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中的颜真卿

13．“安史之乱”中的颜真卿

在出京城长安东去的官道上，一位四十出头的官员带着随从，正骑马急急地向前奔去。他就是刚刚被任命为平原太守的颜真卿。

这位新太守的脸上显露出沉重的表情。他心里很清楚，这次由京官外放，是被当朝宰相杨国忠借口要加强地方管理，把他排挤出京的。对此，他并不特别在意，因为他从不把官位利禄看得十分重要。相反，能够到州郡去，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倒是与他一贯的志向相合。使他心情沉重另有原因。

近来，身居三镇节度使、深得当朝天子唐玄宗宠幸的安禄山以平卢、范阳、河东（今辽宁、河北、山西西南部一带）为基地，正在养精蓄锐，准备反叛唐室，篡夺国家大权。这个消息在京内朝官中盛传，而这时的唐玄宗已不是早年那个英明果断、颇有作为的皇帝了，长期升平殷富的局面，使他感到天下太平，没有什么可忧虑的。整天在宫中与杨贵妃等人吃喝玩乐，不理政事，对安禄山有反唐篡权野心的消息根本不相信。唐玄宗想，安禄山哪有这份胆量，何况前不久他还拜杨贵妃为干妈呢！

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颜真卿忧心仲仲。他知道，这时的唐朝就像一堆干柴，一颗火星就会燃起漫天大火，形势万分危急。而他即将赴任的平原郡离安禄山的老巢范阳很近，又恰在其管辖之下。因此，这次就任非同一般。想到这儿，颜真卿提醒自己，要时刻警惕安禄山的阴谋活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忠于职守，要保护平原的老百姓，要忠于国家，维护统一。

颜真卿一路盘算着，来到了平原郡。一到平原，那里果然形势异常，空气紧张。平原离范阳不远，安禄山在范阳的一举一动，颜真卿在平原了解得一清二楚：他暗中收养勇猛善战的同罗、奚、契丹等少数民族的壮士几千人，加紧铸造兵器，蓄养精壮战马几万匹，将所辖地区中任险要处守备的汉将换成番将。

颜真卿一面将情况报告唐玄宗，一面考虑对策。平原郡地处华北平原，从这里向北到幽州，都是一马平川，若安禄山骑兵南犯，真是无险可守。颜真卿不禁有些着急，他派人到附近州郡联络，希望能共同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叛军。

可是，派出去的人回来后，有的报告说，某州刺史认为颜太守过于言重了，安禄山哪有那么大的胆子，用不着戒备；有的带回话来，安禄山是朝廷命官，负有守备北部边疆的重任，他的招兵买马、训练军队是为了防范少数民族的入侵，不必乱去猜疑。

颜真卿听后，连连摇头，叹道：“他们还全蒙在鼓里，大唐江山危在旦夕！”于是，他暗下决心，就是剩下平原孤城一座，也要与安禄山决一死战。

他上任后，立即在郡城内四处巡视，看到旧城墙又矮又残破，护城河许多地段的河床已被泥沙垫高，根本无水。于是，他召集民工，假托城墙受风雨侵蚀，快要崩塌，将原来低矮破旧的城墙拆去，重新筑造出又高又厚的城墙；假托护城河河水被泥沙阻塞，影响行船和居民用水，把原来又窄又浅的河道挖深加宽。

他又打开郡衙署的武库，查看兵器甲杖情况，发现不是尘封，就是锈斑，一看便知是许多年前制造的，而且从未启用过，于是，他暗中成立作坊，日夜赶制戈、矛、刀、剑和各种铁甲；同时，以组织地方团练、加强治安为名，召募各县武举人和猎人射手，整编军队，加紧操练。几个月后，平原郡面貌焕然一新，防卫力和战斗力大大增强。

几个月来，为了不被安禄山察觉出自己在暗中积蓄力量，颜真卿佯装成不问政事的样子，常与文士、幕僚们泛舟载酒而游，唱和赋诗。一时兴起，使挥毫作书，或题壁，或赠人。不久，平原一带的山水胜迹，差不多都留下了颜真卿的足迹和墨迹。从此，平原郡太宗善书善游的名声传遍了邻近州郡。

颜真卿修城凿池、饮酒作书的事也传到了安禄山的耳朵里。他派心腹到平原去察看动静，颜真卿有勇有谋，用计使探子确信他不过是个迂腐的书呆子，躲过了安禄山的侦察。

就在颜真卿一切准备就绪之际，安禄山羽翼丰满，公开扯起了反叛唐朝的大旗，发动了叛乱。

唐天宝十四年（755年）安禄山统率叛军十五万，以清君侧、除杨国忠为名，一路杀向中原。

唐自开国，一百多年内无大战事，而叛军大多是安禄山收买的凶悍勇猛的少数民族，他们自范阳南下，沿途郡守不是望风而降，就是因为战前未作抗击准备而不堪一击，博平、饶阳、信都等河北诸郡接连失陷，形势十分严峻。不久，便兵临平原城下。叛军见平原郡城门紧闭，吊桥高挂，便扎寨城外，将城围了起来，以为不出几日，颜真卿就会像其他郡守一样，乖乖前来献城。

全身戎装的颜真卿登上城楼，向敌营眺望，见叛军营地未设障碍和防卫的木栅，军士们正在纵酒作乐。颜真卿想到两天前，全城百姓和将士们在城西会宴誓师，大家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誓死守住平原，决不投降，与叛军决一死战。现在，城内到处是临战前的紧张繁忙的景象。颜真卿胸有成竹，当夜率精兵三千突袭敌营，毫无戒备的叛军被杀了个落花流水，四千多人除少数残兵脱逃外，大部被歼灭。敌后援部队见势不妙，掉头就跑。

此时，长安城内的唐玄宗正为前线形势急剧恶化而焦急万分，叹道：“我河北堂堂二十四郡，难道竟然没有一个敢于抗击叛贼的忠义之士吗？”

正在这时，颜真卿派出的参军李平来向玄宗报捷，并奏上颜真卿亲笔写的蜡丸书。这是从安禄山反叛以来，河北战场的第一份捷报。颜真卿的英勇抗敌，使唐玄宗大为感动。

不久，安禄山攻陷东都洛阳，京师长安震惊，举国震惊！安禄山的嚣张大大激怒了颜真卿，他起草“告河北诸郡守书”，号召各郡结成同盟，共同抗敌。陷于叛军占领的河北各州郡本来对叛军的倒行逆施早已深恶痛绝，此时，纷纷起来响应。常山、饶阳、信都、济南等十七郡太守各领人马来平原结盟，共推颜真卿为盟主。联盟成立，兵力发展到二十万人，横绝燕赵。

盟军在广阔的华北平原上纵横驰骋，到处攻杀叛军守将，重新树起唐王朝大旗，切断了安禄山军队前后方的联络，使家在范阳的叛军将士军心动摇。安禄山一度甚至想放弃洛阳逃回老巢。安禄山不曾料到，如今指挥平原联军，在“颜”字帅旗下全身披挂的中年将领就是当年那个被他看成是一介书生，不足为虑的颜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