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横城堡

沙新

一路颠簸，我们来到了灵武县城以北的横城渡口。站在黄河岸边极目远望，此刻的黄河正呈潮平两岸阔状。黄水滚滚北去，一艘摆渡正欲起航，船上几辆手扶，数名乘客手扶自行车站在甲板上。

船开走了，横城渡口又回归了沉寂。

陪我们来的灵武县委宣传部文部长说：走吧，到横城堡看看。横城堡，南开的城门饶似方形的瓮城，城堡四置较全，部分包墙的砖石尚在，城为方形，边长约280米左右。据史书记载，此堡系明朝正德二年（公元1607年）为防御北方少数民族游骑而修筑，当时“置旗军三百名，操守官一员，守堡官一员”。城堡北面紧靠蜿蜒东去的明长城，西面濒临滚滚黄河。扼水陆要冲，是横在入侵者必经之路的一座屯兵城堡。后清朝乾隆六年（公元1741年）重修。

文部长介绍：曾几何时，这里是商埠。横城人跑银川、跑内蒙古……贩牛，贩马，贩骆驼……三边、内蒙古，盐池等地的一些土特产都从这里运出。横城渡口，牌楼、戏楼高架。城堡里财神庙、娘娘庙几十座庙宇，香烟缭绕。好一个热闹的商埠。如今，这里却寂静、冷漠。走进城堡，这里竟然还有人家。一排排的土房紧挨着，第二排的院子里，一位70岁左右的老汉抱着一个周岁孩子坐在树下乘凉，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大概是三代人。我们走过去和他们搭讪起来。老汉叫陈永贵祖祖辈辈住在这里。这个院子里原来住了70多户人家如今已经搬出去一半。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搬走了，老汉跟小儿子在这里过日子。问他，这些人为什么要搬出去小伙子接言道：到底是外面风光，住在这里太憋气了老头叹了口气，人去院空，心里惶呀。说话间，又一个老头，花白胡须，背着一个小男孩，步履略显蹒跚，一边嚷着一边向我们走来。老汉席地而坐，不请自说解放前他是国民党的一个骑兵，就驻扎在这里。老汉叫艾德元，今年74岁，核桃皮似的脸告诉我们，他饱经了沧桑。家里9口人搬出去7口，就剩老两口了。问他为什么不搬出去，老汉说：老了扑腾不动了，叫儿女们出去扑腾吧。

人们纷纷走出了城堡，经商、种地、搞庭院经济走出城堡的人日子过得怎样，我们循着他们的足迹，走出横城堡，东绕西拐来到了魏效家。没有院门，院子里种着桃树、梨树，还有几架葡萄。树底下拴着一条大黄狗，冲着我们直汪汪，屋里走出一位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喝住了黄狗。陪我们来的乡长说：“这就是魏效的媳妇。”主人把我们让进屋里，忙去树上摘了一盆桃子一个个擦了递给我们：“自家产的，吃……”乡长开玩笑说：“这个婆姨可‘歪’了。原来魏效每年都使着她来公社要补助，我们这些干部见了她躲都躲不及。”魏效媳妇颇有些不好意思：“从前的事就别提了，人穷了哪来的志气。”

我们细细打量这位泼泼辣辣的大嫂，只见她耳朵上戴着金耳环，手上戴着金戒指，面色红润润，穿着齐整整，好一位精明强干的大嫂。

大家正聊着，走进来一位膀大腰圆的汉子，见了我们一愣怔。乡长忙作介绍：这就是魏效，有名的机灵人。1986年养了400多只绵羊，冬天市场上羊绒价钱看涨，得到信息后，立即卖掉了绵羊，买了200多只山羊。今年光羊绒一项就卖了2万多元钱。

魏效也是个爽快人，跟我们无拘无束地谈起来：想起来也真臊得慌，包产到户以前肚子都吃不饱，就总是出着点子让婆姨找干部闹。”

我们随着乡长又来到了杨志荣家，乡长在路上告诉我们：杨志荣当年可怜得很，从陕北要饭到我们这里，那可真是身无分文，家无片瓦。走进杨志荣那准备圈围墙的大院，面朝南一溜6间青砖大瓦房，刚刚落成，面朝西四间新土房。问杨志荣的媳妇，盖这些房子需要多少钱，回答：“没有1万元下不来。”杨志荣的母亲赶着一群山羊回来了，羊儿咩咩乱叫。杨志荣的小儿子背着书包放学了，他家那条拴着长长链子的大狼狗，见着小主人又是抱腿，又是舔手。

回去的路上，想起城堡里艾老汉的话：“这座城堡坚实得很，解放初期，黄河水泛滥，水漫城堡，城墙都没有坍塌。”

然而，商品经济却叩开了城堡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