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鸦科的傲慢与人类的偏见

鸦科的傲慢与人类的偏见

时间:2022-02-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确切地说,鸦科鸟类属于雀形目,是鸟类中的留鸟。在鸦科中,鸦属是最大的一属。鸦科鸟类大脑的体积与身体大小的比例和鲸类、大猩猩的同一比例相当,只比人类的比例略低一点。所以,很多人认为,鸦科鸟类属于自然界中最聪明的动物种类之一,它们的智商也当之无愧地排在鸟类智商榜首。除此之外,鸦科鸟类也的确是死亡的信使,但这并不意味着鸦科鸟类有灵媒般未卜先知的能力。鸦科鸟类也并非完全依赖其它动物来获取食物。

文/郭佳 插图/宋麒 | By Guo Jia Illustration by Song Qi

观察其它动物时,人类既能实现忘我、享受观察的乐趣,也能在这个过程中更好地找到自我。

请试着在脑海中想象这幅画面:酒店游廊里,你正和朋友坐在一竿很大的红色户外遮阳伞下;你们的视线透过墨镜,越过海边起伏的沙丘,正好落在波光闪闪的蓝色大西洋上。

你言我语间,午餐被端了过来,与此同时,也飞来了一只黑色的大鸟。它落在桌对面的椅背上,歪着脑袋看着你们。你对它说:“你好!”然后又对它笑笑。你没想到,它竟然回了你个微笑。你和朋友看到这一幕,不禁放声大笑。接着,它跳到了桌子上,又歪着脑袋盯着你们。于是,你用人类那亲切的方式跟它打了个招呼:“你饿了吗?”

它竟然开口回答:“是。”

虽然它说话的声调尖得刺耳,它的发音也不太准确,然而,“是”绝对是它的回答。

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继续问它:“你想吃点东西吗?”它依然回答说,“是。”试问,谁又能拒绝这样一只会说话的神奇鸟儿提出的请求呢?

尽管那只落在桌上与你们共进午餐的乌鸦说了声清楚的“是”,你们仍然难免怀疑它并不真正明白听到的问题,也不知道它所发出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它知道,如果它发出“是”的声音,人们就有可能给它一点食物。很有可能,曾经有人(而且不只一个人)教会了它用那特别的、低沉的音调说“是”,并让它明白,这样人类就会喂它食物。它模仿人类的话语做出应答,让人类很是开心,人类就会不断投喂它食物——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这只长着黑色羽毛的鸟类朋友训练了你和你的朋友。

其实到最后,到底是谁训练了谁并不重要,因为关键在于参与训练的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所需的东西。刚才故事中的乌鸦得到了食物,你和你的朋友得到了快乐;多年里你们都会跟别人讲述这个与乌鸦共进午餐的故事,那只乌鸦说不定也在这些年里做着同样的事情。

鸦科,拉丁学名“Corvidae”,涵盖种类繁多。人们通常所说的“鸦科”包括120多个种类,例如乌鸦、红嘴山鸦、松鸦、寒鸦、渡鸦、白嘴鸦、喜鹊、星鸦、树鹊等。多数鸦科鸟类的叫声都类似于生锈的合叶在开合时发出的声音,并不动听,刺耳却十分响亮,被认为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鸣禽。

确切地说,鸦科鸟类属于雀形目,是鸟类中的留鸟。在鸦科中,鸦属是最大的一属。鸦属中的,乌鸦、渡鸦和寒鸦就占鸦科鸟类总量的三分之一。鸦科鸟类大脑的体积与身体大小的比例和鲸类、大猩猩的同一比例相当,只比人类的比例略低一点。所以,很多人认为,鸦科鸟类属于自然界中最聪明的动物种类之一,它们的智商也当之无愧地排在鸟类智商榜首。如果把海鸥比作鸟类中彪悍的战士,那么包括乌鸦在内的鸦科鸟类相较而言就可被比作战略家,因为它们十分善于观察。

乌鸦的喙尖尖的,而它们的眼睛更尖。你要是看到不远处有只乌鸦,那么你会发现,并不是你在观察它,而是它在观察你。你对它们的观察肯定没有它们对你的观察仔细。科学家已通过观察证实了从古至今一直在农民间口口相传的发现:乌鸦会数数;乌鸦会聊天;乌鸦还是记忆高超的模仿者,它们甚至能模仿人类说话。

