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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都市美学的思考

时间:2022-03-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这样做就是承认了一个普遍而最基本的错误,因为各种因素、力量和活动构成了城市的复杂性,这些与它们的自然的、地理的和文化的背景是分不开的。尽管城市是一个特殊的人类环境,但它仍不过是一个地理学上某一地区的组成部分,与较大的地区相比它通常只有模糊的轮廓,并且它和较大地区之间还存在众多复杂的互反关系。
关于都市美学的思考_都市文化

远方的城市:关于都市美学的思考

阿诺德·柏林特

都市体验的问题与它的物质条件——都市——一样错综复杂,难以捉摸。都市里聚集着众多的摩天高楼、大厦以及商业雕塑。我们所面对的不仅是数量上的众多,还有空间上的延展,例如邻近空间、区域以及不断蔓延的周边乡郊的都市化。都市化进程是新近才出现的一个现象,由于都市消费已经扩展到整个地理区域,例如美国东部沿海人口稠密区已经由波士顿一路延展到华盛顿,又比如洛杉矶、旧金山、芝加哥、圣路易斯的都市聚集区的建筑群像变形虫一样越过很远的距离,有时候在州与州的界线处重叠。

此外,我们也面临充满人口及其正式的或非正式的、官方的或破坏分子的协会、组织的社会问题。与此相关的,还有大众文化,充满大规模销售和大规模商品消费、娱乐消费以及任何可以控制买卖的消费的出现。直到最近,消费覆盖了周边环境资源这一观点被人们所接受,例如空气、水、(没有噪音的)宁静,甚至在人类活动范围的城市中,视觉空间和距离的障碍都被轻易克服了。这不仅是大众文化,也不仅仅是一个社会。我们如何理解它?

在我们进行深入研究以前,有许多问题需要被澄清。其中之一就是在谈到都市建筑和设计与都市社会时,把它们作为分开的独立主题来进行探讨的企图。这样做就是承认了一个普遍而最基本的错误,因为各种因素、力量和活动构成了城市的复杂性,这些与它们的自然的、地理的和文化的背景是分不开的。当这个综合体被我们习以为常的科学调查打破为各组成部分,并把研究集中于那些组成部分时,这些部分重新组合时解释价值往往是有限的。这个过程也许是启蒙性的,或许也提供一定的能力去控制并指引那些东西,但是它们的重新组合却永远无法组成我们一开始所谈到的那一个整体。只有认识到复杂整体的不可重组性,并在它之中工作,我们才能获得更多的想法——对我们的社会,确切地说是对人类世界真实的认识。我们用参与者的眼光来代替外部的衡量;用常常是拥有可辨别的身份但又没有明显界限的综合实体来代替分散的研究对象。环境设计与都市生活不可分割。

一、城市在哪里?

我们似乎有一种对中世纪城市的既定印象:一个有着确定界限的,像是被一堵看不见的墙与周边环境截然分开的环境。这种印象完全是不真实的。当代的城市没有明显的边界,更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看似无止境的工业区中的一个点。而且大多数居民很少离开那片土地。城市不仅在一般概念上被误解为一个自然实体,在语言学上同样存在误解。“城市”一词言之无物,没有实体,没有可辨别的事物。这个词更像是描述一个由政治上、社会上和建筑上的不同领域围绕一个历史中心的聚集;或者它也可以表示一个被政治定义了的却又没有相应的自然关联的身份。早期相邻的区域、郊区的新开发地、工业园区和卫星城通常都是最显著的区域,随着城市向周边地区渗透,它的密度不断降低,以至于当它与工业化的所谓的乡村融为一体时,我们几乎不会离开它,其间有金属房屋建筑(工厂)、沙地矿藏和废弃的机械星罗棋布。

