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只留在记忆里

第四代：过去只留在记忆里

作者：曹海英　　杨咏

退休教师董文伦

董文伦是永宁回民中学的退休教师。1922年，董文伦生于董府。按严格的家族世袭来说，董文伦应该算是董福祥的曾侄孙。现在还健在的董福祥的五个曾孙辈中，董文伦最为年长。也许是有心，在董家的后代里，关于家族的历史董文伦老先生知道得最为详细。

当年董府的生活都在老人的记忆中一点点在我们面前展开。

董福祥死后，董家的后人仍靠董福祥当年留下的田产商号过活，依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在当时兵荒马乱的年月，作为富甲一方的大户，董府成为土匪们劫掠的主要目标。据老人讲，1929年时，董府遭到一次严重的土匪洗劫，在土匪吊打董文伦的爷爷董天佑三天三夜之后，掘地三尺，将府内财宝洗劫一空（史料载此事发生在1930年）。之后，董文伦一家随父亲搬至银川，住在今玉皇阁北街一带。董府由其二叔父董良、四叔父董俭的家人住着。民国22年，即1933年，董文伦的父亲董温去世，董文伦回到董府。

回到董府的董文伦在董府内还上过一年多的私塾。当年董府内的私塾就设在西院里，请来的先生是当地的秀才。府内的男女只要到了年龄都在里面读书，不过女童们只把它当做打发时光的一种方式。当年董文伦和他的母亲、兄弟们就住在董府的南院，北院则住着二叔父、三叔父的家眷们，此时，他的父辈们均已离世，留下的一大家子净是些孤儿寡母。

正值马鸿逵四处征兵，董府里雇兵几十个，完全依靠出卖当年留下的田产地产及吴忠和银川的商号雇兵度日。这时候，马鸿逵的部队驻扎董府，在中院一住就是十几年，院内的一些木制窗棂和门扇被马鸿逵的部下拆下来当柴烧了。董府当时中院北楼用来祭奠祖先的房子里放着当年董福祥的官服，就在那时被马的官兵随意抄掠，不知下落。家境一日不如一日，有时候，游手好闲的董家子弟甚至把家存的古书卖给换辣面子的人换取一些柴米油盐之类的家常物品。

解放前董文伦老先生在马鸿逵的部队里担任过军部少校参谋，直到解放。在董府里，董文伦一直住到1951年。

1951年，打土豪分田地，作为破产的地主，董家后人全部从董府里被清理出来。这一年，董文伦在同学的引荐下来到今永宁县回民中学，成为一名教师。

董文伦好古书古画，当年董府里家存的二十四史及郑板桥真迹他都收存在身边。董文伦随手抄录的“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而今七事都更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样让人一时感悟的诗句，成了董老先生反革命的把柄。1958年，董文伦被错划为右派，遣返还乡，回到金积务农。一直到1979年平反，才又返回今永宁县回民中学。1986年退休。

曾经收藏的七封当年光绪帝颁发给董福祥的诏书，到现在董文伦老先生还清晰地记得：明黄的帛上，右侧写着满文，左侧写着汉文。董文伦因为喜欢那上面工整而娟秀的翰林小楷而收存在身边，这成为他复辟、反革命的证据。古书、古画、诏书连同厚约三厘米的家谱全部毁于“文革”中。所有能印证董家历史的东西都渐渐没有了，只剩下董府和绵延不绝的近百十口的董家后代。

董文伦老先生出口成章，在与他交流中，不时能听到许多文绉绉的典故诗词。老先生会拉京胡、二胡、板胡，是民盟的成员，还是宁夏文史研究馆的文史研究员。老伴前几年去世，据老先生说，老伴也是当年吴忠大商人的女儿，在当年算是门当户对。现在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当年的“琴棋书画诗酒花”如今确实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年的董文伦过着幸福的平常生活。那些董福祥当年的轶事，在他的孙儿们看来，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他们只记住了爷爷的一句话：自己是董福祥的第六代子孙。

73岁的董乃伦

董乃伦三年前患脑血栓至今说话口齿不清。

比起董文伦，董乃伦家里要寒碜得多。正屋可以说触目惊心，房子后墙已经倾斜并有裂缝，屋子没有摆放家具，只是一些粮食及一根支撑倾斜墙体的木头。里间的屋子，一张大炕占了房间一半的面积，剩下的是一张方桌、一张小床和一个柜子。家具的颜色因为光线暗淡分不清是暗红还是褐色。据说，他在这个房子里住了30年。

据董乃伦的妻子说，董乃伦很少与她讲过去的事。她只知道他在当年的宁夏中学上完学，又去兰州念了书，回到董府时19岁，没过多久，以反革命罪入狱八年，在狱中学会了木活手艺。而那些在董府生活的岁月，董乃伦从来不提。董乃伦有三个儿子，现在在身边的是最小的儿子，其他两个都自己谋生去了。

董乃伦的家里保存着一幅董福祥罢官之后的照片，董乃伦的妻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拿给我们，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收了回去。照片上，贬官的董福祥眉宇间武将之风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