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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郭明义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郭明义每天打交道的路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环形路,总长40公里。身高1.6米多的郭明义每天指挥的是平路机、推土机、翻斗车、电动轮汽车等大型机具。轮胎直径近4米,整车高度近6米。对于郭明义个人,吃大餐的结果是赊了2000多元的账,“我们以为饭钱肯定报销,他是干部,又是公家的事。”为了下移,郭明义修了3个月的路、做了半个多月的测量,保证了矿石破碎站这个庞然大物按时迁移。

□首席记者 段芳宇

2010年8月10日4时,路灯的光晕下,鞍山在熟睡。

鞍山市中心直线距离15公里外,坐落着目前亚洲生产规模最大的齐大山铁矿。夜班职工正在作业。

31岁的陈晓峰将6米高的电动轮汽车停下来。“地抽水,今天有得老郭师傅忙了。”他对作业区里的推土机司机田军说。

“再过5分钟,郭师傅就能上来了。”田军看了下手表。

谈笑间,两人所在路段一缓坡拐角处,一个红点快速移了上来,先是红色帽盔,半个头,最后,一个夹着矿泉水的男人出现在两人视线里,郭明义。

哪怕最简陋的中国家庭,都会选择一个地方或挂或摆一张全家福

齐大山镇樱山路的一栋楼,一个建筑面积40平方米的单元里,没有全家福。

一张老式双人床、一台电视、一个窄桌、一把木椅、3个圆木凳、墙上的地图、写着“光荣”二字的红花、自己油漆的天蓝色木门

房间里唯一透着现代气息的是一幅悬挂在门上方《小天使亲吻母亲》的油画。

郭明义、孙秀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他们的女儿在南京上大学,夫妻二人一个月有近6000元的收入。

这家人的衣服放哪儿了?进屋后第一个反应。目光所及之处没有衣柜,“床底下”,揭开床挡板孙秀英指着里面的东西说,“穿的用的都在这儿了。”

“家基本都捐出去了。”陈晓峰的话或许是郭明义家简陋的原因。

郭明义的家是一所上世纪80年代建的职工住宅楼,如今住在这里的矿工已经很少了,“很多矿区职工都搬到市里住了。”矿业公司设备检修协力中心李宇说,“郭师傅有好几次是能分到房的,但他都让了。”

孙秀英对此很无奈,“基本是房子都分完事了,我才能知道消息。”

除了封锁消息外,郭明义安慰孙秀英很有“说服力”,“你看,家里的事我不太管,给你换个大房子,受累的只有是你。小屋子你简单收拾收拾就行,大房子你受累准保比现在多得多。”

“房子能住人就行呗。”走了,郭明义开门下楼,时间是早晨5点。

郭明义走出家门,走上了通往矿区的路,15年里周而复始。

郭明义的工作方式很简单——走路,但行走内容很复杂。

郭明义的家,位于齐矿采场东边,从家走40分钟,到达采场入口。他不是偶尔一次步行40分钟到采场,也不是偶尔一天心血来潮提前两小时上班,这样的行走他始于1996年。

有人为此算过一笔账,每天提前两小时到岗的结果是叠加出了15600小时,郭明义在他正常工作时间中,多工作了5年。

从矿区大门可以看到采矿北入口,郭明义从这里将进入他的另一条路——40公里采场公路。北入口处,有一块巨大的采场安全示意图,上面依次加强的红色条块标注了电动轮汽车的安全盲区,“电动轮汽车有15米瞭望死角”,郭明义熟悉矿区内每一辆电动轮汽车,“我担任过33台电动轮汽车现场组装的英文翻译。”

鲁迅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而在这个亚洲最大的露天铁矿石采场,车走的多了,便没了路。

郭明义每天打交道的路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环形路,总长40公里。这条路在矿区有个外号——“血管”。每年5000多万吨采剥总量,1500多万吨铁矿石的转运和输出,都要从“血管”上流出去。这不是一条固定的路,是一条随时需要修复的路,“路要随着作业区的移动而移动。”

