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暮年分国忧

几处残垣，掩埋多少金戈铁马？东汉外交家，张骞为何来到小小县城？千年古城遗址，何以保存至今？

黄瓜、葡萄、胡萝卜都是我们熟悉的蔬菜水果，可是你知道是谁把原产于西域的葡萄和黄瓜引种到中原的吗？答案就藏在这一章要讲到的村庄——元氏县故城村中。

故城村隶属于元氏县殷村镇，地处广袤的平原之上，是一个只有一千二百人的小村庄。村子虽小，却因为村中一些断断续续的老城墙而声名远播。这些孤垣残壁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历史风雨呢？

谁家城池留残垣

这座古城，东墙残留最高约3米，南墙高约6米，西南角残留城墙一段，高约8米，城最宽处为23米。据考证，这些城墙距今两千多年，是用糯米熬汁和土层层夯筑的，到现在仍然很坚固。这座古城在石家庄的历史上有着辉煌的一页，由来已久。

⊙ 常山故城城墙遗址

⊙ 汉代水井遗迹

⊙ 常山故城城墙遗址

说到这儿，就要先说说元氏这个名字的来历。战国时，中原各国连年混战，赵国的君主赵武灵王想尽办法兼并土地，扩大赵国版图。他进行了一项载入史册的重大改革。

赵武灵王下令全国人民抛弃长袍宽袖，改着衣短袖窄的胡服；淘汰笨重的战车，改习骑马射箭。这就是历史上称为“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胡服骑射”不仅使赵国在军事上增强了实力，而且推动了国家的经济发展，使国力大增。

与此同时，地处于赵国环抱之中的中山国，民风日下，腐败堕落，出现了国之败象。

赵国谋士探知中山国的国情后，对赵王说：“中山可伐，如果君不急忙攻伐，就会落在齐、燕两国之后。”于是赵武灵王两次发兵进攻中山，最终，曾经被誉为“战国第八雄”的中山国灭亡，被纳入了赵国的版图。后来，赵武灵王的孙子赵孝成王将原属中山国的一块儿土地封给了他的哥哥公子元。

据司马迁《史记》记载，赵孝成王十一年“城元氏，置上元”，就是修筑了公子元的城池，在这里设置上元县，因此这里就得名元氏。

到了汉高祖时，先设置了元氏县，后设恒山郡，管辖今河北省石家庄市、保定市大部，郡治所在地就设在现在的故城村。汉文帝刘恒即位后，为避名讳，改恒山郡为常山郡。到了汉景帝时，立皇子刘舜为常山王，改常山郡为常山国。

1991年，在鹿泉市发现了常山王刘舜的墓葬，出土了大量刘舜生前使用过的器物。其中有一个文物，叫执炉，是用来温酒的，在下面点燃木炭，上面是温酒锅，等酒温热之后，用小勺舀到酒杯里饮用。墓中还出土了一套药臼和铜钟，是专供刘舜捣药用的。从这些文物可以感受到当年常山王刘舜的奢靡生活。

河北省古钱币专家张弛先生，曾经从故城村征集到不少常山故城的建筑构件。其中“常山长贵”瓦当，是常山王宫殿建筑构件，反映了汉代常山王宫阙建筑的辉煌。

从这些可以想象到，当年的常山王生活是多么奢华，而常山城也是一个商贾云集的繁华大都市。据专家考证，故城村南的这座古城遗址，就是始建于战国、兴盛于汉代的、迄今已有两千三百多年的常山故城遗址。

2010年5月，南水北调工程考古队在元氏县常山郡故城遗址附近，发掘出的六座西汉时期古井的陶井圈，共计四十余座。在不足1万平方米的范围内密集分布着如此之多的同朝代的水井，在全国实属罕见。发掘地点距常山郡故城遗址仅200余米，这些水井主要用作供给当年常山郡内居民和驻扎部队的日常饮水。另外，专家根据在现场出土的印模之类的制陶工具，推断这附近可能有制陶业等手工业作坊，水井为手工艺品。

