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和良心

第八章　主体意识：理性和良心

内容提要：

本章继续根据“五部人格结构”探讨对罪犯人格中自我意识系统和道德良心系统的改造。这两个子系统之所以合在一章里探讨，原因在于：这两个子系统的改造，具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即培育罪犯的主体意识，使他们成为人格改造的主体。罪犯是否能够成为人格改造的主体，是这一改造能否成功的关键所在。仅仅依靠外在的因素和力量，是不可能改造罪犯的人格的。只有当罪犯形成主体意识，成为自我改造的主体，那么，人格改造才可能成功。人的主体意识从何而来？人的主体意识是以个体的自我意识和自律的道德心理机制为母体而孕育的。所以，必须改造罪犯的自我意识系统和道德良心系统。前者的改造是人格改造的基础工程，它包括理性的构建、情感教育和意志锻炼；后者的改造则处于人格改造的高级层次，目的在于改造和提升罪犯的道德人格，开掘和培育罪犯的良心，使他们改恶从善，并逐步形成良心自律能力。

值得关注、思考和讨论的问题：

1﹒在人格改造实践中，改造的主体归根结底是罪犯自身，改造客体是其人格缺陷。从根本意义上说，人格改造是罪犯的自我改造。监狱改造工作的科学性程度和罪犯的主体意识强弱，决定了人格改造的成效大小。

2﹒人格改造的基础工程是自我意识构建；自我意识构建的基础工程是理性构建。理性构建的含义是：提高和发展罪犯对事物的合乎逻辑的推理、判断、分析和思考的能力，由此成为理智的人。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对自我的认识能力。

3﹒对罪犯的情感教育包含三个层次的内容：（一）自我情绪的调节和控制；（二）形成深刻的自我情感体验；（三）培育社会性情感。情感教育的基本目标是：培育罪犯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并由此形成对犯罪的羞耻感和内疚感。情感教育的高层次目标则是：培育罪犯的理智感、道德感和美感。

4﹒人格改造的成果离不开意志的支撑和巩固。对于罪犯的意志锻炼来说，监狱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地方。由刑罚所产生的压力，为罪犯的意志锻炼提供了客观条件。根据现代社会心理学的观点，罪犯人格的再社会化必须在严格的管理机构中和强大的压力下进行。意志锻炼的过程，必然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5﹒监狱应当而且能够成为罪犯的良心复苏之地。刑罚的本质是对犯罪的报应。作为报应的刑罚，其实体是痛苦。而痛苦具有赎罪作用。赎罪对于社会而言，具有维护正义、恢复伦理价值的作用；对于罪犯个体而言，则具有缓解良心审判、卸下责任重荷的作用。由刑罚报应所造成的罪犯内心世界的痛苦，无论对社会公众的良心，还是对罪犯的良心，都是一种鼓励和唤醒。

6﹒宗教作为社会保护的一种方式，在漫长的历史中创造了丰富而严肃的忏悔文化。忏悔，是以良心的存在为基础的；同时，忏悔的过程，又是良心复苏的过程。

7﹒罪犯真正的忏悔不仅在于认识自己的罪恶，而且为此深感痛心；也就是说，忏悔不仅是对于犯罪的一种理性认识，而且是对于犯罪的一种强烈的、否定的情感体验。真正的忏悔，只能是良心深处的忏悔，这种忏悔不是被动的，不可能在外部力量的强制下发生；在强制的条件下，不存在真正的忏悔。而良心忏悔的起点是帮助罪犯开掘自身的同情心，将他人的不幸和痛苦“移情”于自身；然后激发罪犯的对犯罪行为的羞耻心。

8﹒良心的开掘和培育，其本质是爱的教育。良心的忏悔，应当是有节制的、有限度的；过度的忏悔所形成的道德焦虑，对罪犯的人格健康是有害的。应当善于把良心的开掘和培育引向爱的教育。爱的教育，对罪犯而言是最为深刻、最为重要、最具有根本意义的人格改造。

人格动力的升华不是非理性的无意识过程，而是在人的自觉意识中完成的。监狱通过人格改造，为罪犯人格动力的升华创造条件，推动这一升华发生。但是，人格动力的升华归根结底是罪犯自我改造的结果。所谓初级阶段的改造，是指监狱从执法的角度，运用严格的纪律把罪犯组织在学习和改造生活之中，使他们逐步接受监狱的教育和改造。因为教育改造乃是《监狱法》明确规定了的。在第三章探讨人格基础的构成时，我曾阐明，在初级改造阶段，罪犯还不能成为人格改造的主体。如果人格改造不能从初级阶段发展到自觉阶段，那么，这一改造必然是半途而废的。因此，罪犯是否能够成为人格改造的主体，就成为人格改造过程中一个最重要的内因。⁽¹⁾仅仅依靠强迫的方式是不可能改造罪犯的人格的，只有当罪犯成为改造的主体，其作为改造客体的人格缺陷才可能得到真正的改造。

要成为人格改造的主体，罪犯就必须形成主体意识。即使监狱抱有最善良、最崇高的愿望，希望罪犯改恶从善；但如果罪犯不能形成主体意识，那么，这一愿望也必然是一种空想。主体意识从何而来呢？主体意识是以个体自我意识和自律的道德心理机制为母体孕育而成的。只有理性的人、具有良心自律能力的人才可能具有主体意识。因此，主体意识的培育过程是自我意识和道德良心的培育过程。在本章中，我们对此作一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