身高1.6米多的郭明义每天指挥的是平路机、推土机、翻斗车、电动轮汽车等大型机具。采场主要作业车辆,就是陈晓峰开的那个高6米的大家伙,他的全称是——电动轮汽车。

一辆车有二层楼高,是个什么概念?陈晓峰的解答是:“它就像《变形金刚》里的擎天柱。”陈晓峰的“擎天柱”载重量175吨,加上自重量,一共300吨。

采场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任何小车只要听到电动轮汽车的轰鸣声都要停下来给其让路,陈晓峰对此深有感触,“因为有瞭望死角,一些东西真看不到。”

轮胎直径近4米,整车高度近6米。这些车都有15米左右的瞭望死角,而且碾过像面包车、132货车等车型,司机不会有任何感觉。

2003年,国内其他矿山曾出现过电动轮碾压皮卡货车,致使车内人员当场死亡,而电动轮司机一点不知情的惨剧。

郭明义身边,每天要上百次地经过电动轮汽车。

这样的“擎天柱”采场里一共33辆,每辆价格都在千万元以上,“我这车一个轮胎就20万。”陈晓峰说路况好坏直接影响车的保养和维修。

“郭师傅每天穿梭在车辆间,挺危险。但对司机来说,看见郭师傅心里就踏实了。他总是第一时间就能掌握路哪好哪坏。等我们休息回来后,路已经被他组织人抢修好了。”

“我在尽我的本分。”郭明义将其所做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他理所当然地每天早晨提前两小时就赶到采场检查路况,组织夜班司机抢修路面、平整铲窝;理所当然地在送走夜班职工后,组织白班司机接着干,抢在中午以前修好主要道路;理所当然地在下午沿着采场作业路面进行检查,一边处理道路问题,一边掌握各铲位出矿情况,为第二天的生产做好准备……

平常修路已不易,遇到恶劣天气,特殊要求则更艰难。

“走,我请大家吃大餐。”直到现在,一有抢修任务,工友们还愿意拿郭明义的这个举动说事。

时间上溯到1997年,矿业公司为提高采场公路建设工作水平,决定在齐大山矿搞试点,修建一条2公里长的星级公路。

“郭师傅负责技术指导和检查验收。”矿业公司设备检修协力中心李宇说,只有工程机械连续作业才能完成工作量。

为此郭明义想了一个招儿,“只要大家加班加点,超额完成每天的工作量,天天请吃大餐。”李宇用肢体语言描述当时情景。

或许是“大餐”的力量,工程不仅提前一天半结束,还成为采场公路建设的样板路。对于郭明义个人,吃大餐的结果是赊了2000多元的账,“我们以为饭钱肯定报销,他是干部,又是公家的事。”吃过大餐的工友说,“我们知道那时候他资助了好几个学生,哪有闲钱吃饭啊!”

“我当时那个气啊,”孙秀英现在提起这个事儿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他请人吃大餐时,我在上海进修呢。那时我俩月工资加一块也不到1000块钱,2000多块钱对我们家不是个小数目。”

“老郭是我看到的暴雪后第一个上山的人,”当天值班的马文昌说的暴雪,指的是2007年3月5日,鞍山遭遇的那一场50年一遇的暴风雪。

孙秀英对此记忆深刻,“平时5点走,那天2点钟就动身了。”

郭明义4点半组织人开始除雪,17个小时后40公里的主干线全线恢复生产。

问到当时情景,郭明义倒是言简意赅,“与平时比难度没大到哪去。”

对于整座建筑物的平移,人们或亲眼,或在电视里看过。但对将大矿石破碎成可运输的小块的矿石移动,多数人是无缘所见的。

2008年2月,齐大山采场矿石破碎站要迁移。矿区破碎站是一座高20米,宽15米,重900多吨的钢铁建筑。迁移,就是要用特种车辆将这个庞然大物,从采场的一个平台通过采场公路下移到另一个平台,这个工程在当时被称作“亚洲第一移”。下移对路面要求极高。路面稍有不平,就会造成碎石站侧翻。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不仅没有任何机具能控制,且会对周边人员构成严重威胁。

为了下移,郭明义修了3个月的路、做了半个多月的测量,保证了矿石破碎站这个庞然大物按时迁移。下移前,矿里要求12个小时内修好皮带下的路。当时正值冬季,“皮带下的矿石堆冻住了,推土机推不动,只能用钩机锤头一点点打,路修得挺慢。”推土机司机田军清晰地记得当时情景。

