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想引领着我一直往前走

蔡广银

约桑田约了很久，原因是她一直忙，后来她终于有时间，我从北京一路跑到云南，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里。大雨过后，桑田提着一台电脑来了，她笑着说这个咖啡馆是她经常写作的地方，坐在这里聊天就好像在村子里拉家常一样不让人紧张。

礼貌、和善、真实是桑田给我的印象，她的打扮很特别：左手戴了一个方条玉镯，一串银珠手链，两串很小颗粒的玉石，手指上有三个复古的戒指，脖子上三四串项链大大小小碰在一起叮叮当当响。问她为什么把装扮弄这么复杂，她坦率地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多戴一点。”

桑田之前干过很多事情，当老师、北漂、给明星写歌、当编辑、办画展、办行为艺术展等，最近她的名字频频出现在文化新闻上，更多的是做一些文化活动。大学学习法学专业的她最终选择了和她的专业相去甚远的文化，对于这个选择，桑田说：“我不后悔，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人生总要面临选择，我非常清楚我自己的能力，我只能做到三流的律师，但我可以把文化做到一流，全身心投入本身喜欢的事情，我很幸福，也很知足。”

2014年，桑田终于决定要出书，并且颠覆传统请读者来写序，就着这个机会，中国网对她进行了一次访谈。

谈本身　太敏感不是好事

中国网：在此之前，你默默写作写了很多年，现在越来越受到关注，这会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桑田：只要你不想被人打扰，就肯定不会被打扰，我只是想要过本身想象当中的生活。有争议，也有打击，打击得很多，有人当面告诉我：你写的那些东西，人们就是凭着可怜和好奇之情去阅读的，其实你写得真不怎么样。我就想：是不是别人说我不行我就真的不行呢？直到我发现，我创造的一些模式，那个打击我的人在不停地复制，我就不难过了。真诚指出你错误的朋友值得珍惜，恶意打击你的人根本不必在意，感情是留给家人和朋友的，别人不值得你去动用感情。

中国网：你有没有接一些商业性的写作？比如企业文化的写作、企业故事的写作？

桑田：人活着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只要还能坚持本身的内心就好，为了生活我曾经写过很多不喜欢的东西，都没有署名，为了稿费每天熬夜写作，编造一些乱七八糟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的东西，等到有一天我终于不必被迫地接受那些东西，我就彻底不写了，我写自己想写的东西。钱是赚不够的，就像喝海水，越喝越渴，越渴就越喝，你是不能把整个大海都装进肚子里的，差不多就可以了，死了还不是一样，什么都带不走。那天我在翠湖附近看见一个小姑娘，她开了一家手工制作禅意女装的店铺，每当挣够路费她就去旅行，花光了钱又继续开店挣，我觉得她很坦荡，她活在自己的内心里，她把她的旅行照片贴得满墙都是，就像很多勋章印在墙上。

中国网：如果让你在文学和生活之间做选择，你会选择什么？

桑田：我以前是个非常极端的人，对着一张报纸都可以翻来覆去看很多遍，我甚至想过要抱着自己写的书去卧轨，爱一样东西深入骨髓是很可怕的，你觉得你失去了它你不如去死。现在我柔和了很多，我想对于文学，保持距离是很重要的，就像人年轻时候谈恋爱往往很疯狂，什么都敢去做，长大成熟之后，就会觉得当年的自己很好笑，人应该归于平淡的生活，过柴米油盐的日子，然后不温不火又很持久地去爱文学。我现在会选择生活，人必须要活下去，活下去，才会有无限的可能。

中国网：你的部分作品里有一种悲伤的基调，是性格使然吗？

桑田：是天性使然，我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人，我不认识我自己，有时候觉得自己脆弱得能被一片桃花带走，被一片落叶埋葬，有时候又觉得自己非常坚强，也好强，风吹不倒雨淋不湿，还有一些时候我很忧郁很敏感，太敏感不是好事，敏感的人容易痛苦。

