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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求学记

时间:2022-02-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高戴校长为我操心,要我到扬州去,尽管五师要求严格,他还是认为我去考是有把握的,并约了王克贤同去。但最急迫的是与王克贤同赴扬州的约期就是第二天了,身边仍无分文。我到扬州求学正值伟大的“五四”运动之后,“民主”与“科学”新思潮席卷全国。八中、五师同是扬州两所学校,为何不同等对待,个中缘由谁也说不清。在同学中影响最深的是恽代英同志,中共宣传部长。

扬州求学记

1925届/唐季超

1920年我在阜宁县第一高小毕业后,适逢扬州第五师范登报续招五十名学生。一高戴校长为我操心,要我到扬州去,尽管五师要求严格,他还是认为我去考是有把握的,并约了王克贤同去。由于考期逼近,旅资毫无着落,戴校长本人给我六块钱,我找到同乡王馨舫先生,他又慷慨地给了我五元,又跟两个姐夫开口,给了我四五元。七拼八凑,总算幸运,就此动身。两个人一起到了扬州,住在离大汪边不远的来安客栈。报名后,得知报考的将近二百人,四个人中取一个仍没有把握。但发榜结果,我们两个人都录取了。

我侥幸地考取了五师,心情是异常矛盾的。一方面,激动高兴;另一方面愁虑:这漫长的五个年头,如何度过?因为师范学费、伙食不要钱,但书籍、服装及川资仍需二十多元,我到哪里去筹措呢?家父、兄长既为我高兴,又为我设法。父亲打算继续开办私塾,哥哥继续经营陆陈行(帮助顾客买卖粮食)。但最急迫的是与王克贤同赴扬州的约期就是第二天了,身边仍无分文。岂料文曲星从天而降,刚吃过中饭,一位姓曹的来了。攀谈间,他拿出五十元钱,作为订购新粮之需,当时一家人高兴极了。我也不敢多取,只拿了一半二十多元如期来到了古城扬州。

第五师范即今日的扬州中学,地址在大汪边,学校开创于“民国”二年,第一任校长姚明辉是一位地理学家;第二任校长任诚字孟闲,办学认真,性情刚正,态度诚挚,说话极有说服力,若干年来,同学无不爱戴。各科教师多为全国知名之士:有历史学家叶维善,几何学教师陈大眼,文学教员有小说家陈涵秋等,教务主任夏佩白、舍务主任贾现宵、医务主任陈冶愚(后为中医研究院院长)。学校订有一本较厚的守则,井井有条,并不觉得繁琐。食堂每人分食,每人都有固定位置,吃罢饭还要向对方鞠躬。学校重视体育锻炼,五年内寒冬没有一个人戴帽子,我五年内未穿棉裤,只有上身一件棉衣,也未生病。

我到扬州求学正值伟大的“五四”运动之后,“民主”与“科学”新思潮席卷全国。我也曾参加过宣传抗日、抵制日货的活动,对国际形势的看法有很大的改变,对陈独秀、胡适这些人相当信仰。胡适提倡白话文,反对文言文,在当时首屈一指。我在当时由相信梁启超转到相信胡适、陈独秀,很喜欢看他们的文章。胡适文存、独秀文存,真是风行一时,多少青年受其影响。我在阜宁读书时,就算个活跃分子,来扬就读一年,这一年中,各中学都闹过风潮,只有五师没有罢课。当时,罢课与否,由学生投票决定。校长切实交代,不要闹事,不要出风头。我知道自己家境贫寒,来扬读书不易,始终坚持刻苦学习,不受外界干扰。

