羸弱的巨人

1996年《人民日报》公布的国有企业清产核资的统计数据,全国预算内国有企业总资产72873亿元,不谓不多,但负债多少呢? 51760亿元。这就是说,庞大的国有企业体系,其实71%的资产是人家的。目前国有企业的平均资产盈利率仅为4%—5%,有的还只有2%—3%,如果以此计算国有资产盈利额,则为负数。也就是说,虽然表面上看来整个国有企业是盈利的,但在高负债、低资产盈利率的情况下,国有企业是亏损的,并且国有资产越多,亏损越大。1996年预算内企业的净销售利润率降低到历史最低点,其中国有企业利润下降55%,亏损总额是1985年的28.6倍。当年外资企业以及中外合资企业的所得税增长了40%,个人所得税增长了46%,而国有企业所得税由于盈利情况的每况愈下出现了负增长。据统计分析,目前全国除西藏外的29个省市,有17个省市盈亏相抵后是净亏损,全国有7个行业也是“全军覆没”——净亏损。

国有企业尤其是国有大中型企业效益下滑,亏损增大,一直是困扰我国国民经济发展的一个突出问题。特别是近几年来亏损连年增加,一方面,给国家财政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另一方面,也使企业自身陷入困境,缺乏市场竞争能力。1991年,全国预算内国有企业(主要是国有大中型企业)的亏损户达10811户,亏损面为29.7%,亏损额突破300亿元;1993年,企业亏损面达31.8%,亏损额达319亿元;1994年是488亿元;1995年是541亿元;1996年达到727亿元,平均年增幅达31.7%。亏损增长幅度大大高于经济增长速度。1996年第一季度,全国6万多户国有工业企业,亏损企业有3万多户,盈亏相抵后,净亏损34亿元,这在新中国经济史上是第一次。到1997年,国有企业亏损额又增加8.2%。1998年,是国有企业3年扭亏为盈大改革的第一年,但亏损还在继续增加。国家统计局《199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1998年,全国工业企业亏损额1400多亿元,比上年多亏22.1%,其中国有企业及国有控股企业亏损1000多亿元,多亏21.9%。

亏损是表面的“症状”,企业债务沉重、资金紧张则是内部的隐忧。1994年以来,虽然流动资金贷款增加,但企业仍感到紧张。企业间资金拖欠严重,又影响了企业间正常生产经营,加剧了资金紧张。全国工业企业流动资金周转天数,1993年为1.71次,比“七五”平均低0. 12次,资金周转天数由当时的197天增加到210.5天。我国特大型企业鞍钢,1993年下半年人欠和欠人资金共70亿元,到1994年2月则已达100亿元。

企业债务沉重,自我发展能力差。目前,我国国有大中型企业普遍债务负担重。一般而言,国际标准的资产负债率为50%,超过这个限度,企业经营风险相当大。但是,目前国有大中型企业的负债率普遍高于这个限度。据统计,1980年,我国国有企业平均资产负债率为18.7%,到1996年达到83.1%,另有1/3以上的国有企业的资产负债率已超过90%。在我国国有企业留利少、偿债能力差的情况下,这么高的负债率使企业生产经营处于恶性循环之中。湖南省1992年预算内工业企业固定资产贷款余额为90亿元,流动资金贷款余额为125.87亿元,企业留利仅5.3亿元,全部用于还固定资产本金贷款也需要16年,实际每年支付各项贷款利息高达2.1亿元,多数企业不得不借新债还旧债。1994年在山西省太原市调查,已找不出资产负债率在70%以下的国有企业,资产负债率最高的达500%。

债务沉重,资金紧张,加上工业结构不合理,使部分行业生产经营困难,企业开工不足,停工停产现象增多。据吉林省对5451户企业调查,停产半停产企业971户,占17.8%;欠发工资745 户,占23.7%,涉及职工人数29.1万人,拖欠工资1.8亿元。全国棉纺行业,大部分亏损;煤炭行业多年来政策性亏损,近年来价格逐步放开,但市场供大于求,亏损有增无减。内蒙古煤炭总公司,75%的企业亏损。

国有企业生产增长速度缓慢,比重下降较快。从国家统计局的统计资料里,我们可以看到,80年代,全民工业占工业总产值的比重以每年2个百分点的速度下降,从1978年的81.56%降至1995年的34.1%,而非国有经济的比重则由28.44%上升到65.9%。相对非国有企业来说,我国国有工业增长率普遍过低。1990年至1993年,全国工业总产值分别增长7.8%、14.8%、27.5%和23.6%,而同期国有工业仅增长3%、8.6%、12.4%和8.9%,分别低4.8、6.2、15.1和14.7个百分点。1979年—1994年,国有工业平均增长率是13.8%,而非国有经济为28.2%。

国有大中型企业作为国民经济的骨干和脊梁,缺乏活力和效益,严重阻碍了经济的发展。目前,我国经济的高速发展是靠非国有经济的发展来支撑的。从1994年上半年的统计来看,三资企业的产值增长率接近80%,乡镇企业增长率是40% —50%,而国有企业产值增长率是2.2%,几乎是停滞。从我国国民经济的长远来看,必须搞活国有企业,尤其是大中型国有企业,不可想像,没有作为国民经济骨干和脊梁的国有大中型企业的振兴和发展,我国国民经济能保持长期快速与稳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