张骞常山立新功

这座古城尘封了千年，留下了许多故事，也留下了不少名人的足迹。

在西汉时，这里曾经发生了一件大事。汉武帝的小弟常山王刘舜，是个骄奢淫逸之徒。他家风恶劣，妻妾子女之间明争暗斗，终于引发了王室内讧。

刘舜晚年病重，他的宠姬终日伺候，而王后和太子刘勃却吃喝玩乐，歌舞赌嫖。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刘舜病故，太子刘勃作为嗣王继承王位。

这个嗣王刘勃，生性狠毒，少恩残忍。刘勃的母亲王后修，专横跋扈，以先王“不以棁为子数”作为理由，拒绝分给长子刘棁财物，且不收恤。虽有常山王府许多官吏多次劝导刘勃，但刘勃受其母的唆使，坚持排斥兄长刘棁。

⊙ 常山长贵瓦当拓片

当汉武帝派使者到元氏，出席刘舜的丧礼时，刘棁便告发常山嗣王刘勃在为老王服丧期间“私奸饮酒，博戏击筑，与女子载驰，环城过市，入狱视囚”等罪名。在我国古代有一种居丧制度，就是臣为君、子为父、妻为夫等要服丧，汉武帝时将这种制度法制化。所以这个刘勃在为父服丧期间公然吃喝玩乐、歌舞赌嫖，不尽孝道，是犯了大忌的。武帝震怒，想加以惩戒，也借此整治诸侯国，巩固中央集权。但是这涉及皇室家族内部的关系，如果分寸把握不当，会弄巧成拙。比如汉景帝时，就因中央集权与地方割据势力之间的矛盾，引发了七国之乱。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汉武帝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来办此事，他是谁呢？

他就是著名外交家张骞。张骞奉命出使西域，历尽千辛万苦，开辟了著名的丝绸之路，沟通了古代亚欧的商贸交易和文化交流。黄瓜、葡萄和胡萝卜，就是沿着这条丝绸之路来到中原，经过历代的引种推广，流传至今。

张骞有着坚强的意志，头脑灵活而胸怀坦荡，善于待人处事。因此，出使西域归来的他，就被汉武帝委任前往常山。张骞有礼有节，不负圣望。他查清了刘勃所犯的恶行后，回到长安，据实上奏。汉武帝下诏废黜刘勃王位，令携家迁居房陵（今湖北省房县），改常山国为常山郡。

后来，汉武帝又下诏封刘勃的三弟刘平为真定王，从常山郡分真定、绵蔓、藁城和肥垒立真定国；封其四弟刘商为泗水王。他们兄弟二人，一个封地只有四县三万户，一个远在江苏泗水，在兄弟之间又不能形成勾连之势，构不成对朝廷的威胁，对于西汉王朝来说是巩固皇权的一个重要举措。

张骞为汉武帝推进削藩政策，贡献了一生中最后一次大智大勇。此后不久，这位在西汉外交史上写下过辉煌篇章的博望侯张骞，在长安病故。

⊙ 西汉外交家张骞像

失落与战祸

时光流转，到了魏蜀吴三分天下之时，常山郡的郡治从故城迁移到了真定。究竟为什么要迁到真定，又是什么时候从故城搬走的，这段历史无从考证。从此，故城失去了当时石家庄一带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军事重镇的地位，但仍然是元氏县治所。