“郭师傅是被工友搀扶回家的,”田军说,“路修好后,我们才知道郭师傅前一天刚献过血,那种情况下从早上5点一直到后半夜2点都在现场督导,大小伙子也扛不住啊,何况50多岁的郭师傅。”

郭明义每天穿梭于全长40余公里、段位在66米到-135米作业平台之间。李宇说:“有时能搭上工程车辆,大多数时间只能靠步行检查路况,每天至少步行10公里。”

15年里,他在这段40公里的路段上,累计走了6万公里,相当于走了4次长征。陈晓峰说:“郭师傅比别人黑,是因为工作中没遮没挡。”

66米到-135米作业平台,都是出矿或出岩部位,边形成、边生产、边消失,不能建任何的休息室。露天采场,是没有任何遮挡的,无论大雨倾盆,还是黄沙漫天;无论是场里比外面气温低5℃的冬天;还是比外面热10℃的夏天,郭明义永远只能站在露天里。“晴天灰,雨天泥。”陈晓峰用6个字形容了这条路。郭明义在这样的路上走15年。

郭明义履历简单,但内容丰富。

“1976年12月24日接到的入伍通知书,1977年1月走的,我18,他19。”王而忠上学时和郭明义前后座,参军后在一个营,“老郭在一连,我在三连,那时我就赶不上他。”

王而忠说的赶不上指的是,参军两年后,郭明义因表现出色被所在师授予“学雷锋标兵”,在全师技术业务竞赛上,获得了汽车教导员专业理论和实际考试两个第一名。

1982年,郭明义带着在部队里获得的荣誉,复员到齐大山铁矿。他在这里的第一个工作岗位是矿用大型生产汽车驾驶员。1988年6月,在外人看来,一直很顺的郭明义遭到了一个挫折。当时,削弱精简政工系统,是一种全国性的举动。齐大山铁矿党委宣传部被撤销。用现在的话讲,担任党委宣传部干事的郭明义下岗了。当时他所在的是副科级岗位,年纪不到30岁。

做宣传干事之前,他还担任过车间团支部书记,起点应该是很高的。也正因这样的高起点,人们普遍认为,对他来说这次调整是一个沉重打击,会使他萎靡消沉。22年后再次提起那次调整,对于记者“难道真的就一点心理落差都没有”的问题,郭明义说,“我没那种想法,从机关调下来,很正常没毛病。我被调到基层后,干得同样很出色,从基层到干部学院培训了一年。”

郭明义是一个衣着和生活都很传统的人,在业务上却是急先锋式的人物。在某一项技术没有直接参照物的情况下,他曾给出让人当成学习样本的答案。1993年,齐大山铁矿扩建工程开工。郭明义担任了33台154吨电动轮生产汽车组装的现场翻译和资料翻译工作。他要将上千种进口备件一一做好中文说明;每天的组装工作,必须全程跟踪。

“在电动轮之间穿梭很危险,但从它们的鸣笛中,我就知道它们离我还有多远。”郭明义说,“所有的车都是我组装的,它们的脾气秉性我清楚得很。”

1996年,齐矿价值近4亿元的33台电动轮全部投入使用后,对采场公路提出了很高的标准。矿里决定配备一名专业技术干部,主管公路设计、建设和管护工作。这个岗位必须选一个既懂得大型生产汽车技术性能,又具有高度责任心和吃苦精神,领导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郭明义。

“采场公路维修看似体力活,其实是技术活。”陈晓峰说,“汽车跑得快,全凭公路带嘛。”

学以致用。郭明义从不吝惜自己的“本领”,改善设备作业环境,缩短汽车运距,发挥铲运设备效率,降低采矿成本……都成了郭明义的课题。

“每条道路工期由原来的平均3天降为2天,仅缩短运距、提升汽车效率,每年可创效1500多万元。制定了《公路、支线、铲窝维护技术标准与考核标准》《采场星级公路达标标准与工作流程》等技术标准和工作制度……”

齐大山铁矿修路作业区党支部书记刘洪良说,这些技术空白的填补的结果是,采场的主次干道路面维护质量逐年上升,星级公路达10公里。按照同类企业生产汽车消耗的平均水平,郭明义他们多年来节省的轮胎、备件可创效3000多万元。

