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与调整(-年)

一、总体回顾

1984年10月，中共十二届三中全会启动了城市经济改革。至1986年，商品经济已相当活跃，经济上产生了“消费热”，文化界则出现了“寻根热”“文化热”等浪潮。社会大众文化虽显粗糙，但已呈多元态势。经过数年来音乐产业的累积，内地音像市场初步建成，唱片公司繁生。电视机在家庭中的迅速普及，使电视传媒跃上音乐传播的潮头。城市夜生活的丰富与发展，催生了歌舞厅的繁荣，而音乐盒带的生产和歌舞厅的繁荣，也养育了一批职业歌手，电视传媒则成为“造星”的超级舞台。

港台音乐界每年各类“排行榜”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并以其成熟的商业运作机制、精细的包装继续攻占内地市场。与此同时，契合自身的原创音乐也成为内地都市文化发展的客观需求。它不仅在音乐创作上力图摆脱港台模式，寻找内地的本土意识，音乐表演上也面临个性的突破。在创作上则表现为民歌体流行和摇滚作品出现，“西北风”成为主流。

此时，虽然“流行音乐”这个词在正式音乐比赛、宣传媒体上还未被广泛使用，但社会对流行音乐的理解已不再是过去笼统的通俗音乐，对流行音乐的舆论批评也减弱了，主张“加以引导”的意见占了上风。1986年4月，中央电视台在“第二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上开始以“通俗唱法”与“美声唱法”“民族唱法”三种类别进行划分，这从一个方面进一步提升了流行音乐的地位。1987年3月，国际声像艺术公司在北京怀柔举办音乐创作沙龙，聚集词曲作家数十人，致力于新作品的交流研讨。1987年12月，中国音乐家协会、《人民音乐》编辑部、《中国音乐学》编辑部及河南省《流行歌曲》编辑部在郑州召开“全国通俗音乐研讨会”，歌曲作者、编辑等各方人士100余人参会。

由于缺乏有效的管理和法律保障，全国流行音乐市场陷入混乱局面，盗版之风盛行，这一时期也是历史上最严重的翻版、盗版时代。1990年，国家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使得音像市场的整顿有了法律依据。由于晚会、影视剧、录音带成为流行歌曲创作的三大需求方，因此，演艺市场上“明星大走穴”成为全国文艺界的普遍现象，流行音乐低俗化问题也引起了文化界的重视。

二、流行乐坛的成长与调整

1986年间内地流行音乐显得生机勃勃。1985年美国45位著名歌星联合发起为非洲灾民募捐义演的活动，轰动世界;1986年，台湾罗大佑等年轻一代词曲作家组织港台地区60名歌星举办献给国际和平年的“明天会更好”音乐会。这些活动刺激了内地流行音乐界。1986年5月9日，首都体育馆举办了中国内地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流行音乐会——“让世界充满爱”。韦唯、程琳、杭天琪、付笛声、蔡国庆、崔健、孙国庆、常宽等当时较为出名的100名歌星登台表演。这场震撼了当时乐坛的百人大合唱，创造了多项中国第一，在内地流行音乐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世界充满爱》(郭峰曲/陈哲、小林、王健词)打破了大众对流行歌曲“只能表达小情小调，根本无法表达有内涵的大主题”的片面认识，代表着流行音乐新生代创作群的成熟。演唱会上，崔健乐队以一曲《一无所有》(崔健曲/词)引爆了全场的热情。这首歌一扫港台音乐影响下的嗲声嗲气、浅吟低唱的流行音乐风格，代之以声嘶力竭、高亢嘹亮的格调，将男性化的刚毅与粗犷宣泄得淋漓尽致，使一种新的审美情趣昂然抬头。一个以崔健为代表的中国式的摇滚从地下走上台面，从此拉开了“西北风”的序幕。

1986年中央电视台主办的“第二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开始设置“通俗唱法”类，成方圆、刘欣茹、毛阿敏、韦唯、牟炫甫、许丽丽、苏红、王虹等一代歌星脱颖而出。央视“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与“春晚”成为推出流行音乐歌星与新作品的重要平台。歌星及青年词曲作家的活动和轶事成为新闻热点。

