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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的一封遗嘱,字字血泪

时间:2022-08-0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绍圣四年又一个不祥的四月,苏轼接到朝廷告命,责授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_朝云病亡半年之后,白鹤新居落成,苏轼终于有了安居之所。绍圣四年又一个不祥的四月,惠州知州方子容怀着沉重的心情专程前来,并正式传达了朝廷的告命,责授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不得签书公事。四月十九日,苏轼离开惠州,至博罗,县令林置酒相送。绍圣四年五月,苏轼溯西江上抵梧州,听说弟弟苏辙再贬雷州,现已到达藤州,相距不过二百五十里地。

绍圣四年又一个不祥的四月,苏轼接到朝廷告命,责授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_

朝云病亡半年之后,白鹤新居落成,苏轼终于有了安居之所。而长子苏迈全家和苏过的家眷,经过一年艰难的远途跋涉,也来到了惠州。

子孙远至,笑语纷如。

翦发垂髻,复此瓠壶。

三年一梦,乃复见余。(www.guayunfan.com)——《和陶诗时运四首》其四

虽然人口陡然增加,“老稚纷纷,口众食贫”(《与林天和书》),但别后三年,复得相聚,共享天伦之乐,的确是贬谪生活中的一大喜事,苏轼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然而,好梦的结束总是来得太快,正当苏轼为长房次孙苏符求议婚事的时候,坏消息一个一个接踵而至。苏迈原已授韶州仁化县令,现在又碍于朝廷新制(谪官的亲属不得在谪地相邻地区做官)不得赴任,而苏轼自己的折支(即宁远军节度副使作为俸禄的实物)一直屡请不得,原有的一点积蓄,这两年来“收葬暴骨,助修两桥,施药造屋”(《与南华辩老》),早已消耗殆尽,经济上陷入困境;绍圣四年三月间,又有传闻,元祐诸臣将再次遭到重惩,就连已经去世的司马光、吕公著也不能幸免。

久经忧患之后,对政治气候的变化,早有一叶知秋的预见力。但这次风暴的来临对已作终老计的苏轼而言,实在太突然了,原来设想:“新居成,庶几其稍安乎?”(《迁居》诗序)谁知住了不到两个月,又将仓皇离去。因此,传闻初至,苏轼便写信给王古,请他代为打探消息,详细告知,以便早做准备:

数日,又见自五羊来者,录得近报,舍弟复贬西容州,诸公皆有命,本州亦报近贬黜者,料皆是实也。闻之,忧恐不已,必得其详,敢乞尽以示下。不知某犹得久安此乎否?若知之,可密录示,得作打叠擘划也。忧患之来,想皆前定,犹欲早知,少免狼狈。

——《与王敏仲书》

如果我们不把苏轼看作一位道行已高的出世行者,而以凡人的眼光来观察,这封信虽然平淡冷静、务实之致,其表层之下的确是字字血泪。但是,在苏轼的身上,理智与情感的力量一向都是同样强大,在长期浸濡佛道思想的过程中,理智的力量已经有压倒一切的优势,他用理性调控情绪的本领到岭海时期几至化境,没有一番心性修养的功夫是不可想象的。

绍圣四年又一个不祥的四月,惠州知州方子容怀着沉重的心情专程前来,并正式传达了朝廷的告命,责授琼州(治所在今海南琼山县)别驾(知州的佐官),昌化军(治所在今海南儋县)安置,不得签书公事。然后他讲了一件奇事来安慰苏轼,他说:

“我的妻子沈氏一向在家供奉泗州大圣僧伽菩萨,非常虔诚,一天晚上,她忽然梦见菩萨前来告别,便问原由,菩萨说:‘我将与苏子瞻同行,七十二天之后,就有告命下来。’今天恰好是第七十二天了,看来此事早已前定,烦恼怨恨都无济于事,还是随遇而安的好。”

苏轼听后,坦然回答道:“没有什么事情不是早有定数,不一定非要梦兆才能知道。只是觉得,我算个什么人物,还要麻烦高僧大德陪同,想来一定是前世有缘了。”

送走知州,苏轼马上给王古写信,请他尽快代为请折支券,由于白鹤新居耗尽了所有积蓄,只等着折支变卖,得二百余千钱,以救燃眉之急。接着苏轼安顿全家留住白鹤新居,只带苏过一人前行。这时苏轼已是六十二岁的老人,他认为自己“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决定到海南之后“首当作棺,次便作墓”,死后葬在海南,并为此立下遗嘱,对长子苏迈吩咐了后事。在这生离死别之际,苏轼异常冷静,他用佛家布施的观念劝告子孙们,说古时候做父亲的能把儿子施舍出去,做儿子的为什么不能施舍父亲呢?并宣布“生不挈家,死不扶柩,此乃东坡之家风也”(《与王仲敏书》)。

四月十九日,苏轼离开惠州,至博罗,县令林抃置酒相送。席间,听说王古因“妄赈饥民”的罪名被解职,改知袁州,苏轼于是赶到广州与好友话别。一切都匆匆忙忙,一切又似乎早已停当,终于,骨肉分离的时刻到了,苏迈带着一家大小送到江边,大家肝肠寸断,痛哭不已,和老迈的父亲作最后的诀别。