谈梦想是梦想引领着我一直往前走

中国网：你有着多重的身份，写散文、写诗、写专栏、写歌词，也做策展人，画画，做行为艺术，且每一样都做得很好，你是如何做到在这些角色之间轻松自如地转换的？

桑田：人是不可能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很好的，肯定有强项有弱项，有些事情你会干得乱七八糟的，只是喜欢，信手做一下，但我想我目前主要还是写作，智慧这种东西是一通百通的，你喜欢一样东西，就会去深究另一样相邻的东西。

中国网：你新书的出版，邀请读者写序，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对于这种开创，你是怎么想的？

桑田：以前写序都必须是知己或者某一个圈子里的泰斗级人物，后来我想了想，最后这些文字是要拿去给读者的，互联网时代的好处是它重构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正的读者才是真正阅读作品的人，他们在网上阅读了我许多作品，由于网络的互动性，我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们的读后感或者回复，不必等新书出来以后。决定出书以后，我把写序的权利交给了读者，他们才是真正懂得作品的人。互联网打乱了传统的秩序，不过也给了每个人平等的机会，读者认可就可以了。

中国网：你的梦想是什么？你一直坚持吗？

桑田：梦想是当一个真正的作家，为了文学我失去了很多，不过我想得通，上帝什么都给了你，那其他人怎么办呢？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不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没有放弃过，是梦想引领着我一直往前走，最困难的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那个时候两天吃一顿饭，肚子饿了用筷子顶着，好惨，也是因为这些经历，我明白了人终将世俗，你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光靠精神活着。

中国网：你现在的写作状态如何？

桑田：还好，每天都坚持练笔，刻意地放慢了速度，慢慢雕琢，青春的激情也许珍贵，但注定很难沉淀，所以我把本身的速度放慢下来。

中国网：你做的事情那么多，还要工作，压力一定很大。有没有压力大到喘不过气的感觉，这种时候你是如何释放压力的？

桑田：压力大的时候，基本就是写作、画画，或者听音乐，世俗生活和精神生活要分开，不然人容易崩溃。压力非常大的时候，我会深呼吸，这样容易调节一些，然后去睡觉，睡醒了会好一些。

中国网：除了工作、写作这些事情，你还喜欢做什么？音乐吗？

桑田：不喜欢让自己闲下来，虽然我知道闲下来会有更多时间去写作，我想去旅行，多出去走走看看，想多读书，老了才有资本写回忆录，但充实就好。

谈文学　坦诚是文学最基本的素质

中国网：我记得你写过一段话，意思是文学需要坦诚，你对这段话是怎么解读的？

桑田：鲁迅说过：我解剖别人，但更多的时候，我是在无情地解剖自己。我觉得解剖这个词用得很好，解剖让你看到外壳之外的东西，或者说让你通往内核。《巴黎圣母院》里面那个卡西莫多的相貌很丑陋，但是他心很干净，你看在雪山里叩头的人，他们身上脏兮兮，但是他们的心很干净，我觉得文学的终极目标，就是应该摒弃浮华，通往内核，寻求精神的超脱，获得内心的自由。

中国网：你觉得你在文艺里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桑田：这些年，遇见了很多事情，不少事情深入脑海，它们都会变成你写作的框架，而你的灵感和底蕴就是框架的血肉，像捏泥人一样，先搭建框架，再填血肉，就是完整的作品了，如果这个作品你还能注入灵魂，那真是珍贵的东西。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终极的快乐。

中国网：你写作的速度太快了，我看你的博客，接近三千篇了，你是怎么坚持这么旺盛的创造力的？

桑田：每天都读书，规定好自己至少要看三个小时的书，然后写作、画画，或者干点别的什么事情，我会关掉手机，让本身沉下心来，不被外界打扰，这三个小时一定是底线，如果工作和其他事情打扰了这三个小时，我会变得很紧张。另外，我会随手记录一些想法，包里随时装着纸笔，有想法我就会赶紧写下来，原因是我不知道下一秒我是不是还能想得起同样的文字来，人总是善忘的。