我和王克贤分在一个班。几年来学习成绩:数学不好,文学一般,英文较好。代数是任校长教的,数学考试并没有什么难题,而是加减乘除十几位,时间不够,计算不准,常常不及格,不及格就有淘汰的危险,心里很紧张。因式分解考试时,一小时出60题,我只做了24题。有一个高材生叫吴士越,得了120分,速度就是快。我每天下午,晚自修时间都花在数学几何上,英文只有夜里上厕所时念上几遍。每天一早要背英文,我常常背得全对,同学都很惊奇,认为我有“天才”。我的天啊,我哪里是什么天才。只是用功背的时候,别人都在梦想而已。每逢礼拜日休息,我很少出去,躲在图书馆看书,图书室内图书差不多都给我看过了。我看书、听课都随手做笔录,并养成习惯。听课时,聚精会神,一定把重点记下来,有时只须几个字。复习时,这些要点很有帮助,一点即通。复习记忆时切戒死记硬背,理论题如心理学、教育学等科目,我都能领会题旨,用自己的语言解答,一般都能得高分。记得有一次教育学考试,分析题不多,记忆性占多,一般背得多,才能答完整。我自觉答案很不完全,七颠八倒。心想,这次完了,恐怕不会及格,不放心,请教务员替我查一下,万想不到竟得了九十几分,估计是老师看重我能自由发挥,不落俗套。在毕业考试以后,还必须自拟题目写一篇论文。我选了《礼记·学记篇》,对照自学辅导的教学原理分析研究,新旧学说参合,也得到了好评。

校长任孟闲办学热心,治校辛劳。校舍建筑费省府财厅常常有意勒掯不发。逼得他常跟省府抗争。每次从省府回来,都把详细情况、经过向大家宣布,并决心与不良势力抗争到底。有一次,曾同议会议长争执起来,情不自禁,义愤之下,随手用茶杯向对方掷去。如果不是有很高的威望,如此动武,可能要吃大亏。但他们奈何不了他,只能在经济预算上和他为难。五师拿不到钱,但八中校长李更生却拿到了。八中、五师同是扬州两所学校,为何不同等对待,个中缘由谁也说不清。五师的校舍已经动工兴建,任先生一身正气,不向权贵俯首乞怜,拿不到上面的拨款,只有向母亲求援,最后得到老夫人的资助才得以完工。五师同学受到他的熏陶,也养成了刚正不阿的志气。

任校长对学生以诚感人,从不用高压手段,就是犯错误被开除的人,也服从处理,背后没有怨言。其他先生皆不如他。比如贾先生也很老实诚恳,常常不询下情、专断。若干年后,学生谈起来对他还有意见。1949年全国解放前夕我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听说任先生中风了,还特地跑去看望他一次,于心稍慰。

1920—1925年,我在五师学习的五年中,正是中国社会大变动的时期。江苏省在五省联军孙传芳的统治之下,一方面对工农进行高压政策,另一方面,对各派政治力量采取笼络、缓和的策略,允许各派政治力量活动,可以自由地作学术性演讲。因此,我校曾延请不少名人来校演讲,有黄炎培(教育会议)、陈启天、张君励(国家主义派)、恽代英(国共合作代表)、蒋维乔(教育厅长)。一个教育厅长,不谈教育,不谈政治,而大谈佛学,把人堕入云里雾中,大家对他议论纷纷。在同学中影响最深的是恽代英同志,中共宣传部长。他讲的题目叫“起码生活”,他号召人们特别是青年,不要在生活上动脑筋考虑如何花钱,应该把毕生精力消耗在为人民为国家为事业做好事上。他认为衣服是为自己身体需要而穿的,不是为了给人看的,单的可以遮身,棉的可以御寒,要好的衣料,要好看的样式干什么?鞋子、袜子有两双还不够吗?吃的应该简单,充肠养生就是了,这不是有没有条件的问题,而是态度观点问题。讲究吃穿,不仅花费钱财而且会使思想腐朽。他自己言行一致,他来扬讲学,行李、饭具都是自己带的,他准备一副担子,一头是行李、用品,一头是油炉子、面条、蔬菜等。他到学校后自行起伙,不受招待。但就这一点,就足以使人感动了。我们同学凡是听他演讲的,真是一生受用不尽。我个人在人生几十年中一向主张简单朴素,完全是受他的影响。

我旅扬读书五年,在五师学习上有长进,思想上受到磨炼,生活上艰苦备尝,养成艰苦朴素的生活习惯,是母校教育培养了我。我一辈子从事教育工作,一辈子贯彻母校校长、老师灌输给我的教育思想,虽说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但可以说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目前,我已至垂暮之年,将我在扬求学经过,写成回忆录。目的是警示儿孙,让儿孙们从中得到启示吧: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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