从1987年程琳演唱的《信天游》(刘志文、侯德健词/解承强曲)开始，“西北风”越吹越劲，直刮至1988年上半年。由范琳琳、杭天琪、胡月、那英、韦唯等歌手演唱的《黄土高坡》(苏越曲/陈哲词)、《我热恋的故乡》(徐沛东曲/孟广征词)、《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徐沛东曲/张藜词)、《山沟沟》(毕晓世曲)、《认识你的时候》(付林曲/陈哲词)、《心愿》(伍嘉冀曲/任志萍词)等“西北风民歌流行”一时成为热门歌曲。由刘欢、孙国庆、张伟劲、范琳琳、李娜、付笛声等演唱的影视插曲《妹妹曲》(赵季平曲/莫言词)、《酒神曲》(赵季平曲/张艺谋、杨凤良词)、《心中的太阳》(李黎夫曲/李文歧词)、《少年壮志不言愁》(雷蕾曲/林汝为词)、《女儿歌》(赵季平曲/陈凯歌词)，以及充分摇滚化的《高楼万丈》(孙国庆改编)，更是将“西北风”吹到极限。

“西北风”代表了自邓丽君以来的阴柔的演唱风格的转变，是对流行音乐界“阴盛阳衰”现象的一种逆反，喊唱作为其中突出的演唱方法在早期大多是因作品内容的表现需要，但后来却成为了缺乏生命力的代表。

1988年下半年，也许是高亢、声嘶力竭的“西北风”吼累了，具有俚俗曲风的《囚歌》《悔恨的泪》等突然莫名其妙地打动人心，掀起了一阵“迟志强旋风”。《囚歌》《悔恨的泪》等用民间俚俗小调唱出一个劳改犯的内心独白，表达出悔恨、思念亲人、惆怅、失意的情绪。某音像公司借电影演员迟志强出狱之机将它推出，一时掀起热潮。此后，一批风格相似的知青歌曲、盲流歌曲也纷纷制作成音带出版，大量上市。这些作品大多出自业余作者之手，赶浪潮、抢销售，普遍粗制滥造，表现手法单一，艺术水平不高。

1989年内地流行音乐创作进入调整期，创作势头减弱，这一年影响较大的作品有:韦唯演唱的《相聚在龙年》(付林曲/曹勇、韩伟词)、《爱的奉献》(刘诗召曲/黄奇石词);毛阿敏演唱的《烛光里的妈妈》(谷建芬曲/李春莉、王健词)以及谷建芬作曲、韩静霆作词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姚明作曲、阎肃作词的《前门情思大碗茶》《说唱脸谱》;张藜作词、徐沛东作曲的《篱笆墙的影子》《苦乐年华》。

1990年第十一届“亚运会”在北京举行，亚运歌曲的创作亦成为1989年与1990年流行音乐界的重要活动。其中较为成功的作品有:刘欢、韦唯演唱的《亚洲雄风》(徐沛东曲/张藜词)，杭天琪演唱的《黑头发飘起来》(孟庆云曲/剑兵词)，朱哲琴演唱的《亚洲的太阳》(侯牧人曲/陈哲词)，林萍演唱的《拥抱明天》(毕晓世曲/陈小奇词)，毛阿敏演唱的《都是一个爱》(付林曲/邹友开词)。

除上述作品外，1986-1990年在社会上产生广泛影响的佳作还有:徐良与王虹演唱的《血染的风采》(苏越曲/陈哲词)、毛阿敏演唱的《渴望》(雷蕾曲/易茗词)、李娜演唱的《好人一生平安》(雷蕾曲/易茗词)、苏红演唱的《我多想唱》(谷建芬曲/徐楠、尚纪元、齐山源词)和《小小的我》(付林曲/王健词)、朱哲琴演唱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解承强曲/陈哲、陈雷词)、陈汝佳演唱的《故园之恋》(付林曲/李川、亦尘词)、毛阿敏演唱的《思念》(谷建芬曲/乔羽词)和《绿叶对根的情意》(谷建芬曲/王健词)、胡晓晴演唱的《春天的钟》(王酩曲)、臧天朔创作并演唱的《心的祈祷》和《朋友》、田震演唱的《最后时刻》(董兴东曲/陈哲词)。

虽然这一时期的音乐作品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但开始量产的流行音乐终究是唱响了成熟与繁荣的序曲。

三、摇滚乐的崛起

受国外摇滚音乐的影响，20世纪80年代初始的北京就有一些摇滚音乐爱好者开始自娱自乐，但受众面不广。回顾1980-1985年的情况:1980年，中国内地第一支摇滚乐队“万李马王”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成立，成员有万星、李世超、马晓艺和王昕波，主要演绎西方摇滚乐队歌曲;1981年，李力、王勇等人成立“阿里斯”乐队，以演唱日本歌曲为主;1982年，丁武、王迪等组成“蝗虫”乐队，在京外国留学生艾迪和几个外国人成立“大陆”乐队;1984年，“七合板”乐队成立，成员包括崔健、刘元、杨乐强、周晓明、文博、安邵华、李秀，主要演唱欧美流行曲;同年“不倒翁”乐队成立，成员有臧天朔、丁武、王迪、王勇、孙国庆、秦齐、李季、严钢、李力，以唱日本歌为主;1985年4月，英国“威猛乐队”在北京、广州演出，大大推动了摇滚文化的传播。