这样一个广阔的都市化区域没有明确的身份,这一点尤其通过处于其中冷漠的建筑得到强调。这些矗立在商业中心的一座座同样块状的摩天大楼,想要仅靠表面的一点创新区分彼此是徒劳的。但商业区里多半是无名的盒子,没有明确的年代,鲜有区别特征。当然,现代化城市的商贸活动已被连锁店、大型商铺、全球性企业所控制,它们的商标符号随处可见。你在美国的每一个城市都能看到相同的商标,而且许多出现在不太可能会出现的地方:麦当劳出现在莫斯科、北京和赫尔辛基可口可乐广告牌挂在智利海滩。格特鲁德·斯坦因(Gertrude Stein)在几代人以前谈到她的家乡加利福尼亚的奥克兰时,就曾以诗的预见性表达这种地区身份的丧失,她说:“那里哪儿也不是。”(1)

实际上,城市并不存在。城市只是一个虚构,一个根植于历史与神话中的抽象。那么我们究竟该如何看待它呢?通常的办法是拿城市和乡村作对比,在自然地区或许甚至只是边界上见出某种不同来。但正如我们注意到的,城市的边界最多也不过是一种历史现象。在一些古老城市中依然存有城墙的历史遗迹,但它们只是作为游览胜地而存在着。当然,这种城市与乡村的并置,仅仅是从钢筋混凝土上,而不是从城市生活上确定了城市的身份。

那么现在是什么实际存在着呢?当变成郊区的农田不再是没有个性特征和地方性的郊区,不再是之前作为农业用地的弃耕地,曾一度围绕城市的农田便逐步转变为由大型购物中心和工业园区组成的商业区或者工业区。正如我们注意到的,城市的独特性不再是与乡村对比得出的显著差异,因为根本没有乡村。事实上,都市化的痕迹除了在目不可及的穷乡僻壤,到处都是。

现在的状况是撇开旅游局公布的感性历史和商会鼓吹的局部吸引力来看,城市的增长缺乏一致性,身份定位不明。从根本上说,城市是一束对建造出来的环境的体验,我们通常从有限的局部认识这一环境。那里有已经随着城市数目增长而成长起来的城市邻近地区、城市地带和城区,它们松散地聚集起来成为一个不统一的综合体。那里有成群小而独立的政治实体围绕着一个曾经的商业中心,这些实体有时被称为自治市镇、郊区、村庄、镇等。现实生活中,城市更像是一个由自然材料建构出来的特殊环境,包含同其他环境一样的感性基础,但却几乎完全由人类能动性设计并控制。尽管城市是一个特殊的人类环境,但它仍不过是一个地理学上某一地区的组成部分,与较大的地区相比它通常只有模糊的轮廓,并且它和较大地区之间还存在众多复杂的互反关系。

因而,城市不是一个内部密合的整体、一个有严格界限的实体,而是一个由有多重结点和观察点的碎片所组成的城市环境。有关城市的概念只是一种理想,一个来自它的名字和它的历史的理想。它不是我们所体验到的实体。从人类观点来看,城市是一个在它成为任何别的东西以前的体验环境。事实上,无论城市体验可能是什么,它都可能是组成城市的多维度中最重要并最有力的一个维度。甚至在这里它完全误导了城市概念,因为“城市”意味着一些分散的、客观的“东西”,而且可能因此能够成为建筑学、设计、社会学、地理学、经济学、政治学和历史学等不同领域的研究对象。谈到都市体验,我们并不是指心理的或纯主观的活动。都市体验必须被理解为一种不可分割的综合体,它其中的任何一部分都是不能孤立理解的。和所有体验一样,都市体验发生在一个对它而言同人类参与一样重要的,由物质、社会和文化所共同组成的环境之中。

在研究中还有另一方面需要澄清。和城市研究形成对照的是,与物质性的城市类似,多数都市体验的调查研究都像是把城市本身当作一个复杂但又独特的与外界隔绝的客体。它是心理学的和认知的客体,是通过渐增的感官体验和行动集合起来的。这种集合体现在建筑和设计方面是物质性的,但从它的政治团体、经济组织和文化机构的形式及功能上来看又是社会性的。正如笔者在本文开篇所指出的,这种割裂的认识是一种严重的误解。与这些割裂的方法形成对照,笔者将要把都市体验当作可供分享的环境,一个凝结在一起的然而却复杂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和文化环境的一部分来探究。

着手进行都市体验调查最简明的方式似乎一般是从内部开始,也就是说,借助于参与者和城市居民的体验进行考察。这种都市体验当然会带来启发,但这不是都市体验的唯一视角。笔者更愿意从一个不同的方向接近它。笔者之所以把这篇演讲的题目称为《远方的城市》,就是因为笔者想要从外部、从远处这样一个多半是不同的视角来探究都市体验。由于有更多的世界人口居住在城市之中,这样的体验会变得越来越陌生(联合国人口基金预言:到2007年止,世界大多数人口将生活在城市中(2))。对一个本身不居住在城市里,只是到城市作短暂停留,从而偶然成为城市中的一部分的人,而不是城市居民来说,他们是如何看待和理解城市的呢?