绍圣四年五月,苏轼溯西江上抵梧州,听说弟弟苏辙再贬雷州,现已到达藤州,相距不过二百五十里地。原来兄弟俩都是接到告命来不及通信就马上出发,所以互相不知道。现在听到消息苏轼非常惊喜,决定加快步伐赶到藤州,于是以诗代柬,派快马送去:

九疑联绵属衡湘,苍梧独在天一方。

孤城吹角烟树里,落日未落江苍茫。

幽人拊枕坐叹息,我行忽至舜所藏。

江边父老能说子,白须红颊如君长。

莫嫌琼雷隔云海,圣恩尚许遥相望。

平生学道真实意,岂与穷达俱存亡。

天其以我为箕子,要使此意留要荒。

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

——《吾谪海南,子由雷州,被命即行,了不相知,

至梧乃闻其尚在藤也,旦夕当追及,作此诗示之》

据说当时章惇通过玩文字游戏的方式来决定被贬元祐臣僚的贬所:苏轼字子瞻,贬儋州,因为儋与瞻偏旁相同,苏辙字子由,贬雷州,因为雷字下有田字,其他人都以此类推。当然苏轼此时并不知晓这种把戏,但“圣恩尚许遥相望”便可看出当政者故意折磨苏轼兄弟。诗中以幽默的口吻对此进行了辛辣的嘲讽。另外,他在惠州曾作过一首《纵笔》诗:

白头萧散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

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据说这首诗传到京师,章惇笑道:“苏子瞻竟然如此快活!”于是把苏轼贬得比所有人都更远。苏轼再贬海南当然决不仅仅是章惇故意要他睡不好,而主要是当时政治斗争的必然结果,但这个传说也的确形象地反映了苏轼因才遭嫉,因诗得罪,因名惹祸的实际情形。“平生学道”的苏轼早已不再因境遇的穷达而心神不宁,也早已不再把自己与执政者放在对立的层面上傲然兀立,而是跳出是非恩怨的狭窄圈子,以一个了悟人生的智者的眼光与胸怀,俯视这一切。他坚信因为自己到过海南的缘故,海南将作为他的第二故乡载入地理志中万古流传。

五月十一日,苏轼赶上了弟弟,这对难兄难弟相会在藤州。此时苏辙身边也只有史夫人与幼子苏远一房随行,长子苏迟与次子苏适两房都留在颍川,守着原来买下的一点田产过活。

兄弟俩在路旁找到一家卖饮食的店铺坐了下来,互相看了看对方因奔波劳顿而略显疲惫的面容,很快又像往常一样说笑起来。难得的聚会,兄弟的情谊,似乎使他们忘记了自己正在贬谪的途中。他们要的食物端上来了,两家人围坐一桌。在这偏远的山区,除了粗粝的炊饼和味道古怪的菜汤,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东西可吃了。苏辙勉强吃了几口,长叹一声放下了筷子,苏轼却将那一大碗粗食不辨滋味地囫囵吞下,抬头对弟弟说:

“你还想慢慢地咀嚼吗?”

说完大笑着站起身来。生活的清苦对苏轼来说,早就不算一回事了。对于饮食他有时会有一些宗教家似的严格教条,但这些教条,在他身上却往往表现得雅趣盎然。元丰年间贬居黄州,虽然“樽中酒不空”,但味道淡薄、恶劣,苏轼一样陶然自醉,在《岐亭五首》中他曾说:

酸酒如齑汤,甜酒如蜜汁。

三年黄州城,饮酒但饮湿。

我如更拣择,一醉岂易得。

后来秦观听人传说这个吃汤饼的故事,曾评说道:“这是先生‘饮酒但饮湿’的法子。”而这正是苦行僧的饮食观,释迦牟尼曾训诫他的小乘弟子们饮食只为疗饥病,作药想即可,不应执著于五味。苏轼翻为实用的教条,便有“饮酒但饮湿”的说法。自南迁以来,苏轼处处以修行人自居。他认为处境越艰难,也就越是学道者身体力行的时候,“平生学道真实意,岂与穷达俱存亡”(《吾谪海南,子由雷州……》)。穷如此,达亦如此,随缘自适,如如不动,这便是学道的目的。

兄弟俩能在赴贬途中聚在一起,真是天赐良机。他们又跟少年求学时期一样,同睡同起,形影不离,并在途中放慢前行的速度,尽情享受这长久分离的快乐间隙:

萧然两别驾,各携一稚子。

子室有孟光,我室唯法喜。

相逢山谷间,一月同卧起。

——《和陶诗和止酒》

六月五日,兄弟两家一行人抵达雷州,知州张逢,海康县令陈谔出城迎接,并安排他们住入行馆。三天后苏轼离开雷州,苏辙送哥哥过徐闻至海边,当晚苏轼痔病发作,呻吟不止,苏辙一夜不睡,陪守在侧,并诵读陶渊明《止酒》诗劝哥哥戒酒,苏轼于是和陶渊明止酒诗一首,作为与弟弟的临别留言。

十一日清晨,兄弟俩在海边诀别。苏轼登舟渡海,回望岸上弟弟颀长的身影,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滋味,没想到这便成了兄弟俩最后的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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