多南海公司的股票,最后亏了一大笔,留下了那句名言:我可以计算天体的运行,但是却无法计算人类的疯狂。

几百年来,泡沫的故事是不分人种、不分大陆,反复上演的。

21世纪初,大名鼎鼎的科技泡沫被疯狂追逐技术的人们吹了起来,纳斯达克指数被推上历史的山头。只要公司注册一个域名,名字里带上“.com”字样,就可以对外宣称自己是一家互联网公司,享有暴涨的股价和高昂的估值,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是否有产品问世,是否有利润进账。当时多数的互联网公司根本没有找到商业模式,何谈盈利。有盈利的制造通信设备的公司,钱是怎么赚的呢?他们会跟客户说,来买我设备,你没钱,没关系,我有钱,我贷款给你,你先买,钱慢慢还。即使这些有利润的公司,也是过度透支的结果,甚至泡沫破灭,当初拿给客户的贷款,很多也变成了一笔永远收不回来的糊涂账。

2007年,由房地产泡沫所引发的次贷危机席卷美国,而后蔓延为全球范围的金融危机。这个泡沫是被疯狂的人们和房利美、房地美这样的金融公司联手吹大的。“两房”把美国普通购房者的按揭贷款,打包成了各种金融资产包。这个金融资产包里面装的是一份合同,按照契约,每个月背负房贷的购房者,需要以合同的约定,按月还款,于是这个金融资产就可以获得现金流,如果还款来源非常稳定,现金流质量安全,那么这份合同就是一个优质资产,可以在金融市场上自由交易。可是问题在于,“零首付”政策,让信用质量堪忧、收入随时可能断档的人也获得了贷款,购买了天价房产。可是他们根本不具备还款能力,这份有陷阱的合同,被“两房”精心包装,像咱们过月饼节一样,包上一层又一层的漂亮礼盒,再打上3A评级,就拿出来卖了。其实根本没有人知道,礼盒里面不仅没有月饼、没有豆沙、没有莲蓉,它压根就是空的,里面是根本还不起房贷的美国工人阶级的一张白纸欠条。

这些百年来反复上演的泡沫,从故事变成了事故,它们到底能给我们哪些启发呢?

首先,泡沫为何会反复发生,这是因为千百年来人性不变。人们内心当中总是有着最原始的贪婪和恐惧,贪婪会把人们推向疯狂的天堂,恐惧会撕碎泡沫并把人们推向无尽的深渊。泡沫有个特点,它总是出现在群体性的活动当中,你不会看到一个人、两个人交易的东西或者参与的活动出现泡沫。但是一旦构成群体,人们的思考方式就会进入群体思维模式,大家的行为和感受会彼此互相影响、互相传染,最后集体潜意识主宰一切,让人们失去理智和独立思考的能力。

其次,泡沫最后都破灭了,因为泡沫的中心是空心的。正在交易的郁金香,花球还没有长出来呢;而房贷抵押债券,里面根本就没有现金流,就是一个大写的“零”,也是空心化的。泡沫的结局,除了扎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它做实。从这个角度重新去看泡沫破灭之后的历史,你会有全新的发现。

因为当年的泡沫和密集的资本投资,荷兰培育了品种繁多的郁金香品种,后来荷兰成为世界上最盛产郁金香的国家,荷兰有着全球最大的花卉交易市场。甚至有人认为,推动全球经济爆发的自由市场经济的形成,就是当年荷兰在自由交易花卉的竞价中逐步建立形成的。

南海公司大泡沫,虽然也遭遇了破灭,但是它确实从投资者手中募集到了大量资金。如果没有这些资金和财富基础,就没有日后规模庞大的英国殖民地扩张,17世纪中叶英国美洲殖民地的蓬勃发展也可能会受到影响,美国的诞生也至少将因此而延迟,甚至就不会形成当今世界以英语文化为主流文化的国际格局。这也是泡沫另一面,少有人谈及。

尽管泡沫难免导致一定的资源浪费,但泡沫也能极大加速其所在领域的生长速度,从这个意义上讲泡沫其实是通向未来的特快专列。对投资人来讲,泡沫烟花易冷,需要小心参与,但是泡沫破灭、经历洗牌之后,它可能也正指明了一条通往未来的大道。

【注释】

[1]南海泡沫是经济学上的专有名词，指的是1720年春天到秋天之间，脱离常轨的投资狂潮引发的股价暴涨和暴跌，以及之后的大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