二、外来者的城市体验

笔者认为,从外部体验时,可以从两方面把握城市。城市有悲剧与喜剧两个面具,城市是一个舞台,在这里,喜剧和悲剧每天都在发生而不仅仅是偶然性的演出。

一方面,由于受到超乎想象的种种刺激,城市在游客看来也许是一个充满魅力和令人兴奋的地方,这种刺激来自它的建筑、行政区、社会生活场景以及与文化有关的事件和地点。城市的这种面具反映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改变发生的模式。圣弗朗西斯科坐落在山区,西雅图、华盛顿、日内瓦和瑞士可以俯瞰群山,赫尔辛基和多伦多位于海港;或者像里约热内卢融合了以上特征,这些地理条件向外来游客展示出一种强而有力的风采,传达了与众不同的特质,同时也可能给游客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城市环境还拥有其他特征:政府和公共机构的雄伟建筑以及城市的精神特质,这些特质因城市处在地区中的关键位置而由其历史传达出来。此外,借由博物馆和图书馆中收集的大量艺术品、史前古器物和文献得以表达。同样的,居民集聚和分散的复杂性促进了出现在城市大背景下别具特色的社会生活的发展:各种文化社团的贡献借由音乐会、展览会、节日、体育赛事以及民众的庆典仪式展现出来。丰富的休闲娱乐活动是城市社会生活的有效补充,像徜徉在公园,俯瞰桥下或塔下的风景,沿着商铺林立的街道、历史性的抑或是有特色的地区漫步时生发的好奇心;体验城市的俱乐部和剧场;欣赏通向厅堂的入口或者私家住宅和花园的装饰;甚至于因海港水面灯光的倒影而欣喜不已。除了经济和专业方面,城市提供了许多颇有特色的机会以供人们充实自我、享受生活。此外,城市中充满希望、机遇以及浪漫因素。这就是城市生活的积极一面,也是它具有强大吸引力的根本原因。

然而,正如兴奋和恐惧很难分辨,在拐角处潜藏的危险也很难发现。机动车辆驾驶和抢劫对人体的暴力伤害似乎无处不在,但我们仍会在事件发生时感到意外。同样,许多对人体的威胁更为细微,它们来自冷漠有时甚至是带有敌意的推撞行人的人群;来自常见的下流偷盗和入室行窃;来自摩天大楼令人窒息的宏大规模和超过人体承受能力的行走距离;来自机动车辆排出的废气以及车辆川流不息和机器运转发出的噪音。这些看不见的废气和声音将人笼罩在感知的迷雾当中。当人们不熟悉城市、不能娴熟地应对它的习俗时,这些势必会增加他们对陌生地区和城市的令人不安的困惑。

所有这些特征,喜剧性的和悲剧性的,对城市居民而言是熟悉的;但对外来者,特别是对经历华兹华斯所说的“茫然的困惑”(blank confusion)和挫败感的初到者而言,这些刺激是强烈的,使人感到不安。(3)城市居民会逐渐适应作为城市生活惯有部分的愉悦和恐惧的结合,但这些对于游客而言是带有强迫性和强烈刺激的。