1986年5月9日，崔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让世界充满爱”百名歌星演唱会上演唱《一无所有》，获得巨大成功，这是内地摇滚乐的开山之作，在随后出版的该演唱会音带《让世界充满爱》中收录了这首歌。此后，中国摇滚乐开始崛起，至90年代初，摇滚乐已与新民歌、抒情流行歌曲成鼎立之势。

据统计，1986-1990年成立的摇滚乐队有:窦唯、郭传林、李彤、丁武、王文杰、王文芳、严钢等组成的“黑豹”乐队;崔健、张永光(三儿)、刘效松、徐臣桦、埃迪、刘元、巴拉什、刘君利、庄飚等组成的“ADO乐队”;蔚华、高旗、营军等组成的“呼吸”乐队;臧天朔、李力、程进、秦齐、金浩等组成的“1989”乐队;王晓芳、肖楠、虞进、杨英等组成的“女子摇滚”乐队;刘义君、丁武、张炬等组成的“唐朝”乐队;常宽等组成的“状态”乐队;解承强、毕晓世、张全复组成的“新空气组合”;聂钧、马鸿鳖、赵惠民、梁伟信组成的“电熨斗”乐队;叶亏夫、周紫峰、郑南、毛文军组成的“重点工程”乐队;黄志健、唐荣芳、胡昌建、夏薇青、陈林组成的“太极光”乐队;戚彦、董晓声、柴勇、凌勇等组成的“学士”乐队;金武林、张克威、罗汉、杨茹文组成的“特混”乐队;姜小雨、徐风霞、戴鸿飞、王慧、郑蕾、郑群欣等组成的“女子”乐队。

同时，1986-1990年的其他重要事件还有:

1987年，崔健推出首张个人专辑《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成为中国摇滚乐史上第一张专辑;《音像世界》在上海创刊，成为国内第一份大量报道欧美流行乐的杂志，“对话摇滚”是当时最有影响力的一个音乐栏目。

1989年，奥地利“布鲁斯激浪”摇滚乐队来华演出;崔健在北京举办“新长征路上的摇滚”音乐会，随后赴伦敦参加亚洲流行音乐节;广州“新空气”组合举办“新空气摇滚音乐会”。

1990年，崔健为亚运会集资义演的首场演出在北京工人体育馆拉开帷幕;被称为“中国首届摇滚音乐节”的“'90现代音乐会”在首都体育馆举行，“唐朝”“呼吸”“眼镜蛇”“宝贝兄弟”“1989”“ADO”6支摇滚乐队参加了演出;“黑豹”乐队的经纪人郭传林率领“黑豹”“1989”“眼镜蛇”和“宝贝兄弟”南下深圳，参加“深圳之春”摇滚演出。

四、港台流行音乐的发展与传播

这个阶段的港台流行音乐已摆脱了邓丽君时代的风格，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港台明星占据了内地音带发行的主流。大量引进的港台流行音乐也弥补了1989年后内地流行音乐因创作不景气所造成的市场空虚。1987年，费翔作为第一位回到内地舞台的台湾歌手登上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并以《故乡的云》《冬天里的一把火》一夜间征服内地亿万观众。1989年5月-10月，费翔巡回十二个城市，演出六十多场，再次掀起音乐旋风，其演唱风格、表演模式对内地歌手产生了重大影响。1990年5月1日，赵传、庾澄庆、千百惠等台湾歌手，在经过台湾当局的许可后，参加了在北京举行的“亚运前夜”大型演唱会，并由此揭开了港台歌手赴内地演出热潮的序幕。

80年代中期后，香港流行乐坛进入“天皇巨星”的时代。这一时期，粤语歌曲迅速红遍大江南北。

谭咏麟，香港粤语歌坛的首位天皇巨星。“谭式情歌”的风格影响了一代年轻人，其代表作有:《爱在深秋》《爱的根源》《雾之恋》《爱情陷阱》《朋友》《雨夜的浪漫》《无言感激》《水中花》《半梦半醒之间》《卡拉永远OK》《一生中最爱》。

张国荣，这位“超级偶像”巨星屹立二十年不褪色，其代表作有:《风继续吹》《Monica》《有谁共鸣》《倩女幽魂》《当年情》《无心睡眠》《想你》《沉默是金》《共同度过》《明星》《侧面》。