此外,乌鸦还能够分辨人类的长相——这是科学家们的一个重要发现。注意,这里所指的是人类个体的长相。如果一只乌鸦看起来认识你,那么,它是真的认识这个独一无二的你。很显然,这个发现让科学家们十分吃惊。这一态度反倒说明了人类与被研究对象的关系的疏离。或许,最该提出的问题并不是乌鸦能否分辨人类的长相,而应该是“乌鸦为什么能分辨人类的长相”。

然而,人类总是将聪明的鸦科鸟类和战争、死亡、阴间联系在一起。这可能是因为鸦科鸟类多长着深色的羽毛,而且喜欢吃腐肉。人们对鸦科鸟类的这类联想在当代文学和流行文化中依然存在,许多民间传说中的故事和信仰也确实有它们的真实之处。正如传说中所说的,渡鸦、乌鸦、喜鹊会捕食猎物并吃腐肉。根据猎人们的观察,渡鸦和乌鸦在枪声响起后很快就会出现在枪响的地方,这就是这些鸟类与大型食肉动物、尤其是与狼之间存在的几千年共生关系的现代版写照。

除此之外,鸦科鸟类也的确是死亡的信使,但这并不意味着鸦科鸟类有灵媒般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个事实有其天然的内在逻辑:人们通过野外调查发现,当渡鸦发现大型动物的尸体时,就会通过鸣叫来“通知”狼群。

渡鸦为什么要叫狼群来分享自己先发现的食物呢?原因在于,渡鸦不同于猛禽,它们的喙和爪无法撕下动物尸体上的肉。为了吃到腐肉,扯开动物尸体的工作不得不让狼或是人类、汽车来完成。人们观察到,喜鹊也会和草原狼合作进食,就跟渡鸦和狼群的合作关系一样。

鸦科鸟类也并非完全依赖其它动物来获取食物。它们是杂食动物,既吃昆虫和肉类,也吃种子和水果,还吃垃圾和动物饲料。许多鸦科鸟类喜欢(在捕食习惯的意义上)吃小型哺乳动物和其它鸟类。它们会捕食鸟蛋和雏鸟,但我们并不能因此就指责它们(虽然我们从古至今都在这么做),人类同样一直在为了获取食物而杀死其它动物。

明媚春光里,在埃文斯河的对岸,看到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在移动,那是一只黑嘴喜鹊站在河对岸的高处,双翅伸展,身体微微下坠。头部向下伸着,尾羽张开,像是西班牙风扇。它的背羽竖起,呈蓬松状。在我右边的棉白杨树林里,还有3只喜鹊也在这般振翅。

人们常常认为喜鹊的羽毛是黑白相间的,但在阳光下近距离观察就会发现在那些舒展的翅膀上,羽毛显现出的是令人惊讶的蓝色和至少3种色调的紫罗兰色,除此以外另有几缕绿色、橙色和金色。这些美丽的喜鹊会很像派尤特族印第安人身着别致披肩的舞者:带有刺绣的华丽披肩像羽翼一样在舞者的身后展开。只是这些喜鹊并不是在跳舞,而是在进行“蚁浴”。

许多鸟类都有蚁浴的习惯,即通过滚擦把活蚂蚁蓄于羽间,用来除去身上的寄生虫。它们也会叼起蚂蚁放在自己身上任其游走,或者把蚂蚁像海绵一样压扁在羽毛上、使全身沾满蚁酸(蚂蚁用来进行自我防卫的一种有毒分泌物)。

鸟儿们虽无法自己告诉人类它们进行蚁浴的原因,但科学家们给出过几种解释:蚁酸有杀虫剂的作用,可以驱除鸟类身上寄生的螨虫,也有助于预防真菌或细菌感染。另一些科学家则给出了不同的解释:他们认为鸦科鸟类可能是利用蚁酸来梳理自己的羽毛,又或者是通过吃蚂蚁来补充维生素,因为蚂蚁体内含有丰富的维生素D。蚁浴的过程中有些鸟类会进入酒醉的状态,因此也有更具诗意的说法认为:撇开蚁浴的各种实际功效不说,说不定鸟儿只是想一醉方休。

巴特利牧场地区公园位于里诺市以南。天气晴好时,人们会来公园散步、遛狗、进行越野跑、骑马。在公园里不但能看到长耳大野兔和白尾灰兔,还能看见土狼。除此之外,还有地松鼠、旱獭等毛茸茸的动物。当然,公园里也有很多鸟类。金雕会随着上升暖气流飞越巴特利,秃鹰也是。红尾鵟和鸡鹰在这里同样很常见。此外还有各种鸮——包括大雕鸮、穴小鸮、横斑林鸮。当然,也少不了乌鸦、喜鹊等各种各样的鸣禽。