喜剧和悲剧的面具象征着都市体验的范式,这种体验激起了强烈的吸引或排斥的情绪,物理学一直认为它们是物质的两极。尽管重要,它们很难代表所有的都市体验,但当标准不存在时,这种概括对进入城市为时尚短的外来者来说是尤为形象的。城市居民居住在比进行正常的、习惯的、寻常的日常生活大得多的广阔土地上,也就是说,与我们所认识的自然和舒适有所偏差。大多数城市居民想当然地认为城市环境理应如此,而对游客来说却是一切事物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从外来者的角度来看,城市可以被看作人造环境的精髓。它是人类价值观最齐全的宝库,有消极的、积极的、审美的,也有关乎伦理的。城市居民因熟悉而感到安心,但对外来游客来说,城市历来就不是中立的。生疏引发的不只是蔑视,还有兴奋、困惑和在迷茫中寻找出路时身体的不适;接着还有强烈刺激导致的不安。这些刺激源自生疏的景象和破坏性的声响带来的感性刺激,以及信号、电话和喧闹的城市生活所代表的无限活力。

三、城市美学

在这里,请允许我转向合乎规范的城市研究领域之一——审美意义。(4)对游客而言,都市体验最初集中在建筑:公共建筑、商业建筑,甚至还有住宅区。当然,建筑实践的特有产物通常不会被看作是环境,但是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建筑是人造环境而不仅仅是独立的物理结构的设计。建筑塑造了内在和外在的空间,它创造了服务于各种功用的容器、外观和典范——家用的、商业的、工业的、政治的以及用于庆祝的。此外,建筑物占据了与其他环境外围邻近的位置,这些位置通常还是较大城区的主要部分。因此,建筑环境美学和景观建筑美学融合到一起,为了涵盖与建筑所在位置的联结,美学所关切的事物超越了建筑本身物理的界限。通过包含复杂结构和人类活动形态的关系和分组状况,建筑美学还与城市规划联系到一起。(5)

相较于建筑美学,城市美学关注的是普遍意义上更为广阔的建造而成的环境,因为这个环境是按照人类意图由人类指导发展而成的:它的典型形式就是城市。然而,即使从乡村和荒野的立场来说,在美学意义上反对城市是普遍趋势,我们仍没有这么做。城市,与其说是特别的环境,由加工的或是源自自然世界的原料制成,和别的环境一样拥有感性的基础,倒不如说成是完全由人设计和控制的。而且,尽管城市是特殊的人类环境,正如我们已知的,它也不过是区域地理布局的一部分,不过是与它边界模糊的较大环境的一部分,它和区域环境之间还存在众多复杂的互惠关系。

建筑美学和城市美学都会涉及相同的感性因素,这些因素是所有环境体验的组成部分。再者,在拥有卓越人文环境的城市中,感性体验维度是与城市的社会和历史维度分不开的。因此城市的美学价值除了包括城市中美的事物,还有对意义和传统、对友好和分歧的感性体验。另外,城市美学不单指建筑美学,同样包括对消极审美价值的关注,例如无所不在的噪音、空气污染、发出尖锐声响的电子看牌、繁多的实用线、杂乱的街道,以及冷清、过时和沉闷的建筑这些因素会妨碍人们得到积极的感性体验。

因此,在评估城市的特色和成就时审美角度的评论文章是必不可少的。将审美纳入城市规划,就是说城市要为与实现人类完美生活有关的价值观和目标服务。以外来者的视角来看,都市体验往往是生动的而且是值得注意的。相较于因为例行公事或是曝光过度导致的无精打采,都市体验更为清晰。这就像是在去工作或是回家经常走的路上,我们几乎不会再注意到任何细节。这就使得游客的正常范围通常比城市居民更为宽广。人们使这两个面具处于兴奋状态之中,它们也变得更为活跃。那么,都市体验的评论文章又该怎样继续下去呢?

要达到审美意义上令人满意的城市环境,最关键的是我们要有能力决定和控制形成感性模式的条件,依赖这种模式我们得以在城市中继续生活。因此,除了在建筑方面满足人体和人类活动的要求之外,环境还必须是感性的。据此,城市规划决不能局限于对象的布置,相反的,必须要用来创造有关联的体验。体验的创造可以有很多形式,其中之一便是凯文·林奇(Kevin Lynch)所说的“成像性”或“易读性”,通过这些视觉特征人们可以在城市的集合体中保持对其地位的认识,并且找到生存的方式。“可成像的”城市是这样一个地方,它的小径、枢纽、行政区、分界线和界标是显而易见的,容易辨认出来。(6)