到了隋朝开皇六年，元氏县治所改迁到了“槐河之阳”（今槐阳镇）的卧牛城，在那里创建了新县城。那么，为什么放弃故城呢？

在元氏县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有一次故城的百姓们夯土加固城墙时，挖出了一口井，从这井口冒出一股白烟，井上的石头上写着“镇妖井”。于是百姓就告知了县令。这县令是个胆小鬼，一听十分害怕，怕到竟然连官都不要，连夜逃跑了。后来继任的县令听说了这件事，认为这是城败之相，就想把县治搬走，可是搬到哪儿呢？他也不知道。这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县衙里突然传出了牛的叫声，这个县令觉得挺奇怪的，就赶紧起来巡视，居然看见一头金色的犍牛冲他点头摇尾巴。县令解下腰带，套向牛角，想把牛抓住。可是没想到这牛劲儿挺大，竟然拽着县令走到了城外，朝着东南方向走了二十多里。当走到了“槐河之阳”这里时，这头金牛就开始撒尿，边走边尿画了一个圈，这个圈东西南三面有三个缺口。画好圈之后金牛就卧在了这个圈里，县令便想骑到牛背上回来，可是金牛突然就不见了。县官很惊异，就走回了县衙，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老母亲，他母亲就说：“这是金牛给你献图来了，就按它画的图建城。”县令恍然大悟，命人按照金牛画的图建城，缺口的地方就是城门。就这样，元氏县城就迁到了“槐河之阳”的卧牛城。

这就是在元氏广为流传的“金牛献图”的传说，但传说终究是传说，是不能作为依据的。那到底为什么搬迁县治，历史上并没有留下文字记载，有专家推断可能是跟槐河泛滥有关系。

自打县治迁到了卧牛城，故城这座曾经地位显赫、规模宏大的一代名城逐渐废置。唐朝以来，这里又流传着窦王烧毁常山城的故事。那么，这座古城的毁灭，真的和窦建德有关吗？

常山故城，地处南北要冲，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隋唐之际，隋末农民起义军领袖窦建德在河北、山东建立了三年的统治，在这里几次与唐王朝抗衡，最终被李世民消灭。当时的常山古城已经破败不堪。当窦建德的好友刘黑闼再次大败唐军，攻占元氏时，历经沧桑的常山古城在战火中被烧毁。相对于新建的县城来说，这个没落的城池从此就被称为故城。

新中国成立后，经考古工作者勘察，这座故城内有很多地方的土都是红烧土，这说明故城确实经历过战火洗礼。

此后的几百年，故城只是中国千百个毁于战火的城垣之一，默默地屹立在大地上，直到几百年后一个家族来到这里，繁衍生息，才让没落的故城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再度崛起

在故城有这样一块儿石碑，上面记录着梁大记、梁景春、梁景夏、梁景秋、梁景冬这几个人的名字，他们是谁呢？据村中梁氏后人介绍，梁大记的老家在山西洪洞县，明朝时他带着四个儿子春夏秋冬来到这里落户，后来又有胡姓人家和一些逃荒难民来到这儿，在常山故城边慢慢形成了一个村，就是现在的故城村。碑刻记载的正是梁氏一脉在古城落户传宗的事迹。应该说，梁氏一家使故城村的生命得到了延续。

远远望去，常山故城虽仅存残垣断壁，但昔日雄姿，仍可略见一斑。它能够保存到今天，着实不易，远了不说，仅在2004年，南水北调工程河北段计划由南至北从故城村穿村而过，就差点使这座千年古城遗址毁于一旦。那么，是谁拯救了它的命运？

在2005年的一天，有一个人悄悄来到了故城。经过一番实地考察，这个人作出了一个决定，就是将南水北调工程在元氏故城村的进行线路加以调整，向东拐了一个大弯，绕过了常山故城遗址。

这个人就是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就是他挽救了常山故城，所以今天人们来到这里还能看到这个古老城垣。

进入21世纪，石家庄市红旗大街南延，故城村的交通便捷性进一步提升，尤其是石家庄火车入地工程，给元氏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

如今的故城村发挥农业优势，建成了锦绣故城现代农业园，拥有千亩蔬菜大棚，成为河北省重要的大棚蔬菜基地之一。

这正是：

常山故城历千古，张骞削藩功业著。

隋唐之际遭战火，改革开放拓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