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年谱出版工程

宏伟的年谱出版工程^[1]

“巍巍交大，百年书香。”这是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的一句品牌广告语，就印在他们出的书上。最近，我连续读到该社新出版的《张之洞年谱长编》和《郑观应年谱长编》，联想到此前他们出版的《盛宣怀年谱长编》，均是百万字以上巨著，真令人感叹！

我想起数月前，革命烈士方志敏百年诞辰之日，中央文献出版社等单位召开《方志敏年谱》的新书发布会，我有幸应邀出席并作发言。我讲到，我们中国是一个世界上最大的史学大国，有着最完善最系统的写史传统。《二十四史》《资治通鉴》《中国通史》等，是我们一国之史。而各种方志、记乘，一方之史也；族谱、家谱，一族一家之史也；个人年谱，一人之史也。后三者皆为国史取材之资。而年谱之效用，有时极为宏大。这是我中华最值得自豪的优良文明传统之一，为他国所罕见者，我们理应继承发扬光大。会后，有几位老同志直夸我“讲得真好”，我说，那其实不是我讲得好，而是章实斋、梁任公等先贤早就说过的话。

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知人论世”。“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如要研究一个过去的人物，就必须了解其人所处的时代背景；同样，要真正了解一个过去的时代，就必须深入研究一个个过去的关键性的个人。鲁迅先生指出，如果研究一个以往的文人，应该读他的编年文集，因为“编年有利于明白时势，倘要知人论世，是非看编年的文集不可的，现在新作的古人年谱的流行，即证明着已经有许多人省悟了此中的消息。”鲁迅从编年文集谈到年谱，肯定年谱的效用，可令我们深深省悟此中道理。

鲁迅的时候，新作的古人年谱颇为流行；而近几十年来，最为流行的则是新作的民国以来著名人物的年谱。如孙中山、黄兴、蒋介石、宋庆龄、蔡元培、李大钊、陈独秀、瞿秋白、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任弼时、邓小平、陈云、彭德怀、陈毅、吴玉章、张澜、沈钧儒、黄炎培、冯玉祥等人的年谱，都是很有名的。而我有见必收的，更以近代以来文学家、学者的年谱为多，如沈曾植、严复、章太炎、梁启超、鲁迅、钱玄同、胡适、傅斯年、朱家骅、郭沫若、赵元任、石评梅、茅盾、叶圣陶、郁达夫、巴人、邹韬奋、徐志摩、老舍、闻一多、朱自清、冒鹤亭、龙榆生、陈垣、陈寅恪、黄宾虹、梁漱溟、赵朴初、洪深、废名、徐悲鸿、巴金、冯雪峰、马思聪等，还有闻（一多）朱（自清）合谱等。可以说，我个人收藏的年谱，已经超过一般的图书馆。这些年谱有的还不止一种，质量有高有低，字数有多有少，但它们的出版，大大推进了近几十年来对于民国史以及民国时期文学史的研究，是无可怀疑的。

不过，近几十年来出版的年谱，除了一些中共领袖人物的年谱基本上是有计划地集中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以外，其他人物的年谱则大多是全国各地各个出版社单独零星地出版的。例如，拙著《郑振铎年谱》，最初在书目文献出版社（即今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二十年后又在三晋出版社出版修订本，这两个社都好像另外没有出过其他年谱。若从“经济”上来说，出版社出年谱基本是一种“亏本的买卖”，所以凡是肯出版年谱的出版社，都是有高度的学术事业心的。对此我深有体会。我的那本《郑振铎年谱》修订本，就是问过许多出版社都被婉拒的。在我的印象中，就数天津人民出版社出得多一点，曾先后出版周作人、俞平伯、王国维、丁玲、沈从文等几种。你想，连文学名家的年谱尚且难以集中出版，政治家、军阀、商人等的年谱当然就更难了；连民国时期人物的年谱尚且难以大量出版，那再往前的人物的年谱当然也就更难了。

然而，我发现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年谱，则正是从当前流行的民国以来人物年谱向鲁迅提到的“古人年谱”靠近——谱主都是晚清人物；又是从当前流行的文学家年谱转到政坛、军界、商场巨子的年谱；而且又都是字数很多的“长编”。这类人物的大型年谱，出版社要寻找合适的撰著者很难，出版后的读者群也很小，显然是赚不到什么钱的。但从学术上来说，这些年谱又是很重要的。因此，上海交大出版社这一已经标明“晚清人物年谱长编系列”的推出，无疑表明该社是特别有魄力，有眼光，别出蹊径，善于填补空白的！

我有幸获见这一“晚清人物年谱长编系列”的详细的出版规划，令我更加感动和钦佩的是，该社除了已出版的盛宣怀、张之洞、郑观应的年谱长编外，即将问世的还有《张元济年谱长编》等，更有林则徐、左宗棠、曾国藩、李鸿章、张謇、梁启超、康有为、袁世凯、郭嵩焘、翁同龢等二十来位人物的年谱长编已在撰著中，更有不少晚清人物的年谱长编撰著者正在物色中。真是洋洋大观啊！

我们知道，像《梁启超年谱长编》，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由梁氏亲友撰成并且出版过的，最近上海人民出版社还再次重印了，其内容也很丰富扎实；但是，原先那本主要利用了梁氏留存的书信，对梁氏浩如烟海的论著、文章、讲演等则遗漏甚多，对梁氏一生的行事也没有下细工夫考订记录，确实有必要重新编撰。我相信，将来上海交大出版社出版的新谱质量必将大大提高。

而且，如同已经出版的几种年谱的著者夏东元、吴剑杰等均是有关谱主的第一流研究专家，随后将问世的诸多年谱的著者也都是如此。例如，《张元济年谱长编》就由张氏后人及资深研究者据旧著重新补充修订；《林则徐年谱长编》也由南开大学著名老教授来新夏据旧著重新补充修订。这就极大地保证了年谱的质量。这样的例子可以举出很多，但由于这些可能是出版社的“业务机密”，我不敢把全部书目和撰著者名单都在这里披露。值得一提的还有，所有这些年谱均将出成上下精装两册。

还令我出乎意外地惊喜的是，上海交大出版社还打算推出一个“民国人物年谱长编系列”，已经组稿正在编撰中的就有竺可桢、任鸿隽、叶景葵、秉志等人的年谱，还有很多则在联系之中。这一系列也均将出成上下精装两册。出于同上面一样的顾虑，我在这里也不能把全部书目和撰著者名单都披露出来，敬请大家原谅。

这是何等壮观的年谱出版工程啊！

从已经问世的几部年谱和整个出版计划来看，无论从篇幅、规模还是研究的实用性来说，这两个长编系列必将成为研究这些谱主生平、思想、著作、业绩的最全面、最准确和最客观的基本资料。从质量和权威性来说，应是“迄今最好”、将来相当长的时间内无可替代的学术界公认的权威成果。可喜可贺的是，该长编系列首批选题已被列为上海市“十一五”重点图书出版规划，后续选题则将争取列入国家“十二五”重点图书出版规划。

百年交大，本来就与众多晚清、民国名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上海交大出版社推出这样两大年谱长编系列，无疑将极大地再提高该校的学术声誉！我除了表示敬意外，翘首以盼其成。

【注释】

[1]本文原载2010年1月24日《文汇报》，作者陈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