此外,精加工一个令人获得审美满足的城市环境就必须超越视觉经验的一般秩序,进而包括一些自身文化经常不敏感的其他经验维度:不仅仅有相近的听觉刺激如交通带来的嗡嗡声和机器的轰鸣,而且还有诸种相异的呼喊与大叫。其他的感官刺激是同等重要的:诸如马路、人行道和房屋外观的表面特征引发的触觉感受;嗅觉并不仅仅是作为腐败、燃料燃烧和制造业的迹象而被注意到,并且是作为一些有特质的地区具有吸引力的符号而被关注,例如江边、市场、餐馆和公园。另外,在具体情境中,在感受随时间进行的过程中,所有官能融合到一起。当我们行驶在街道上,漫步穿过公园,沿着购物广场欣赏橱窗的展示,坐在广场上或者从观察点遥望整个城市。通过这种方式,在能够容纳人类职能的城市环境中,全方位的感官暗示有助于指导人类活动,使我们的移动能够得到舒适、安全以及趣味和兴奋。这样就很清楚,对于不单是作为人性化的而且是作为有价值的审美体验的源头在起作用的城市环境,凭借决定观念中遇到的事情之秩序使活动方式更为便利,城市环境必定会转变为一种体验的背景。这除了使城市运转更为有效;它也增强了共同的信条、意义和记忆。这种都市体验会因此给人们带来情感上的安全,有助于让亚里士多德多年前所讲的成为可能——依靠这种社会条件,动物性的人成为完全的人。(7)

四、都市体验的未来

和亚里士多德一样,笔者认为城市是一个使自然人变成社会人的地方。如今我们能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环境对于人类意味着什么,意识到人类积极参与的呈现方式与环境密不可分,正如杜威(Dewey)过去常说的,“在改造环境的同时也被环境所改造”。我们受影响的程度差不多等同于我们影响生活的程度。最后,笔者想探究一下令人愉快的人性化的城市环境在当下是如何得到理解的。

城市在其悠长的历史中经历了多种功能的转变,自身也逐渐发生了演变。(8)早在公元前5世纪,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就已经出现了小规模的城市结构。城市最早期的形式基本上是服务于宗教目的的。古代城市布局通常以纪念碑和庙宇为结构的中心,这些建筑通常是祭司履行职能和举行宗教仪式的地点。这些城市的中心被宗教阶级管辖和治理,同时这些庙宇向城市统治者和平民大众提供了一种安全感和宇宙的秩序感。在稍晚一些的年代里,城市充当着皇室权威的象征。强大的统治者为土地所有制创造了条件,同时规定了法律体系和免遭侵略的防御体系。后来,伴随着受这种统治者控制的地域大面积出现和贸易的发展,城市数量激增、规模迅速扩大。城市的商业职能经过长时间的发展,最终成为其占据统治地位的特征。

这些功能间的冲突从未停止,这体现在对宗教、政治和商业利益控制权的争夺上。我们发现同样的竞争现今在世界各地以不同的方式存在着,不过虽然如此商业利益的控制力好像更胜从前,这是因为商业联合工业技术控制着我们对前景的展望和政治决策。从外部视角来看,迷人的戏剧性场面出现了:人口已经扩散至乡村地区,因为大型的城市集中不再是商业和工业的需求,然而在城市内部不安全因素增加,对人口的控制力增强。这种商业霸权本身引发了与其他社会利益更大程度的张力,于是宗教的、帝国的和商业的利益继续在日益强烈和广泛的冲突中共存。

同时,世界上大部分人口正在向城市聚集,“出埃及记”正再一次上演。同时受到物质和社会两方面的刺激,居民向不断扩张的城市边缘搬迁:物质方面要求避免拥挤以及多种污染,社会方面需要更强烈的安全感。郊区成了城市地区,周围的农村被规划为新的郊区,成为同郊区一样半农村的移居地。城市职能也转化为进行商业、教育、技术研发和文化相关活动的场所。至少在高度工业化的国家中,工厂已经从城区迁移至城市外围地区的工业园,越来越多地迁到拥有廉价劳动力和原材料的不发达地区。