美国科普作家伯纳汉姆(Sheila Webster Boneham)曾记述过自己在公园里的这样一段经历:

有一天,我正在停车场的边上走着,准备前往可以翻越风山的小路,忽然看见在一块圆形巨石后面露出了一个长长翅尖。一定是喜鹊,我心想。于是脑海里浮现了进行蚁浴的喜鹊的样子。就在这时,巨石后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让我的心揪了起来。未见其形,先闻其声,听这叫声,一定不是喜鹊。

巨石后面的那只喜鹊并未受伤,但它正在啄一只兔子。那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兔子,还没我的拳头大。它周身棕灰色,毛茸茸的,此刻已被喜鹊啄得满身血迹。看到那景象,我忍不住边冲喜鹊挥着胳膊,边大喊“滚开”。喜鹊见状便缓缓飞到了空中,然后像搜气垫船一样,滑到位于我头顶的树枝上,用它那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当我转身去看小兔子时,喜鹊发出了“喳喳喳喳”的刺耳大叫声。我不确定她会不会也来啄我。小兔子卧在那里一动不动,但眼睛还睁着。我用嘘声把它从大石头背后开阔的地方赶到了茂密的鼠尾草丛中。很快,它就跑远了,消失在草丛深处中。“至少现在它能活下来了。”我在心里默念道。

当我再次仰起头,发现树枝上的喜鹊仍凶巴巴地盯着我。我并非不敢面对大自然弱肉强食的法则,这原就是动物的本性,我们人类也一样。

当我的心跳渐渐慢下来后,我便转身准备离开那片鼠尾草丛。就在我脚步稍作停留的片刻,四周的沙子上和高原沙漠植物间便硝烟再起。忽然之间到处都是喜鹊,几乎有30多只。它们不停地俯冲、追赶、啄食着一只只小兔子。小兔子的尖叫声、喜鹊的扑腾声和喳喳声不绝于耳。

有两只成年兔子——我猜想是两位兔妈妈——在空地上疯狂而绝望地绕圈跑着。看着狂奔的兔妈妈,我也忍不住跑了过去,冲着喜鹊们大叫,挥舞着胳膊把它们赶走。然后赶紧把惊恐万分的小兔子们赶到一起,再把它们赶进鼠尾草丛、金花矮灌木丛里或是大石头下的缝隙里。我明白,只要我一离开,刚才的那一幕立刻又会重演。但此时此刻我只能这么做。我也在迟疑,我是否真的有权干涉自然界的弱肉强食。

1804年,新大陆的探险者们在南达科他州遭遇到第一只喜鹊。根据当时的记录,喜鹊是群居的鸟类,胆子很大,会大摇大摆地走进人类的帐篷,从人类的手中接过食物。当北美中西部的大平原仍有野牛漫步时,喜鹊就生活在野牛的周围,专门吃野牛身上的扁虱以及野牛经过草丛时惊起的昆虫。除此以外,喜鹊还是清洁工,它们会吃掉人类、狼群和其它动物抛下的尸体上的腐肉。

喜鹊不仅十分聪明,适应力也很强。19世纪70年代,人类用来福枪猎杀了大量野牛后,喜鹊便开始跟随其它牲畜来寻找食物。它们绝对是鸟类中最大的投机分子,可以成群结队地飞到马厩旁的小牧场里,在粪肥中找虫子和谷物碎屑吃。

喜鹊对人类主宰的生存环境有很强的适应能力,这让它们拥有了更多觅食的地方,却也同样威胁到它们的生存。历史上许多消灭“害虫”的运动后都会有成千上万的喜鹊因为食用有毒的害虫而大量死亡。1933年在华盛顿州奥卡诺根山谷倡导的“狩猎活动”中,一次就射杀了1033只黑嘴喜鹊。

人类对喜鹊发起的战争至今仍未结束。和其它类型的战争一样,引发仇恨的往往是一些错误的认知。其实,喜鹊啄咬家畜并不是要喝家畜的血,而是为了在家畜身上找到并吃掉扁虱。喜鹊也不会让“人类喜爱的”鸣禽数量减少,因为喜鹊和其它鸣禽是共生共长的关系。只不过事实总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真的战胜谬误。