林子祥，香港乐坛的“常青树”，华语乐坛罕见的横跨“70、80、90、新世纪”的巨星，其代表作有:《分分钟需要你》《每一个晚上》《十分十二吋》《千亿个夜晚》《海誓山盟》《真的汉子》《敢爱敢做》《男儿当自强》。

梅艳芳，号称“舞台女皇”“百变天后”“乐坛大姐大”“东方麦当娜”，其代表作有:《赤的疑惑》《似水流年》《梦伴》《将冰山劈开》《爱将》《烈焰红唇》《Stand By Me》《淑女》《女人花》。

这一时期的其他代表人物还有:陈百强(《痴心眼里藏》《涟漪》《偏偏喜欢你》《今宵多珍重》《等》《凝望》《烟雨凄迷》《一生何求》)、叶倩文(《零时十分》《祝福》《焚心似火》)、林忆莲(《灰色》《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依然》)、陈慧娴(《千千阙歌》《傻女》《夜机》)、关淑怡(《难得有情人》)、吕方(《老情歌》)、黄凯芹(《情深缘浅》《伤感的恋人》)、钟镇涛(《让一切随风》《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等。

香港乐队也在这一时期茁壮成长，出现了Raidas、达明一派、太极、Be-yond、草蜢等出色的乐队，尤其是中国摇滚先驱Beyond(《光辉岁月》《海阔天空》《真的爱你》《俾面派对》《大地》)成为香港乐坛的一枝“奇葩”。

因传播的时差，许多台湾80年代早期的流行音乐是稍迟才传入祖国大陆的。这一时期由于唱片市场的繁荣、商业运作机制的成熟，台湾流行乐坛又出现了一批经典力作和一群颇有实力的歌星。

费玉清(《一剪梅》《月圆花好》《梦驼铃》)、张艾嘉(《光阴的故事》《爱的代价》《忙与盲》)、齐豫(《橄榄树》《你是我所有的回忆》《船歌》)、李碧华(《祈祷》《心雨》)、刘家昌(《在雨中》)、千百惠(《走过咖啡屋》)、苏芮(《酒干倘卖无》《一样的月光》《跟着感觉走》《亲爱的小孩》《奉献》《牵手》《请跟我来》《是否》)、蔡琴(《你的眼神》《恰似你的温柔》《被遗忘的时光》《渡口》《不了情》《读你》《相思河畔》)、罗大佑(《童年》《未来的主人翁》《你的样子》《爱的箴言》《东方之珠》)，这批20世纪80年代早期就已走红的歌星仍持续发酵。

齐秦(《大约在冬季》《狼》《原来的我》《爱情宣言》《不必勉强》《外面的世界》《往事随风》《丝路》《残酷的温柔》)、王杰(《一场游戏一场梦》《安妮》《回家》《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你是我胸口永远的痛》《忘了你忘了我》)、薛岳(《如果还有明天》)、潘越云(《野百合也有春天》《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李丽芬(《得意的笑》《爱江山更爱美人》)、陈淑桦(《梦醒时分》《聪明糊涂心》《滚滚红尘》《明明白白我的心》《你走你的路》《说你爱我吧》《我这样爱你对不对》《萍水相逢》)、费翔(《流连》《午夜星河》《读你》)、赵传(《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我是一只小小鸟》《我终于失去了你》《勇敢一点》)、姜育恒(《再回首》《驿动的心》《跟往事干杯》《梅花三弄》)、童安格(《忘不了》《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把根留住》《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让生命去等候》《爱与哀愁》《耶利亚女郞》)、陈升(《把悲伤留给自己》《最后一次温柔》《北京一夜》《风筝》)、文章(《三百六十五里路》)、张清芳(《加州阳光》)都在当时红极一时。

另外，“小虎队”——中国第一的“偶像组合”也带给了一代人的美好记忆，乃至2010年，央视春晚导演让三人重新联袂登台演唱他们的三首经典歌曲《爱》《蝴蝶飞呀》和《青苹果乐园》，再次掀起了怀旧高潮。

来自马来西亚的实力派歌手巫启贤以《太傻》《等你等到我心痛》《红尘来去一场梦》等“巫氏情歌”也在华语流行歌坛留下了一抹亮色。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阶段，不少内地的流行歌曲也开始向港台传播，港台地区的音像公司、词曲作者纷纷寻求与内地歌手及词曲作者的合作。有一些歌手与海外公司签约，也有一些作者应约创作作品。《一无所有》和《血染的风采》在香港1989年度十大中文金曲评比中名列前茅。1990年，崔健的专辑《一无所有》在台湾上市，颇受媒体瞩目。同年，“唐朝”乐队与台湾滚石唱片公司签约，“呼吸”乐队的专辑也在海外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