同样,与我们认识城市有关的关键事物也发生了重大改变,这其中包括建筑和环境。建筑物不再被认为只是分散的结构框架,而是以某种方式相互贯穿在人们行动和使用的环境区域之中,这些功能作为不可分离的组成部分与它们的设计融为一体。正如我们所注意到的,建筑式样已经不是结构的而是环境的设计,这种设计中一切都以社会生态学的方式被考虑和塑造,即把人类和环境看作一个互相连接的复杂的整体。譬如,入口不是建筑外部围墙的裂缝,不是对其统一性的破坏,而是作为内外的互相交流所需要的过渡产生的。

因此当审美因素越发迫切和必要时,由于环境是按照人类意图塑造成的:城市正是这一理念的典范运用,城市美学关注的是更为普遍意义上的建造出的环境。不管怎样,我们这样总结:都市体验伴随着不可思议的机遇和风险正经历着更大程度上的转变(例如大众文化吞没了人们),这种转变由审美需求和道德需求共同支配。我们甚至会这样推测,这可能产生出一种对于城市体验的新的幻象实际上是新的乌托邦的理想。这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五、一个充满创造力的社区

成功的城市环境图景通常做出这样非常实在的描述:良好的公共安全秩序、个人和公共生活的合法管理、畅通高效的交通模式、高效可信赖的公共事业机构、雄厚的经济基础以及高就业率、广泛接触艺术及接受教育的机会,同时有大量文化和休闲娱乐活动可供选择。但这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城市的最佳状况吗?是城市的理想图景吗?笔者想说这并不是,画面描绘了一个发展良好的城市,但并不是能提高城市居民生活的都市体验。

把这个画面比作人体组织,就会使它不是理想城市的原因明晰起来。如同良好的循环对健康的身体而言是必须的,流畅的行人的流动和高效的交通模式对城市职能的平稳良好运行是有助益的。同样,商品和服务的良好分配类似于人体的消化系统。像安全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条件为人类的健康提供保护一样,安全的街道和低犯罪率让城市更有活力。谨慎的决定和管理能保障人的安全,这一点不管是对生物有机体还是城市居民的人都是适用的。最后,健康的有机体是强壮的、有活力的、有着与体积和年龄相匹配的重量。因此,充满生机的城市必然也是热闹和繁华的。

现在在城市环境中没有人会否认对这些条件的渴望。然而笔者想说它们是必要的,但对人性化的和令人愉悦的都市体验而言是远远不够的。虽说健康的身体是美好生活的前提条件,但这很难满足人类的潜在愿望。那么要有令人愉悦的都市体验还需要些什么呢?

在这里,美学意义或许会终结伦理意义,因为我们经历的是常规体验。由于所有的人类体验存在于感官知觉之中,或起源于感官知觉,并且就作为美学核心的感觉而言,美学领域永远和体验的基本道德目标牵连在一起并因此成为美好的生活。如果再加上亚里士多德学派的假设,即人类是社会性的、有文化教养的动物,这种受美学影响的目标必然能在社会环境中得到实现的说法就会随后产生。于是,谈美学时顾及伦理学是得当的,讲到城市美学时言说城市伦理学同样也是妥当的。但是城市美学是由什么构成的呢?

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认可的那样,充足的物质条件是人们感到快乐的必要条件,我们上文的描述重新分析了城市中的这些条件。(9)然而必须借助于审美条件对物质性描述作补充说明,但这些审美条件是感性的。这样的话我们就要问纯粹都市体验的感性条件究竟是什么。现在我们首先作个假设,假设艺术和环境审美体验的诸多感官层面是有效的。视觉领域的感官体验包括色彩、纹理、线条、构图和比例关系。城市环境的三维特性要求审美体验还应包括面积、体积和等级。特别是当现代城市的扩张已经超出提供人性化服务的基本职能的负荷能力时,最后一点对获得人性化的审美体验是非常重要的。严重超重的人行动更为不便、更容易生病,超过负荷的城市在有效满足其居民所需方面也有同样的问题。过度的扩张还会有精神层面的负担。这种状况令人生畏、感到压抑、效率低下,还会助长种种恶习和腐化堕落。而且当城市范围的扩张不受限制时,就会像感染恶性肿瘤一样,癌细胞不断扩散并最终杀死宿主。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听觉、嗅觉、触觉和肌肉运动知觉的体验范畴当中,这些感觉和视觉同等重要并且借助于视觉联系到一起。