“采矿场有很多利益关系在里面。”李宇说,这利益关系在郭师傅这都碰了壁。郭明义的领导说,对这个人,“我们放心!”他的同事说,“常年如此工作、帮助别人,能做到这点,真的很难。”

责任在身,责任在心。这个艰苦的岗位,郭明义干了15年。郭明义,现任鞍钢集团矿业公司齐大山铁矿生产技术室采场公路管理员。至今,他的最佳状态,仍然出现在到达修整路段,面对各种大型机具,双手一挥,说出“现在开工”的时候。

郭明义的一天

2010年8月10日,记者零距离体验了郭明义周而复始的枯燥工作。

8月10日的鞍山,天气预报有雨。雨迟迟未落,天气很闷。

4时30分,天还没亮透,静谧的街上偶有晨练人出现。市中心直线距离13公里外,千山区齐大山镇樱山路一栋楼的一户窗户亮起了灯。郭明义起床了。

郭明义穿衣服、洗漱当口儿,媳妇孙秀英去做早饭。这一天的早饭是面条

5时,郭明义和妻子打了声招呼,关门下楼。

郭明义的家在矿区东边,从家到矿区有两公里的路。出门右转上了一条马路,这条路通往齐大山铁矿办公楼,郭明义在那里的二楼有一间办公室,门牌209。

5时10分,郭明义上办公楼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先是将台阶上一个矿泉水空瓶子捡了起来,随后将散落的烟头收集到一块,扔进垃圾箱。

门卫张毓春给他开了门。

“道路平整、观测平整度、坡度和宽度。”5时15分,郭明义写好当天的工作计划。

“一定把这事给我办好。”郭明义通过电话叮嘱矿组织部吴林,通过组织渠道向遭受泥石流灾害的舟曲县捐款1000元钱,“算我交的特殊党费。”郭明义将一些特殊需要记住的事,写在小卡片上,提醒自己将紧急的事往前提。

5时20分,郭明义换好工作靴开始每天同样的行程——徒步去采场,出门前夹了一箱矿泉水。

这条长两公里的樱山路,直通采场大门。5时50分,郭明义向门卫敬了个军礼,开始了40多公里采场行程,“当了5年兵,脚板练出来了。”

从大门进来后的位置是山底,到山上采矿作业区的大段路上,晨曦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要巡视的段位在66米至-135米的作业平台之间。

好几个上坡下坡之后,6时20分他到了第一个作业面。“郭师傅,昨天下雨路面有点积水。”夜班电动轮汽车司机陈晓峰边从高6米的车上下来边说。

这是一个不规则的长形作业面,电铲、电动轮汽车、推土机、压轮分别在作业。“田军,那块推平,推不动的话,调平路机过来。”郭明义对推土机司机田军说。

“晓峰,其他夜班司机有没有说,还有哪不行。”

“大沟底的路够呛了。”

一问一答间,郭明义用对讲机通知夜班人员,准备先抢修大沟底里的关键路段。

向大沟底疾走,如果不下雨能从缓坡滑下去,郭明义说,这样可以比走正常道快一半到沟底。

沟底位于-135米处,区域宽阔,郭明义边走边对司机交代一会儿作业要注意的事项。

此时离8时白班职工到岗时间还有1小时20分。

8时整,郭明义开始和白班人员对大沟底的全部路段进行修整。活必须在中午前干完,下午生产高峰期车来车往没有修整的条件。抢修路面、平整铲窝,修整进行了3个小时。

12时,郭明义回到了家,午饭是早晨老伴做好的。

15时20分,郭明义从采场回到办公室。桌上有一份中国造血干细胞捐献者资料库辽宁分库志愿捐献书,“这是新加入的志愿者填的表。”

在办公室里,他有一段时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再有动作时,是开始整理一沓捐献造血干细胞的登记表。“我在办公室时间少,下班后愿意在办公室坐一坐,整理整理。”郭明义这样说明下班回家晚的原因。

18时,郭明义到家了,此时离他16时30分下班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老伴把饭做好了:西红柿炒鸡蛋,小白菜汤,黄瓜丝拌凉菜,大米饭。夫妻俩边吃边看新闻——舟曲救灾专题节目。

(原载于《华商晨报》2010年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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