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装的休战

104THE ARMED TRUCE全副武装的休战

艾琳·佩珀伯格（Irene M.Pepperberg）

哈佛大学心理学助理研究员，布兰迪斯大学心理学副教授，著有《我与亚历克斯》（Alex&Me）。

互联网没有改变我的思维方式，我仍然运用着本科和研究生时学习理论化学所习得的科学训练思维。即使是评价我的日常生活也是如此：基于一定量的初步信息，我提出一个假设，试着将其完善，直到这一假设在其他看起来同样有道理的假设中脱颖而出；我会对假设进行试验；如果假设被证明成立，那么在这一假设所限制的范围内问题得到解决，但我知道我可能只解决了问题的一部分；如果证明假设不成立，我就修改我的假设并重复上述过程。

其实，这的确产生了一些变化，我与互联网的关系一直持续改变着——从不加掩饰的迷恋，到幻觉破灭，再到一种武装休战状态。不，我没有在回避问题，因为在互联网真正重塑我的大脑之前，它无法改变我的计算能力。当然，这种重塑或许即将发生，且很可能比我们预期的更快，但现在还没有实现。

所以，我与互联网之间不断变化、爱恨交加的关系是这样的：

首先是蜜月期。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像互联网一样神奇，我赞叹着互联网带来的、难以置信的、丰富和简单的生活。我无须再忍受冬天的大雪、夏天的高温，而走到校园另一头的图书馆，甚至不需要去学校就可以获取信息、与世界各地的朋友和同事联系。

我需要为国际会议举行研讨会吗？只要发几封邮件，一切就完成了。我需要在柏林、北京、悉尼或萨尔茨堡的机场休息室，为明天的PPT展示查阅并不清晰的参考资料或搜寻最后一点数据吗？不用。我需要在遇到难题时咨询同事，或者在他们遇到难题时为其提供帮助吗？不用。如果你忘记了朋友生日或某个纪念日，需要快速找到并送出一个礼物，也不用担心。你亲近的朋友搬家到了澳大利亚，想与他保持联系也不再是什么问题了。不过，唯一改变的事情是在一定的逻辑范围内，我所能获取的信息种类有各种各样的限制。

接着是幻觉破灭期。我意识到，更多、更快并不永远代表着更好。我与互联网的关系开始令我郁闷，因为互联网过量消耗着我的时间和精力。我确实可以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地工作，但我必须这样吗？因远离互联网节省下的时间和提高的效率开始产生负作用。我再也没有这种奢侈的享受：走到图书馆的路上欣赏大自然，在机场候机厅读一本小说，或者让大脑充充电。

代替了电话的电子邮件有时会造成误解，因为它不包含声音情感。他人要求我做各种事情的请求开始呈指数级增长。因为对请求者而言，直接把问题抛给我显然比自己花时间找答案简单多了，即便是他只需在网上找。我在号称具有无限资源的数据库中无法搜索到我想要的一份资料，我知道它是存在的，我10年前读到过却没有保存，因为我觉得我总能再次找到它。

我与互联网的关系本应满足我所有的需求。但它怎么反倒提出了无尽的需求？它怎么会最终耗费了我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互联网似乎使我患上了一定程度的注意力缺失障碍。它是真的改变了我的思维方式，还是仅仅让我没有时间思考？我想后者可能更有道理，所以明智地关掉互联网能让人回归正常。

于是，我进入了全副武装的休战期。我试着欣赏互联网的好处、接受互联网的坏处，设置个人与互联网之间的界限，并防止这一界限被破坏。当然，或许正是这种教条的方法防止了互联网对我思维方式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