最后,我转而以一个更为和谐的注释来说明这个论述,即审美意义上有根据的城市前景的可能性。当城市的主要职能从宗教转向权力的在场,从权力的在场转向商业和工业力量的不断加强时,而且在城市现在越来越淡化这些职能时,城市依然承担着一个职能。在某种意义上,这个职能把城市带回到起源阶段——一个公众共享的地方,可以满足人们的基本需求,可以实现成熟的感性体验的可能性。当城市作为文化中心履行新职能时这种情形才会成为现实。如何让这一切成为现实呢?

最好的解答是让城市成为囊括有创造力、防范能力、从事生产性活动机构的所在地;成为多样文化的产物:艺术、科学及历史博物馆,研究机构和大学,图书馆和演出中心。如同团体组织和建筑物,这些是一种文化的创造性活动的有形证据。这些景象之后隐藏的是不同形式的交换和联合,这些交换和联合导向启蒙能力和创造力的深入发展与扩大:紧张的讨论、辩论和交换,理念、知识和技术上的网络化合作与分享。这便要求有足够的人口集中可以促成文化上的骚动但又没有大到无法忍受和难以抵抗的地步。这样的相互刺激自然也包括通常独立工作的艺术家、学者和科学家的诸种努力。

这样一种充满创造性的文化是一种理想概念,只有在社会统一体中才有可能。这是一个遥远城市的景象。这样的城市能更容易从外部辨认,这是我们因城市生活前景的许诺变得憔悴疲惫时一直梦想的城市。同时,这也是对城市的一种似是而非的和可能的想象。

刘旭光、郭 婷译

原载《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10年第2期

阿诺德·柏林特(Arnold Berleant),哲学博士、美国长岛大学荣誉退休哲学教授。曾担任国际美学学会主席、国际应用美学学会顾问委员会主席、国际美学学会秘书长和美国美学学会秘书。出版专著《审美场:审美经验现象学》《生活在景观中:走向环境美学》《美学与环境:一个主题的多重变奏》等。

【注释】

(1)格特鲁德·斯坦因(Gertrude Stein,1874—1946):《每个人的自传》(Everybody’s Autobiography),第4章,1937年。

(2)乔尔·科特金(Joel Kotkin):《全球城市史》(The City:A Global History),纽约:现代图书馆2005年版,第128、186页。

(3)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序曲》(The Prelude),第8卷,1696年。第八卷中,华兹华斯在回忆起他最早的伦敦体验时表达了两个面具的影响力。

(4)这节部分改编自阿诺德·柏林特(Arnold Berleant)和艾伦·卡尔松(Allen Carlson)等人所著的《人类环境美学》导言部分(The Aesthetics of Human Environments,Peterborough,Ont.,Canada:Broadview,forthcoming)。

(5)这一主题在阿诺德·柏林特的Architecture and the Aesthetics of Continuity和艾伦·卡尔森的Existence,Location,and Function:The Appreciation of Architecture两文中发展得更为完善,两文收录在Philosophy and Architecture一书中。

(6)凯文·林奇(Kevin Lynch)的著作《城市意象》(The Image of the City,Cambridge:M.I.T.Press,1960)是这一领域最优秀的资料来源。全书是从经验出发对都市体验见解深刻的新发展。另一部经典作品是简·雅各布(Jane Jacobs)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The Death and Life of Great American Cities,New York:Vintage Books,1961)。同样有趣的是Ar to Haapala的版本《作为文化隐喻的城市:都市美学研究》(The City as a Cultural Metaphor:Studies in Urban Aesthetics,Lahti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of Applied Aesthetics,1998)。

(7)亚里士多德(Aristotle):《政治学》(Politics),第1卷,第2章。

(8)比较乔尔·科特金(Joel Kotkin):《全球城市史》(The City:A Global History)。

(9)亚里士多德:《伦理学》(Nicomachean Ethics),第1卷,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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