中国网：你的《乌蒙江南》就要出版了，你的作品感动了很多人，网上也引发了讨论，你对这本书的期待是什么？

桑田：文字是一种交流的手段，我希望这些文字能找到真正喜欢它们的人，有人读，就是写作者的成功。写作就像生孩子，过程很痛苦，我把它们结集出版，这些文字离开我，就像孩子离开了母亲，成功或者失败都是它本身的事情。

中国网：为什么要把这本书取名叫做《乌蒙江南》呢？

桑田：跟故乡有关系，乌蒙江南将是一生的源头，狐死首丘，人是念旧的，对故乡的感情，实在难以言表。

中国网：《乌蒙江南》里提到，你本身在精神和世俗之间不停转换，你真正的“本身”是什么样的？

桑田：“本身”是一个很世俗的人，不过只要还有点想法能写就很好，有些事情不必要去深究，对于文学，坦诚是它的基本素质。

说艺术家是神经病很正常

中国网：你担任艺术总监的“九坑艺术公社”做了一期行为艺术，在民间，这个行为艺术的传播面积很广，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桑田：这个活动是画家吴若木发起的，我给他们担任艺术总监，过程很精彩，吸引了很多村民来看，他们觉得这群人简直是神经病，伸伸舌头在一旁看热闹，但我们做下来效果太好了，中国著名的策展人、艺术评论家管郁达先生看完视频之后对此赞不绝口，这是群体的力量，不是某个人就能做成的。

中国网：你的艺术家朋友很多，他们对你有影响吗？

桑田：肯定的，言传身教不如潜移默化，他们身上都有很多让我敬仰的东西，举个实例说艺术家马傲独自穿越腾格里沙漠，我看他发来的照片，一个人背着背包在沙漠里行走，他还挖坑找水喝，挖到是泥浆水，只有用袜子过滤，我很欣赏他这种敢于出走的精神。还有青年画家刘和焦，他一直沉浸在本身的世界里画画，外界多大的事情都无法干扰他，除非他实在没钱吃饭了，我感觉他只要能活下去就要画画，他很执着。

中国网：在常人的意识里，艺术家都是生活的弱者，对此你怎样看待？

桑田：艺术家需要保姆，他们确实有很多人在艺术上属于天赋异禀和相当努力的，他们在这个领域能取得成就，在生活上很多人都是弱者，不知道怎么跟这个世界相处，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他们性格古怪的很多，但也为生存而不得不低头。在艺术家的世界里，所有的怪癖都不是怪癖，有人说他们神经病，但如果他们不神经，也创造不出好的东西来，也就是说，在艺术的世界里，所有的变态都是常态。

中国网：你觉得艺术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桑田：这个问题太大了，从一个小一点的方面来解释吧，我觉得艺术是艺术家的内心和这个世界的关系，这种关系究竟是妥协还是对抗，都是表达本身和这个世界关系的一种方式。那么艺术的目标就应该是工具，是艺术家和这个世界沟通的渠道。作为艺术家来说，他们应该有两个目标，第一个是技法上的学习和扎实，另外一种是创新和探索。

◎桑田：本名周焕，2006级法学专业学生。80后女作家，策展人，喜欢音乐、绘画、旅行，曾任职大专法学教师、网站编辑、文化公司策划专员、摄影师，现就职于媒体。

1985年春出生于云南昭通某乡村的书香门第，祖辈是当地道士兼私塾先生，自幼喜欢文学，高中在报纸杂志上开始发表文章，大学时代接触互联网，利用互联网发布作品，继而转战各类报纸杂志，题材多围绕现代人的感情、信仰、人性、世俗生活，探寻精神与世俗的关系，兼具审美和批评。文风多变，常有阴阳两种风格，前期作品尖锐深刻，阴郁颓靡，中期文风开始发生转变，趋于柔和，有着冲击人心的力量，在互联网拥有大量读者群。

◎蔡广银：中国网记者。

本文原载于中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