接近傍晚的时候,已不耀目的太阳悬在地平线上方,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跳入冰冷的爱尔兰海海水中。天光黯淡,海滩上布满了灰色的石块,一只灰色小鸟正在海滩上的卵石间和积水处忙碌着。它从海浪中衔住一根长长的海草,用力地在海水中扯断,扔进潮水积聚形成的一个小水塘里,接着又从水塘里衔起海草,左右摆弄了下,好衔得更牢些,然后甩动海草较短的那头,用力地在水塘边沿的岩石上甩打。同样的动作,它在灰色的岩石间不停地重复,直到把整根湿漉漉的海草都甩打了一遍。如此忙碌,其实只是为了吃海草上的甲壳动物。

如此聪明又勤劳的鸟儿就是冠小嘴乌鸦。但在爱尔兰,对它们着迷的人并不多。很多人害怕乌鸦一族但说不出任何实质性的理由,通常只归咎于希区柯克那部经典影片《群鸟》或是家族遗传的恐惧感。

然而,在人类历史的早期,人类和动物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人类通过驯养动物,帮助自己搬运重物,为自己提供食物,甚至辅助自己进行狩猎。很多动物可以更早感觉到危险的临近,因此能够及时提醒人类躲避危险。在必要的时候,动物的皮毛(甚至是直接抱着动物)可以有效地实现驱寒取暖的目的。

从那时起,仔细地观察动物对于人类就有着性命攸关的双重意义:一方面可以尽早发现猛兽,避免人类成为被捕食的对象 ;另一方面可以及时地发现猎物,成功地获取食物。在进化的过程中,观察动物除了能满足人类的基本生存需求,还能满足人类的心理需求:有些时候,人类在观察其它动物时(尤其是在观察那些非人灵长类动物时)仿佛可以看到自己——虽然它们在相貌上和人类仍存在巨大差别。动物同时又被人类用来指代不同类型的人,例如骗子、智者、勤劳的工人、勇敢的战士等。在人类的潜意识中,存在着和自然界的动物产生接触的深层需求。人类内心深处对于“我们”与“它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一直有着简单却深刻的认识:人类本就是自然界中的一种动物,我们主动去认识其它动物是再自然不过的行为。观察其它动物时,人类既能实现忘我、享受观察的乐趣,也能在这个过程中更好地找到自我。

在所有类型的动物观察中,最具乐趣的一种莫过于观鸟。因为许多鸟类都有着摄人心魄的美丽外表,它们的羽毛颜色亮丽,给人类带来一场又一场视觉盛宴。同时鸟类的世界也更生机勃勃,观察起来更加有趣。即便是观察一些常见的、普通的鸟类,我们都能在司空见惯之中发现不可思议之处。不同于视而不见,悉心观察总能带来难以置信的收获,我们可以因此获得一种对世界的全新认识。充满活力的鸟类世界,不仅映射了人类世界,更会起到放大人类生命活力的作用。

有一首歌这样唱道:“万物都有自己的缝隙,光芒便能从那里透过。”通过观鸟,我们就能把那缝隙变宽一点。透过那缝隙,我们不仅会对被观察的鸟类了解更多,也会对我们自己了解更 多。

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灌丛鸦会在其他同类的尸体旁聚集,并一起鸣叫30分钟以上。最初研究者们以为它们的鸣叫只是种警告,然而实际上附近的灌丛鸦(有时还有渡鸦和乌鸦)却会因为听到悲鸣而成群地飞到尸骨旁。尽管如此,研究者们在报告中仍然认为,灌丛鸦的聚集“并不必然意味着鸟类能意识到死亡”。

不过,“鸟类能否意识到死亡”这个问题本身就很荒唐。毕竟,连人类自己都已在生理角度和哲学角度讨论了几千年何为死亡,最后仍无定论。对于死亡,人类比灌丛鸦多了多少理解?人类难道没见过食肉动物与猎物相遇的场景、没见过动物妈妈守在死亡或濒临死亡的幼崽的身边?只要见过这些景象,就会明白:动物对于死亡的认识至少不逊于人类。

“你想吃点东西吗?”你在海滩边问乌鸦。它回答说,“是。”其实你该换个问题试试,那只乌鸦或许够聪明,依然能回答。不过,前提是你希望尽量聆听你猜想的答案之外的东西。又或者,那只乌鸦真的足够聪明,完全明白有些答案其实只有鸟类能懂,说给人类也只是对牛弹琴罢了。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